第01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可能绝大多数女孩在青春期的时候,都会在课桌书堆中藏放一两本少女杂志,盛着满满的爱情诺言与勇敢冒险,根本不计较它们离现实生活究竟有多远。 那是多么天真而无忧的日子啊,对于唐悠这个各方面都不曾特立独行的姑娘来说,中学时代当然也是如此过来的。 只可惜流光容易把人抛,她现在的年纪也有二十又七,终于像“完成梦想”般,坐在少女杂志社的编辑室里忙忙碌碌,手握稿件的生杀大权,却发现曾经喜欢的东西,好像并没有那么轻松容易。 东川市阴雨连绵的秋季开始了,窗外暗淡的日光使电脑屏幕显得雪亮。 唐悠的邮箱里除了垃圾广告,只有三两篇不太吸引人的投稿,她望向记事本里还开着天窗的两个栏目,以及迫在眉睫的审稿会议,发愁地叹了口气,将总是令脖子发痒的及肩黑发随手梳起,又打开通讯软件挨个骚扰还算靠谱的作者们。 正在这时,主编许奈从她的办公室里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出,边检查手包中的电话和化妆品,边头也不抬地嘱咐道:“小悠,我要去见个朋友,有什么事你帮忙处理下,电话联系。” 杂志社好歹有六七个编辑,如此被领导另眼相待,大概也算殊荣了吧? 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三年青春,却仍旧一无所获的唐悠习惯性地微笑:“好的。” 她并非想讨好谁,只觉得自己能为大家出力完全是分内之事,更何况当初努力来此入职,就是因为对《枕边书》这本杂志有着特殊的感情,当然希望它越办越好――只可惜已经发行超过十年的老牌刊物似乎将要迎来它的结局,在纸媒如此不景气的年代,不努力创新就唯有等着被市场淘汰。 坐在旁边的编辑柳南是典型的直脾气,瞧着许奈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晓得谁是主编,负点责任行不行呀!” 这个姑娘英气漂亮,讲起话来犹如路见不平的正义女侠,和唐悠同一年入职,在工作和生活里都帮了唐悠不少忙,两人讲话掏心掏肺,自然情同姐妹。 唐悠生怕柳南因为自己而胡乱树敌,不禁轻轻嘘了声,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你的栏目不是也没搞定?” “你就是太软包子了reads();。”柳南忍不住道,然后兴冲冲地拿起手机说:“下载这个游戏了没?最近新出的,叫《阴阳师》,网易的!里面有好多特别有名的日本声优给配音,画面也不错,来玩玩儿呗。” 她属于小游戏迷,每天下班都要跑到网吧打《守望先锋》、《英雄联盟》之类的,最喜欢对着电脑手舞足蹈、呼朋唤友,热门的手游当然也不会放过,原本对电子事物不太感兴趣的唐悠被柳南影响得经常玩玩新款、看看直播,被迫接触到年轻人的文化生活,故而今天同样一脸无奈地答应:“还没有呢,那我中午下载一个好了。” “现在下现在下,反正也没正事儿。”柳南抢过她的手机,飞快的开始下载:“来b站的服务器找我,咱俩建公会呀。” 唐悠心里还牵挂着工作,兴致寥寥地点头。 柳南提起游戏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安利:“你不是很喜欢各种妖魔鬼怪吗?这个就是讲日本的阴阳师抓鬼的故事,正适合你。” “阴阳师主要是为日本皇室服务的占卜师吧?什么抓鬼啊,被你描述完真像茅山道士。”唐悠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被她闹不见了,经不住柳南再折腾,便接过手机瞧了瞧,发现画面果然非常讨女孩子喜欢,便笑着小声答应道:“我肯定会去找你玩的啦,但一定要先把差的稿子弄出来,再收不到新的,存货也顶不住了。” “你真的是认真过度。”柳南佩服道:“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儿的勤奋,我妈肯定要谢天谢地了。” ―― 除了即将付印的那几天,杂志社的工作一般算是比较清闲的,这天刚到傍晚,大家便准时准点地离开了。 约着网友去打《守望先锋》的柳南也飞快地收拾好包,拍了下唐悠的肩膀:“还不走?咱俩先一起吃完饭,我再去打游戏。” 唐悠叹息:“没有合适的稿子呀,我得临时凑一篇,你先走吧。” 在这种过气的小杂志社做编辑,掌握“编写一体”的技能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比起栏目开天窗这种危险,倒不如自己辛苦辛苦将没有着落的栏目填满,顺便赚点稿费补贴家用,更何况唐悠平时就喜欢在网上发表些小说,也并不算为难。 柳南早已习惯她的脾气,知道自己再劝也不会有结果,便点头道:“那你不能太晚回家知道吗?就算不怕我担心,难道也不怕你妈担心吗?” 想到家里身体虚弱的母亲,唐悠的神色恍惚了下,转而安慰道:“放心吧,我也写的差不多了,再要一个多小时就好。” “嗯,那拜拜了,到家给我发个信息什么的。”柳南做了个鬼脸儿,便和其他姑娘高高兴兴的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唐悠打开自己记录的整齐的笔记本,将下午就设定好的大纲再次读了一遍,然后才继续在电脑前码字,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她大概就是喜欢这种味道陪伴着自己吧?单单闻到就会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屏幕上的黑纸白字在灯光暗下的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刺目,但唐悠的心情是平静的,她很喜欢写各种天马行空的脑洞,更喜欢读那些陪着自己从小到大的悬疑故事,所以才特别相信作为编辑去奋斗,终究会寻找到那么一些喜欢写作的人,为他们创造出最值得信赖的归宿。 ―― 工作这东西,虽然嘴上说的很轻松,但做起来却不怎么简单,无论怎样燃烧的都是生命。 等到唐悠回到家里,属于秋天的夜已经极深reads();。 沈霞披着羊毛衫从屋里出来,问道:“怎么这么晚呀?都不知道现在社会有多乱,小女孩子怎么可以……” 唐悠边脱衣服边失笑,用谎言换她安心:“妈妈,你又看到什么负面社会新闻?我只是加班赶稿子而已,况且是和同事一起回来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吃饭了没?锅里有给你留的汤,还有炒的西红柿鸡蛋。”沈霞说完就完全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唐悠的父亲去世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极早便退休在家里修养,时不时还要去医院住些日子,特别是慢性支气管炎的毛病,拖拖拉拉十多年了都不见好转,唐悠十分担忧她再咳起来,到时候难受到整夜整夜地难以入睡,不禁心疼地说:“知道了,妈可别着凉呀,现在还没来暖气呢,快回屋躺着吧,电热毯开了吗?” “开了,赶紧吃饭,还担心我干嘛?我整天在家呆着好端端的。”沈霞嘟嘟囔囔地回答。 看着母亲进屋睡觉,唐悠这才松了口气,拿着浴巾进到浴室。 ―― 热水澡洗去满身疲惫,饥饿感随之油然而生。 唐悠把饭菜随便热了下,便端着躲到小书房里,边打开电脑找视频,边慢腾腾地吃了起来。 她刚巧看到b站也有人在直播今天柳南安利的新游戏,便随手拿出手机点开来看。 “这个故事发生在人鬼共生的年代里,原本属于阴界的魑魅魍魉,潜藏在人类的恐慌中伺机而动,阳界的秩序岌岌可危,幸而世间有着一群懂的观星测位、还可以跨越阴阳两界的异能者,他们各尽所能、竭力维系着阴阳两界的平衡,他们被世人尊称为――阴阳师……” 非常地道的日语旁白伴随着精美的动画作为开场,还真看不出是中国制作。 出乎唐悠意料的是,《阴阳师》的剧情并不像一般手游那么浮躁混乱,而且非常有意思。 它以日本的著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为主角,讲述了此人与朋友们共同面对妖鬼悲欢的浪漫故事,虽然为了现代玩家的审美进行了许多杜撰和美化,但浓浓的和风设定漂亮非常。 不太善于把握电子游戏的唐悠,优哉游哉地跟着引导升到十级,连桌上的晚饭都忘了吃。 她发现《阴阳师》也有常见的抽卡系统,很清楚这都是厂商捞钱的手段,并不打算像柳南那样用人民币投资,毕竟养家糊口的重担可比在游戏里风生水起重要多了。 但这个游戏的抽卡是以阴阳师画符咒的形式为包装,需要玩家亲手在屏幕上将图案画在符纸上,然后才会抽出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仿佛真把运势掌握在自己手里一般,倒也十分有趣。 写点什么好呢? 唐悠对手机发起了呆,之后鬼使神差地写了“三途川”几个字,这是她最喜欢的网络悬疑作家。 谁晓得没过几秒,随着掌上画面的不断变换,手机狠狠地震动了起来。 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白头发、红犄角的英俊男式神,旁边写着几个字,ssr茨木童子,语音非常得意洋洋。 对日本的妖怪文化些了解的唐悠当然听说过这个超有名的大妖怪,明明是面目可憎的厉鬼,没想到却被画得这么俊美无双,不由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她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私聊,应该是看到她的世界公告而搜索过来的。 三笠ackerman:天啦噜reads();!你是画什么抽到茨木的?! 并不是很善于在游戏中交流的唐悠老实回答道:“随便写了个喜欢的作者的名字……” 这个叫“三笠ackerman”的路人已经二十八级了,应该应该玩的时间比较久,却显得非常气急败坏:“妈蛋!我从上午抽到现在,毛都没有抽到!你一个十级小号,竟然抽到茨木了qaq为什么呀!” 对游戏概念不多的唐悠只知道橙色的英雄应该还不错,见对方如此激动,不由有点小开心,但还是鼓励道:“没关系,你也会抽到的,大不了花点钱嘛。” 三笠ackerman:委屈……我已经冲了三个648元了,手都画抽筋了…… 这个人打字的语气和柳南很像,让唐悠感觉对面是呆萌的小妹子,便多了几分耐心:“不要太浪费啦,我也是刚玩不是很懂呀,这个茨木童子很好吗?我可以送给你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三笠很郁闷的回答:“欧洲人闭嘴qaq” 唐悠问:“什么欧洲人?我是中国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笠狂笑不止:“欧洲人的意思就是说你命好!脸白!抽卡好手气!像我这种倒霉鬼就是脸黑到爆炸的非洲大酋长!懂了吗?” 唐悠想了想,打字道:“好像懂。” 三笠在这时给他发来了好友申请,唐悠自然瞬间接受了。 三笠ackerman:你常玩吗?要不要来我的公会啊? 唐悠不算沉迷游戏的人,回答道:“反正有时间就会来玩一下,这个游戏看起来还挺养眼的,如果你不嫌弃我级别低,就加我吧:)” “来来来!快让我吸点欧气!”三笠瞬间把她拉进自己名为深夜食堂的公会,莫名开心了起来:“最后十连抽,抽完就睡觉~” 唐悠终于想起来吃口饭,边吃边打字:“我也还有一张票可以抽卡。” 三笠没有回复,应该是去弄鬼画符了。 唐悠也打开了抽卡界面,开始沉思自己要写点什么字。 琢磨了半天,她认真写下:“妈妈健康”。 由于每次画符只能一笔连到底,故而四个字乱七八糟。 唐悠望着屏幕露出酒窝,刚刚写完就听手机又是一阵震动,屏幕上快乐地跳出了一个骑着金鱼的小老头,名为惠比寿,这在日本文化中是很吉祥如意的财神爷,让她觉得像个好兆头,不禁心里舒坦了一点,起身去给母亲倒了杯开水,嘱咐道:“妈妈,我吃好了,也睡了呀。” “晚安。”沈霞迷迷糊糊地对着宝贝女儿微笑。 等唐悠轻手轻脚地走回书房,看到好友里又是一串抱怨。 三笠像发了疯一样的炸毛猫,骂道:“靠靠靠靠靠!抽了十张十张,全是r,全是蓝的!什么铁鼠?什么青蛙瓷器?听起来就是不吉利的东西!嗨呀,好气呀!你抽到什么了?” 唐悠觉得这人很好笑,回答说:“惠比寿……好像是治疗用的吧?我只有一张票,我要睡觉了。” 三笠发了一个巨长无比的省略号过来,然后哭着说:“赶紧睡吧!qaq欧皇!” 第02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几道水痕从镜中清瘦的脸上滑落,薄薄的单眼皮看起来有些失神。 大约昨夜玩游戏太晚,导致今天没什么精神,唐悠拿起毛巾随便擦拭了一下,然后像往常一样露出了笑容。 她不算太有个性的女孩,平日能不多言时尽量保持沉默,所以像柳南那种风风火火的家伙,自然会认为唐悠像个逆来顺受的包子。 但唐悠并不觉得自己如何软弱,真的只是希望能努力做更多的事,成为更有力量的人,保护内心最想保护的东西,所以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的微笑,反而不自觉地成为朋友和亲人最留恋的慰藉。 “小悠,你还没走啊?”沈霞的声音忽从卫生间外传过来。 唐悠回神答道:“马上了,桌上的放的豆浆油条看到没,妈你一定记得吃呀。” “又早起去买饭了,妈自己会做,有时间多睡一会儿比什么都强,你工作那么辛苦。”沈霞探头,满脸慈祥地嘱咐道:“快把头发扎起来,马尾辫多有精神。” “好好好。”唐悠笑着听话照做,接着擦了点护肤霜后,便朝卧室走去,边背包边说:“那我上班啦,你可不要出门乱跑。” “我都什么年岁的人了,还乱跑?”沈霞跟在后面说:“女孩子嘛,多少化点妆才好看呀。” “没时间,再说我也不太会,拜拜。“唐悠轻轻拥抱了母亲一下,而后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沈霞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又不禁弯起了嘴角。 常有人说她这辈子命苦,年纪轻轻便失去老公,身体状况又不好,连工作都力不从心。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少了什么,甚至时常感恩上天,这其中的平静满足,大部分原因就是来自于温柔懂事的女儿吧? ―― 由于唐悠亲笔搞定了暂时空窗的栏目,主编许奈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以至于这天下午的评审会议非常顺利,终于结束之后,柳南如释重负,兴冲冲地追在唐悠身后问:“小悠,《阴阳师》你玩了吗?” “玩了呀,因为都答应你了嘛,我还叫悠然见南山,你加我吧reads();。”唐悠回头等她并排前行。 “来我的公会。”柳南习惯性的开始组织朋友。 听到这话唐悠有些为难,说道:“可是我已经加了另外的一个公会,那个会长还挺热情的,忽然退掉是不是不太好?” “哎哟,随便啦,其实我的公会也只有两三个人,那我去找你好了。”柳南才不会跟这个对万事都认真的姑娘多纠结,夹着自己的笔记本,边走边玩手机,随口打听:“你都抽到什么卡了,要我教教你怎么玩吗?” 唐悠眨眨眼说:“抽到一个茨木童子,是不是很好用呀?” “什么?!”柳南在走廊站住脚步,然后睁大眼睛,尖叫道:“你抽到茨木了???你怎么这么好运气啊!原来你才是欧神啊!” 由于早就习惯她的夸张性格,唐悠见怪不怪地笑:“如果你喜欢我就把这个号给你玩吧!我再建个新的呀,反正我也打不过别人,玩什么都一样吧?” “我才不玩你的号呢,乖乖陪我就好。”柳南仍旧羡慕不已,截住其他路过的同事妹子,忍不住分享新闻:“唐悠居然抽到茨木了,她从来不花钱的,真是太厉害了!!!以后我都要她帮我抽!” “茨木??!” “我也想要茨木!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你抽卡时画啥?” 无数问题伴随着女孩子的声音瞬间将无辜的唐悠包围住,她没想到这个刚刚上线几天的游戏已经这么流行了,哭笑不得地说:“我就写了我偶像三途川的名字……快上班吧,听说这种东西就是纯看运气的,跟画符内容应该没有太大关系。” “看到没,欧皇根本不会相信玄学那种东西!”柳南揽住她的肩膀说:“我昨天买了四十多张票,什么都没抽出来,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人和人的差距…… 其实这个感慨在唐悠人生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像是失恋,像是高考落榜,像是父亲去世……曾经她总是沉浸在悲伤中,羡慕别人的好运气,但磕磕绊绊走到现在,所有不平都已经被时间磨平了,甚至开始相信,其实任何运气都是暂时的,人除了坚定地朝着希望迈步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方法能让自己一直很强大。 ―― 所有在外人想象中的有趣工作,也许亲身经历下来,都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又无聊。 在安静至极的编辑室里,其实并不存在半点故事中的浪漫邂逅,有的只是妹子们对着电脑的酸涩目光,和不停敲打键盘的疲惫罢了。 下下期杂志的内容基本搞定,许奈又吩咐给大家几个临时想出来的主意,比如对常驻作者进行访谈,比如刊载些编辑部的故事,虽然没多少新意,但还是惹得大家一阵手忙脚乱。 唐悠正对着给作者们发邮件时,旁边的柳南又开始拽她:“劳模,先别弄了。” “嗯?”唐悠侧过脸:“怎么了?” “到午饭时间了呀,难道你想光合作用?”柳南高兴地怂恿:“走,出去吃肯德基,我请客,而且想跟你聊聊天reads();。” “不是又网恋了吧?”唐悠发愁地想起她对游戏的痴迷热情,总是担心这个女孩会被网上奇怪的男人骗到。 “才不是呢,走啦,出去再说。”柳南迫不及待的拉她,顺便把她的外套和包全都拿在手里,闹腾着离开了工位。 ―― 东川的秋天十分阴寒,十有*都被乌云和雨水笼罩,算不得多美好的节气。 两个姑娘坐在快餐店靠窗的位置,稍微喝了杯热牛奶,才缓过全身的僵冷。 柳南抬头问:“小悠,你这两天不是很开心啊,没精神的样子。” 唐悠弯弯嘴角:“还不是因为咱们杂志销量继续下滑的厉害,有时候我都不解集团为什么还会留《枕边书》这样一个过时的品牌。” “原来你也觉得过时啊……我还以为你对咱们编辑室充满信心呢,干活干得那么起劲儿。”柳南哼道。 “只是因为我对《枕边书》有感情啊,从初中就开始读的,每期都会买,而且当初找工作找那么久,到许总编这里却一下就签了,当然要好好干。”唐悠把食物往对方那里推了推。 “哎,小悠,你真是个好人……我有那么多朋友,可谁要问起哪个好,我第一就会想到你。”柳南恨铁不成钢地说:“可你就是做人太不灵活了,死脑筋……你也知道我表舅在咱们出版集团里也大小是个领导,他告诉我今年《枕边书》停刊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你还不打算为自己找个下家吗?” 唐悠明白柳南跟自己讲这些话全因为情谊,所以没有不识好歹:“我会努力做,但真无力回天的话,到时候再去其他地方应聘吧。” “管它的,还努力什么呀?许奈自己都不想管了。”柳南拿起汉堡咬了口:“其实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我要换工作了,去跟我男朋友一起开网咖,要你想在咱们集团调动,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舅。” “不用不用!”唐悠赶快摆手。 “傻瓜。”柳南瞪她。 这顿午饭因为要各奔前程而吃的有些沉闷,就连柳南也少见的没有捧着手机沉迷,她俩默默地吃着桌上的套餐,多半想起了这三年多在职场上的共同经历,而显得有些百感交集。 “我真的很喜欢《枕边书》!一定会努力的!它给我的美好回忆,作为编辑也会传达给新的读者们!” ――当初唐悠在得到工作时,就是如此跟许奈保证的,而事实上她也从未松懈自己,该做一百分的事从来都做到一百二十分,可很多状况并非她一个小人物能够作出决策、力挽狂澜,这其间的无奈多半也只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才会真的了解。 “你说……如果我能找到三途川那样的知名作者来开连载,选题也更贴近现在网络上的流行题材,会不会吸引到读者……”唐悠终究还是不死心的问。 “做什么大梦呢?人家随便在微博上发一篇短文都一两万的回复,为啥要来咱们这小庙连载?再说每个月推广费就那么一丢丢,连个网红转发都雇不起,上哪吸引去?时代早就不一样了,现在谁还买杂志啊,《大众软件》都停刊了,更何况我们呢?”柳南连珠炮似的反对。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让唐悠无从反驳,只好苦笑着点点头:“那我也想把停刊前的几期做好,算是给自己个交代吧。” 柳南翻了个白眼,拿过麦辣鸡腿塞进她嘴里:“快吃吧!” 第03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其实编辑室的很多变化,即便不需要柳南刻意说明,唐悠也能感受得到。 至少大家都不再像以往那样忙忙碌碌了,对于自己的工作开始得过且过,上班时间多半闲暇,总是在交头接耳或者相约出去买零食,再也不将主编和业绩放在眼里。 然而毕竟未到停刊日,事情总需要做完,有偷懒的人,就要收拾烂摊子的人。 作为编辑室里年纪最长的姐姐和业务核心,唐悠当然承担起了众人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琐事,对未来那种无力改变的迷茫和压抑,让这个女孩子生活得充满焦虑,每天偶尔打开手机玩两下《阴阳师》、抽几张卡,便是她所有的休闲活动。 虽然并不算特别了解电子游戏这回事,但被柳南逼着见识过许多手游的唐悠,还是隐约搞懂了《阴阳师》的规则设定。 明白其实它跟其他大多数同类产品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玩家们全靠收集并培养各式各样被称作“式神”的卡牌来获得成长,考虑到盈利需求,这些卡牌被游戏公司分出三六九等,有n(normal正常)、r(rare稀有)、sr(superrare超级稀有)、ssr(superiorsuperrare较高级的超级稀有)四种品质。 但与众不同的是,《阴阳师》里并不存在什么“十连抽必送橙卡”之类的保底运营策略,玩家获得式神全凭自己手气,导致有些一分没花的人上来就能抽到ssr,而那些付费用户中倒霉的家伙却会在长时间里一无所获。 这点特殊之处伴随着游戏的推广,在网络上制造了很多话题,微博和b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讨论自己是非洲人还是欧洲人,这让唐悠渐渐意识到原来这回真的运势可观,竟然一下子就拿到了游戏里最好的式神——茨木童子。 可惜她玩这些向来没什么追求,也甚少结交网友,每次打开客户端,无非是跟着引导升升级、看看剧情,牵着自己的小茨木当着单机狗。 说起来真奇怪啊,明明唐悠从前的生活总是被坏运气充斥着,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成了大家羡慕的幸运儿呢? 不知是不是真的开始转运了,某日下班后,她竟然在向来拥挤的公车上捡抢到个靠窗的座位,立刻疲惫的的坐下喘了口气。 因为路上闲的无聊,唐悠又打开了《阴阳师》,在随手抽了几张卡后,便给自己的式神们升升星、读读它们的背景故事,低头聚精会神的模样,和平时审稿的态度没什么分别。 正入神时,总是寂静的好友栏又冒出了红点,原来是那晚咋咋呼呼的三笠。 此次这家伙的情绪显然是狂喜:“哈哈哈哈哈!!!我抽到了姑获鸟,这是sr中最好的啦,比好几个ssr还要好用!!” 唐悠总觉得对方是很年轻又活泼的妹子,慢慢打字说:“哟,真的吗?恭喜你呀:)小非酋~” 然后又翻了翻自己的式神栏位,再次发送消息:“我好像也抽到了这个,真的很好用吗?那我该练姑获鸟还是练茨木童子呀?” 没想到与此同时,三笠传来了条“鸟姐也不错,我的钱没白花qaq”的信息reads();。 估计两人都在对着屏幕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最后三笠气恼道:“你你你你!你说过你不花钱的吧!qaq又是免费抽出来了吧!你这个可怕的欧洲人!!我要烧死你!!“” 唐悠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气急败坏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弯起嘴角,破天荒的故意气他道:“手红有什么办法呀?我还帮我的同事抽到了一只大天狗呢~也是ssr嘻嘻~” 回忆起上午柳南在办公室捧着大天狗狂奔的模样,她越发觉得开心,因为工作而绷紧了的心渐渐舒缓下来。 恐怕如果不是系统聊天有字数限制,三笠能把省略号发送到地老天荒。 唐悠低着头笑够了,又安慰道:“没关系,玩的时间长了,估计每个式神你都会有的,再说既然花钱了的话,游戏公司总要考虑这种运气不好的情况,暗地里给你补偿呢。” “补偿个毛儿!我花了快五千块钱啊qaaaaq!!!”三笠泪流满面,好半天才恢复神智,说道:“其实这个游戏要肝的,你怎么总不上线?” “什么叫肝?”唐悠不明白。 “因为熬夜伤肝呀o口o所以肝的意思就是说需要很长时间玩儿这个游戏,才能有出息!”三笠回答。 “可我工作比较忙,回家还要陪我妈聊天,娱乐时间比较少了,不过我也不想有什么出息。”唐悠开始觉得自己像个老年人,怎么什么新兴词汇都听不懂。 “哼╭(╯^╰)╮对呀,反正你都有ssr了,别的也无所谓了!为什么我就是抽不到!”三笠已经飙到了三十多级,练级速度如同搭乘火箭,但依然用着几个可怜巴巴的式神闯荡江湖。 “凡事就怕有执念,你老想着当然不会抽到,像我这样什么都不想,才会有惊喜……不过我抽到茨木童子也没什么用呀,感觉它并不厉害。”唐悠也每日都会刷刷副本,忍不住讨论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没有好御魂吧o口o御魂就像装备一样,玩游戏要穿对装备,你总明白吧?其实每个式神的大部分属性都放在了御魂上面,你要给他搭配出合理的御魂才能提升能力!”三笠虽然讲话活蹦乱跳,却有着年轻人少见的耐心,一下子回答这么多。 “那姑获鸟该穿什么御魂呢?你不是也抽到了吗?” “四件针女,要四件套的效果,然后再加任意两件暴击的就可以。不过二号御魂和四号御魂第一属性要攻击,六号御魂第一条要暴击o口o虽然你现在可能没有,但是慢慢攒就是了~”三笠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 说起来,像唐悠这样兢兢业业的人,为什么高考成绩会那么差,最后复读了一年才能勉勉强强考上印刷学院? 就是因为她的数学细胞简直无可救药,无论怎么补习、怎么做题,成绩始终都在及格线以下。 而且现在工作上用不着了那些知识,仅有的数学水平更是退步的厉害,猛地看到三笠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属性问题,自然而然感觉天旋地转,讪讪地回答:“我脑袋不好,读不太懂。” “嗨呀!你加咱们公会的群吧,我发一个御魂网址给你,你照着搭配就行!”三笠放弃了这个笨蛋。 “嗯嗯,那你把群号给我。”唐悠倒是不介意,在游戏之外跟这样的小朋友接触。 谁知正忙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非常明显的咳嗽声。 唐悠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紧盯着自己,定然是需要让座的意思,赶忙红着脸起来说:“您坐吧,我刚才没注意到reads();。” 若是柳南旁边肯定要不服气,她似乎最讨厌那些倚老卖老的人了,常在外面与人发生争执。 但唐悠觉得在自己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稍微吃点亏也没什么大不了,根本不会多琢磨老太太的心思。 这老太太也不客气,立刻就坐了下去,哼哼地说道:“年轻人,少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唐悠随手把手机放在了大衣兜里,微微笑起来,因为她忽然想到了母亲,想象着如果沈霞独自在外面,是不是也会这样多管闲事? —— 人小的时候总是缠在父母身边,但长大后又有多长时间能够陪伴父母呢? 即便像唐悠这种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地找工作的人,因为平时的忙忙碌碌,能母亲说话谈心的机会,也只有下班后的短暂时光。 今年沈霞果然还是因为冷空气的来临而开始咳嗽了,但她坚持强打精神,为最近频繁加班的女儿炖了补汤,等着她进了家门,就手脚麻利地端了一碗过来,要盯着她乖乖喝掉。 唐悠无法拒绝,只好换上睡衣坐在客厅喝汤。 沈霞平日里除了跟亲戚们有些来往外,多半是一个人呆在家里,难免很寂寞,她紧跟着坐在旁边说:“你太辛苦了,多吃点。” “辛苦什么呀?坐了一天也不费力。”唐悠笑,并不打算把动荡的编辑室问题与母亲分享,一方面沈霞根本帮不上忙,另一方面也只会让老妈徒增担忧罢了。 沈霞是很传统的中国妇女,自顾自地说道:“女孩子呀,还是要找个依靠,总是没有人照顾,你妈妈心里……” 这种任何年轻人都厌恶的老生常谈,唐悠也不愿意听,微微不耐烦地打断:“我挺好的,不需要人照顾。” 沈霞隐约感觉到了女儿的抗拒,勉强弯了嘴角,没再讲话。 唐悠不想她难过,又软化道:“感情这种事要有缘分啊,缘分来了,我自然会去抓住,不来的话强求也没用。世界上有很多强要在一起却过得不开心的人呢!” “也是,这种事儿得你自己愿意,罢了。”沈霞叹息。 唐悠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又陪母亲呆了会儿,才哄着她去睡觉。 之后独自在书房里打开电脑,却不知该干点什么。想到亲爱的《枕边书》也许就要停刊了,平日收集的资料、联络的作者好像一下子开始无处安放。 心思重重的她鬼使神差的点开了三途川的微博,伸手选中私信按钮。 三途川,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生与死的界限,使得笔名听起来古色古香、十分神秘。 但其实这个作者是近两年才在网络上红起来的,连载的悬疑小说一经发表就吸引了不少读者,经过大家口口相传,现在已经成为中国悬疑领域数一数二的新秀,他笔下的故事语言精炼、情节离奇、在考验智商至于又能以真情撼动人心,有种读不完不甘睡觉的吸引力,唐悠作为他众多粉丝中的一个,当然也收集全了偶像的作品,只不过像这回试着接触还是大姑娘上轿。 她摸过键盘,虽然犹犹豫豫,终于还是打出行字:“您好,我是《枕边书》的编辑唐悠,想和您约稿,不知道方不方便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呢?” 三途川有五十多万粉丝,想必不会回答,所以唐悠也没抱太大希望reads();。 她从云盘账户中找出自己白日收集到的一些关于茨木童子的资料,准备在微博上发些关于《阴阳师》的真实传说与史实的科普小文,给感兴趣的网友们观看。 结果正带着黑框眼镜聚精会神打字的功夫,手机又不停的弹出消息,惹亮屏幕。 唐悠无奈地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自己被三笠通过申请加入了深夜食堂的公会群。 事实上那家伙建的公会也比柳南的强不到哪去,群里只有十多个人,仅仅一个名为南桃的小姑娘表示欢迎。 南桃:哎哟!新人!快报三围! 唐悠不是很喜欢把时间花费在在网上跟众人谈天说地,便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回答道:“大家好!” 然后就开启群屏蔽、关掉了手机,暂时不打算再冒泡。 未想三笠却开始申请好友,单聊说:“不好意思!qaq晚上跟哥们儿喝酒去了!刚回来加你!” 虽然这家伙的网名和游戏名相同,头像也是个萌萌的比卡丘,但资料却写了:22岁,男。 唐悠惊讶道:“原来你是男的呀!” “whatareyoutalkingabout!!!呵呵!我这么威武雄壮,哪里像女的了!”三笠气愤。 唐悠对着手机摇头,打字道:“像个小受。” 三笠发了个无所谓的小表情,接着说:“来抽卡!今天你画什么我就画什么!我不信我抽不到ssr!” 唐悠只得打开游戏瞧了眼:“我只够抽三次的,你呢?” “我可多了……你准备画在符上画什么?快告诉我!从今天起,我要尊重玄学o口o!!”三笠摩拳擦掌。 “那这回我就分别写123吧。”唐悠根本不把游戏放在心上,顺手便抽了起来。 一个r级的莹草。 一个sr级的鬼使白。 第三次手机又震,赫然跳出了金光闪闪的ssr——酒吞童子!!! 这位貌似与之前她抽到的茨木童子在游戏里是两个好基友。 最近唐悠在办公室看到了大家抽卡的情况,知道了ssr的稀有,自己也开始惊讶自己的好狗运,瞪着眼睛观赏了半天,才截下图来发给了三笠。 果不其然,瞬间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三笠回复一个河童的截图过来,而后便是哭天抢地的表情包,差点把唐悠的手机炸掉:“你骗我!!!这都是骗人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没有游戏可以这样对我!!!” 尽管发现了对方的真实性别,唐悠还是觉得三笠的语气很好玩,马上在编辑群里找到同事们白天发的非酋表情,转发给了三笠。 三笠玻璃心炸裂,回了六个字:“大哥!恩断义绝!” 唐悠笑着放下手机,有点儿羡慕这种能够没心没肺吵闹、徜徉在游戏的小少年。 她虽然辛苦,但并不讨厌活得比自己轻松的人,手游里遇到的三笠就像生活中的柳南,是那种虽然无法成为,但看到就会很开心的存在啊。 第04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秋日午夜,寒冷的雨又落了下来,窗外停不下来的哗哗声反倒使得书房的空气更为寂静。 一份稍显清瘦的长腿男人满脸悠闲地坐在书桌前,年轻漂亮的脸和身上的棒球衫,与周围华贵而又复古的装潢风格格格不入。 “妈蛋,怎么什么都抽不到?”他嘟囔了一声,忽然坐直身体,拿起手机喊道:“随便来一个ssr吧!什么都可以,给我充充门面也好啊!” 语音录入是《阴阳师》另外一种抽卡方式,虽然大家拿着手机玩游戏有各种各样不方便说话的状况,但是对于这种手指都快抽筋了、却仍旧没有任何收获的倒霉鬼来说却是个省力的办法。 结果他正喊着的功夫,书房虚掩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走进来了为打扮端庄的中年妇人,端着水果盘进来教训:“戴川,你又嚷什么呢?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被唤出名字的年轻人本能地将电脑桌面上的界面关掉,然后笑:“没什么,玩游戏呢。” 妇人表情有些狐疑,凑到书桌旁质问:“你不是又在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明天你爸爸带你出差,你可表现好点,既然回国了就跟着你爸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不要让别人管你叫没用的富二代。” “哎呦喂……妈,你戏怎么这么多啊?谁骂我没用了?再说咱家有多富,我都成二代了?我怎么没看到巨款在哪里。”戴川不想跟她纠结,毫不留情地把电脑关掉,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已经自动保存了自己刚刚敲进去的那些字。 妇人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让我看看你玩什么呢?都大学毕业的人了,怎么还玩这些幼稚的东西?” 手机屏幕上可怜的青蛙瓷器跳来跳去,显然在游戏里没有任何大用处,是非洲人才抽得出来的狗粮。 戴川忽然起了劲头,兴冲冲地说:“妈,你手气怎么样啊?不是天天出去打麻将,来,给我抽张卡!” “抽什么卡呀?幼稚。”妇人被儿子闹得骤起头,却因为内心习惯性的溺爱,而低下头来顺从又笨拙的学道:“怎么抽呀?” 戴川悠闲地勾搭着她的肩膀解释:“你在中间那个蓝色的图案上面画幅,其实画什么都行。” 妇人迷茫地写了自己的名字“钱楚”,手机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叫“巫蛊师”的r卡,显然又丑又废。 戴川哀叫着坐回转椅上,郁闷道:“原来我脸黑是遗传啊,妈,你怎么把我生得这么黑?” 钱楚无语,然后笑着捏捏他:“哪儿黑了?多白呀,长的跟小白脸似的。” “切,别动手动脚的,我去睡觉了。”戴川站起来,生怕母亲检查电脑,赶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钱楚追在后面说:”儿子,水果还没吃呢!明天出差的行李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早晨可别起晚了,小心耽误你爸的正事!” —— 戴川的家境殷实,虽然不算巨富,但是稳定的家具工厂还是他要什么有什么,在本地也算是条件最好的那批人了。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性格上多多少少有些漫不经心,但在美国独自学习的那些年,又锻炼出了比较独立自主的生活能力。 毕业后被迫归来,协助父亲在生意上干出来的成绩倒也差强人意,至少不至于像某些蜜罐里泡大的二世祖那样,做什么什么不行,像块扶不上墙的烂泥reads();。 这次随老戴去南方出差,也是为了跟家里的老客户联络感情,再顺便把明年的订单谈一谈。 然而戴川毕竟还年轻,跟那些四五十岁的大叔待在一起,除了毕恭毕敬、主动抢着表现以外,并不太能找到共同语言。 他顶着秋风陪大家一起打了半天高尔夫,打着打着就缩回了车里,偷偷拿出打发时间。 玩游戏算是这小伙子从小到大的首席爱好,不过他平时最喜欢那些竞技格斗类的游戏,这回掉进娘兮兮的《阴阳师》的陷阱里,纯属是因为同学朋友们勾引他试手气抽卡,结果一试不要紧,真的非到爆炸,半个月里钱花了不少,一个橙色的式神都没抽出来。 不远处的爸爸和叔叔们相谈甚欢,哈哈大笑,并没有在意他的失踪。 戴川窃笑着眯起桃花眼,又往游戏里充了648元,然后鼓起希望,偷偷的画起符来。 无奈结果……不提也罢。 他在第无数次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忍不住跟游戏里那个叫“悠然见南山”的网友气着抱怨:“好烦qaq48抽!!只有三个sr!!” 悠然见南山的性格非常沉静,感觉上年纪不小了,每每讲话都有种莫名的耐心,很快就认真回复道:”不要再花钱了,而且是自己工作赚的钱吗?没准儿就是因为你一直花钱一直抽不到的恶性循环,才会这么非呢,游戏公司就是这样骗人的:)” “当然是自己赚的钱,我早不是学生了。”戴川皱着眉头解释完,想到对方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式神,几乎快流下了非洲人的泪水。 其实以他玩游戏的经验和聪明才智,想要在这个游戏里变厉害倒并不困难,而且击败对手的条件也并不是真的必须拥有ssr,只要在技能上套路的对,即便是普通的灰卡式神都可以在对战中发挥作用,但靠智力所带来的快感远远不如好运气爆棚来得爽,他就是不信自己如此倒霉,所以才每天抽个不停,把好端端的人民币都丢进了运营商的黑洞里。 “是自己赚的钱就好,不要怪我多嘴哈哈!我是害怕你浪费父母的血汗钱,他们都挺不容易的。”悠然见南山说道。 戴川靠在高尔夫球车的椅子上问道:“大哥,你是不是老师啊?怎么讲话总是头头是道,而且正义感爆表qaq让我特别自惭形秽……” 悠然见南山过了会儿才回答:“嘻嘻,我是文字工作者。” 戴川眨了眨眼睛,故意嘲笑道:“哟喂,这么高端呀?你今天白天怎么还上游戏了?难道单位不用忙了吗?” 悠然见南山:今天是周末啊,我在家炖汤呢,等在厨房没事的时候就练练级,你看你都四十级了,我还是二十级,我给工会拖后腿了tut…… “天啦噜!你会做饭???”戴川此刻没有打发时间的事儿,就顺势闲聊了起来。 “做的勉勉强强……主要我妈这两天老咳嗽,我给她买点梨炖上了。”悠然见南山态度谦虚。 在这个乱糟糟的手游里聊着些日常的话题,感觉好像很奇怪,但话被这个人说出来又显得很正常。 悠然见南山明显是那种对游戏内的利益没有丝毫兴趣,却仍能够每天花个个把小时在上面开开心心的单纯怪物,这种人在生活中也不会具有攻击性,通常安分守己极了。 总是想当第一名的戴川不是很理解,却也并不讨厌对方,随便打字道:“真孝顺,不过你爸该嫉妒了reads();。” “我爸去世了……不然我为什么总是围着我妈转呢?嗨qvq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来了?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加我同事进来玩儿,是个非常漂亮的妹子哟!”悠然见南山问道。 “可以,我给你个副会长,你爱加谁就加谁吧~”戴川立刻到游戏里设置了权限。 果然,不一会儿公会就进来了一位名叫“南方南”的玩家,头像放着q版的水兵月,一眼瞧去就是姑娘,还咋咋呼呼地在公会频道里嘲讽:“会长,听说你非得可怕,我来看看热闹!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脸黑到极致了,戴川甚至不愿意再忍受这种玩笑,真恨不得现在就花钱砸出个ssr来,炸出世界广播给他们瞧。 然而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悠然见南山的形象在戴川心里始终徘徊在老干部和小淑女之间,转而故意打字密聊:“大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悠然见南山回复了好几个问号,最后仅仅解释:“就是同事呀,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好朋友。” 戴川说还想跟他讲话,手机却忽然来了奇怪号码的电话,定位在杭州,他担心漏了生意上的事,赶快接起来说:“喂,你好。” “先生您好,这里是网易《阴阳师》的客户服务部。”话筒里传出了甜美的声音。 戴川遇到喜欢的游戏常会花点小钱,知道只要自己付费到了一定额度,就会被客服联络采访,只不过现在对《阴阳师》怨气深重,所以语气也不善:“哦,有什么事儿吗?” “您本周已经在游戏里消费超过一万元了,我代表项目组向您表示感谢。” “谢我老老实实被你们骗吗?”戴川没好气的说:“我花一万是想抽卡,人家不花钱都抽得出,我这一万块却什么也没有!你们是不是偷偷改了概率,坑我们这些人民币玩家的钱?” 客服安慰道:“先生,您消消气,当然不是的,在《阴阳师》中得到的橙卡概率是完全随机的,请问您说您在付费额度超过一万之后,还是没有抽到ssr对吗?请问您是什么心情呢?” 原本还在滋滋冒火的戴川听到后面这个问题,瞬间爆炸:“”什么心情???!想退款的心情???!” “先生,您不要生气,我会把您的意见反映上去的。”客服练有素,当然不会跟他对着叫板,并且继续安抚道:“您账号下的主要角色是b站两心无间三笠ackerman对吗?我会为您送上礼包。” 没有谁会伸手打笑脸人,听到客服要送自己东西,戴川这才态度软化:”好吧,不如你们直接送我一个橙卡吧!” “抱歉,这不符合规定,但是我可以送给您二十张蓝券。”客服回应。 戴川只得寒暄着挂了电话,果然不一会儿就收到了系统发来的礼包。 这也算是特殊待遇了吧? 他截了图发到公会群里说:“我没抽到ssr,客服说我太可怜,祝我抽个好卡╮(╯▽╰)╭” 群里零星几个在线的人都发出了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其中最活泼的公会妹子南桃说:“会长快直播抽卡了!真·土豪!你到底冲了多少钱呀,客服都来了~” “妈蛋,在别的游戏当土豪好歹心情舒畅,在这儿我就是个非洲战神。”戴川噼里啪啦打完字,就美滋滋重新回到游戏里开始抽卡reads();。 结果二十张券花完,该非还是非。 在最后的刹那,他两眼发黑,甚至失去了继续花钱的冲动,脑海中一片空洞。 总是不怎么爱在群里说话的悠然见南山忽然道:“会长沉默这么久,我大概知道结果了……_(:3ゝ∠)_我想说,我刚才抽到了一个小鹿男,我有三个橙卡了,小鹿男好用吗?” 戴川只觉得呼吸都凝固,再没有力气吭声。 结果过了会儿,却又忽然收到了公会里的祈愿赠礼,得到了一片茨木童子的碎片,当然是悠然见南山送的。 《阴阳师》的ssr除了抽卡获得,也可以集碎片来合成,五十张碎片凑一个完整的橙色式神,每天可以从其他玩家那里求来一片。 有很多玩家为挽救自己差到不行的运气,会选择用人民币交易收购,戴川也收了一些,所以看到悠然见南山的大方,便很上道地跑到聊天软件上说:“谢谢qaq!!!” 悠然见南山笑:“我怕我抽到好卡又让你绝望了,反正碎片我也没用,都送给你,开心吧?” “五块钱一片,我按日结,你每天送我怎么样?”戴川不喜欢占便宜。 悠然见南山惊讶:“不用了,我要钱干什么?我们是朋友呀:)” 虽然并不真的熟悉对方的性格,但是戴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所认识的这位网友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因为对方所付出的所有善意和耐心都没有什么目的,既不是讨好,也不求回报,展现出了少有的真诚。 正发呆走神的功夫,悠然见南山又发来一张照片,是碗炖得晶莹剔透的梨水,上面还漂着几个枚可爱的桂花,同时伴随着戴墨镜的得意表情:“怎么样?不错吧?” 如果说戴川的第一大爱好是玩游戏,第二大爱好就是吃东西了。 他已经当了半天球童,早就饿得要命,马上扭头就朝老戴喊道:“爸!王叔叔!张叔叔!咱们吃饭去吧,天都快黑了!” “嗨,你这小子体力还不如我。”老戴拿着球杆得意洋洋的过来。 白色的高尔夫球车很快启动了,戴川无事可做,继续玩游戏练级。 老戴讨厌儿子当低头族的身影,训斥道:“你就少玩会吧!这儿风景多好,抬起头来透透气!” 戴川早就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笑嘻嘻的说:“爸,帮我充张卡呗,这个游戏抽卡可看脸了,有的人运气特别好,什么都能抽到,有的人运气特别差……” “嘿!我知道是什么了,我闺女也玩儿这个,天天在家抽,我帮她抽坏了,还跟我急眼!”旁边儿做装潢的王老板笑着说道。 老戴伸手结果手机,粗粗的手指在屏幕上晃了两晃,问道:“怎么、怎么着?” 其实和上一代人交流还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每当把新鲜事物介绍给他们,都能看到有趣的场面。 戴川说解释说:“你在屏幕上随便画就行了,那个蓝符上面,看到没?” 老戴听话照做,一板一眼犹如练书法。 片刻之后,亲生儿子得到了一只崭新的小浣熊。 戴川一脸绝望,瞪了爸爸好几秒,然后忍不住点头说:“我算明白了,我真是血统纯正啊!” 第05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俗话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道理正是如此,不吃点苦的话,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如果唐悠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长大,就不会成长得像现在这样勤奋而体贴,并且凡事都喜欢努力坚强。 但事实上,父亲在她高中时就去世了,生怕改嫁会让女儿受委屈的沈霞独自一人抚养她长大,其间的温暖与辛酸根本不能用三言两语去形容,故而总叫唐悠充满心痛与感恩。 现在终于长大了,她自然希望像小时候母亲照顾自己那般,努力地回报她,所以但凡《枕边书》真的无法继续下去出版下去,趁机换一个轻松点儿的工作,大概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至少能有更多的机会陪在妈妈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忙活,每月拼命赚那单薄的四千多元钱,却渐渐失去了精神上的收获。 这个周末,唐悠照旧起了个大早,颠颠儿地跑到市场上买了冰糖和雪梨回来,为母亲炖了爱心梨汤。 沈霞在卧室里坐着看了整天的书,听到女儿端汤进屋的声音,不禁微笑道:“辛苦啦,你好不容易休一天,还瞎忙什么呀?妈没事儿,反正药都吃了。” 结果说着说着却咳嗽起来。 “哟,瞧瞧,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多喝点这东西对缓解咳嗽有好处,要不然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吧?”唐悠叹息reads();。 “看这种老毛病又能看出什么来?医生也没办法。”沈霞边咳嗽边不以为然,半晌才揉着眼角说:“我哪儿是不好意思啊,我是心疼你辛苦。” “我才不辛苦呢,妈妈身体健康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比什么都重要!”唐悠把梨汤放在床头柜上,嘱咐道:“快点喝吧,温着好喝。” “嗯。”沈霞答应了声,端起来慢慢的啜饮。 其实她们母女之间能够为彼此表达情感的行为不多,每天这点汤汤水水,熬的不过是对彼此的惦念罢了。 唐悠静静地走出卧室,听到身后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心里难过极了。 但她没更好的法子,陪沈霞看了好多年医生,得到的答案全是各种注意事项,稍微变得严重,就只能跑去医院老老实实输液,更何况比起岌岌可危的心脏,气管的问题也就不算什么了。 没准换了其他年轻人摊上这些,早就已经无法承受,但唐悠却只是庆幸自己还能尽孝。 毕竟曾经母亲的含辛茹苦,都还历历在目。 因着这碗梨汤,唐悠不禁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在书房呆坐很久,直到无意间与三笠那家伙聊了会儿天,阴霾的心情才被渐渐驱散。 这几天小非酋仍旧没有时来运转,抽卡成绩可怜巴巴,简直像被瘟神附体,实在好笑极了。 借着这片刻的轻松感,唐悠将断断续续记录的关于茨木童子的传说整理完毕,配上些古书里精美的图片,作为微博长文章发上了微博。 她的粉丝不算多,但也有些许同好,故而逐步地在小范围内被转载了起来。 柳南忽然留言说道:“哎哟喂,小姐姐这么勤奋,让我来给你买个热门吧!” “别乱花钱了……你现在开那个网咖,哪里不需要用钱啊?得学会精打细算。”唐悠无奈的私密她。 细讲起来,唐悠倒很佩服柳南的行动力,像开网咖这种事情一般人恐怕不敢涉及,单位里也有很多妹子觉得柳南不靠谱,选择的不是正经生意,认为柳南不过是个喜欢游戏、又热衷去网咖聚众玩乐的小姑娘,迟早要为此刻的选择深感后悔。唯独唐悠却感慨说做就做的冲劲儿并不是谁都随便具备的。 她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希望能有一家小书店?卖卖咖啡、摆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小说,轻松幸福度日。 无奈身边还有母亲需要照料,心里对安稳日子不敢放手的犹豫,让唐悠永远只能把梦想当做梦想,每个月偷偷摸摸地存点钱,当作并未忘记初心的坚持。 正当这姑娘对着电脑走神,望着微博寥寥无几的评论数时,三笠又从聊天软件上冒出来说:“你相信吗?!我已经叫我爸我妈全帮我抽了!事实证明我就是血统纯正的非洲土著,没有半点意外,一家子抽的全是r!!!” 毫无防备的唐悠坐在桌前笑起来,打字道:“哈哈哈哈哈,不要挣扎了!你是偷渡不到我们欧洲的!!” 三笠哼道:“少说两句吧!欧吃矛!!!” 唐悠每次跟他闲聊都会情绪好转,不知不觉便又打起精神来,对着电脑扶正黑框眼镜,准备继续收集些关于《阴阳师》中日本妖怪的故事。 三笠不甘寂寞地缠着她:“抽了这么多好卡,你最喜欢哪个ssr?” “青行灯吧reads();。”唐悠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几乎是阴阳师里最漂亮的式神,身着罗衫坐在花灯上晃晃悠悠,简直是长腿仙女。 三笠啧啧:“豁o口o原来你也是颜控!” 唐悠解释道:“不是呀,我觉得这个游戏的美术很棒,每个角色画的都画很有特色,只不过从前就看过关于青行灯的传说,她会四处骗人参加‘百物语’——就是让一百个人点一百根蜡烛开始讲故事,每讲一个就把一根蜡烛吹灭……然后再把那些妖怪故事记录下来,想想那种神秘的氛围和青行灯做的事情,不是很有趣吗?我若是妖怪就想成为青行灯。” 她竟然不自觉地打了这么多字。 三笠也好好地认真读过,然后才追问:“下午你说你是文字工作者,现在又喜欢青行灯,你不会是作家吧?” “怎么可能呀,只是业余时间发表点豆腐块文章罢了_(:3ゝ∠)_”唐悠否认。 “哈哈哈哈哈!“三笠又开始狂笑。 唐悠发了个问号表示不解。 三笠打字飞快:“豆腐块文章——我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复古的词汇了!” 唐悠回复个抽烟的沧桑表情包,附上四个字:“年近三十。” 三笠又开始放出皮卡丘卖萌。 这家伙总是这个样子,让唐悠觉得对方性格如同可爱兮兮的小孩儿,实在生不出半点提防之心。 虽然之前不可能对网友暴露太多现实身份,但唐悠却觉得自己和三笠都很喜欢这个游戏的设定,算是投缘,便把茨木童子的文章链接发了过去,说道:“这是我没事时记录的,你喜欢就读一读。” 三笠惊讶:“嚯!这么长,我晚上再看!” 没想唐悠还对着电脑入神网聊的时候,沈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忽然开口:“好不容易休周末,就别盯着这个了,保护保护你的小眼睛。” “我才不是小眼睛呢!“唐悠不服气地回头。 她因为单眼皮,笑起来眼睛总是眯眯弯弯的,幸好脸蛋和身材都很瘦,才叫模样算得上精神。 沈霞疼爱地抚摸她的脑袋:“你小姨说下周到东川来,我要她来咱家住,你那几天能不能下班早点?咱们好聚聚。” 母亲在娘家中不属于强势的存在,但她的妹妹可是截然相反,厉害极了、管东管西,唐悠打小就被小姨训斥怕了,已然这把年纪了还是有点紧张:“嗯,她来干什么?要呆多久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还没到就盼着小姨走?”沈霞皱眉。 ”不是、不是的!”唐悠赶快解释:“打听清楚才好准备东西啊!” “什么都不用准备,她跟我睡,你抽空再多买点菜就够了。”沈霞吩咐道。 “好吧,我现在就去超市,小姨哪天到我接她。”唐悠站起身找钱包。 “不用,你舅去接,他有车接起来方便。”沈霞阻止。 唐悠没再吭声,暗地里叹了口气,想象着下周即将被那些亲戚搞到乱七八糟的生活,就不禁发起愁来。 —— 平凡的日子总是会一天一天过去reads();。 起初的悲伤得到缓解后,唐悠似乎渐渐接受了工作要发生变动的事实,甚至开始为长期给《枕边书》供稿的小作者们准备告别的礼物。 许奈神龙见首不见尾,办公室里气氛乱七八糟,一副要做鸟兽散的前兆。 就连柳南也日日请假,整天跟男朋友去折腾网咖的装修,心思已然完全不在编辑室里了。 某天,唐悠只剩自己在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忙碌。 她无意见发现《阴阳师》的公会群又开始热闹,顺便点开来 原来是三笠那个家伙出差回来了,买了堆金币和经验加成,开始疯狂练级。 南桃习惯性地吹捧:“会长!你好有钱呀!真的是个纯土豪!竟然一个礼拜就升出一个六星的是姑获鸟……像我就要弄一个月了,嘤嘤嘤……” “手气不好,还不能努力了?否则怎么能跟欧洲人抗衡?看来我要去改名叫非洲战神了。”三笠并没有打算弃坑的样子。 “我感觉会长这样练下去,肯定能打上竞技的排行榜。”唐悠不晓得他们哪来那么多精力,整天围着个手游转,如此说完又发了一个金三胖鼓掌的表情图,趁机捣捣乱。 三笠似乎对唐悠格外热情,马上私聊说:“大哥,来打lol啊!” “我不会_(:3ゝ∠)_而且我在上班呢。”唐悠拒绝。 三笠委屈:“可是之前陪我打的人去美国度蜜月了,自己玩好累……” “带上我这种笨手笨脚的会更累,对啦!南方南她比较会玩英雄联盟,我可以让她带你,她说自己是钻石分段的!”三笠忽然想起了游戏小达人柳南。 三笠不信:“真的吗?这年头还有妹子这么厉害?” “为什么瞧不起妹子?妹子也会打游戏的!”唐悠严肃地为好友抱不平。 三笠说:“哼!其实你也是女的吧!” 唐悠已经被他叫大哥叫的习惯了,愣道:“为什么这么想?” “最开始觉得你是个喝茶老干部,现在发现你就是个十足的大姑娘╮(╯╰)╭”三笠如此回答。 “除了不算干部以外,其他的倒也没错。”唐悠不以为然:“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要是姑娘一定可以和我发展出凄美的爱情故事qaq!!”三笠没个正经样。 唐悠无语,考虑到还有工作要忙,就去公会群把柳南艾特出来说道:“尊敬的会长想玩英雄联盟,他正在找队友呢,你快救济一下:)” 然后就无情地关掉窗口,不再理他们的吵吵闹闹。 与此同时,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响声。 唐悠回头打招呼说:“主编,你回来了。” 许奈放下皮包,对着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稿子欲言又止。 唐悠明知道她快离职,却仍旧努力地朝她笑。 其实许奈并不像大家骂得的那么不堪,曾经也将杂志做得很好,否则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主编reads();。 更何况眼前纸媒的不景气,并不是她的责任。 工作没盼头,所以在结婚后,这位主编的心就完全回归了家庭,导致销量再也没有半点起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相互埋怨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像柳南此刻对许奈的厌恶,也许会伴随着大家的分道扬镳而变得云淡风轻了吧? 至少唐悠会这样认为。 许奈将一张餐厅的名片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在上面写下晚上七点,然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悠不禁琢磨:或许是要道别了吧?心思便有些难过。 在这三年里,自己真的付出了很多,毕竟燃烧的是二十来岁的青春热血,如果现在换了一个杂志社,还能有那股劲头、和充满希望的天真吗? 互联网的迅猛发展,只会让纸张上的世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 许奈的老公是互联网公司的小领导,家庭经济条件还算不错,她平时穿的全是名牌衣服,聚会选择的餐厅自然也是那种灯光柔美、环境优雅的享受之地。 当夜唐悠如约到场,发现早就离开编辑室的许奈正坐在那里等着自己,不由上前落座道:“主编,今天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许奈说:“关于咱们杂志的状况,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好。” “但我会努力的。”唐悠的话仍没改变。 许奈没有提停刊,也没有说要走,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两岁的姑娘,很久过后才开口问:“你知道吗?其实三年前结婚的时候,我就打算离职了,结果某天你来应聘,言谈举止完全是活在梦里的小姑娘,对这个杂志的喜爱溢于言表,所以我才当场就决定留下你吧?毕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一番热情满腔。事实上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跳槽机会,但又想着或许陪《枕边书》走到最后未尝不是浪漫的选择,只不过我的女儿现在渐渐大了,需要我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她身上,实在是□□无术,这也是没办法的状况,你是不是像他们一样责怪我没能救大家呢?” “我为什么要责怪你?其实我很感激你给我的这个工作机会,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改变的。”唐悠没有抨击她对事业的放弃和对责任的推卸,毕竟离别也要言善,只能叹息:“你会当一个好妈妈的。” 许奈仿佛得到某种特赦,立刻露出笑来,把服务生招到自己身边,大方地对唐悠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就是专门来请你吃饭,别想太多。” 唐悠看到了主编久违的笑脸,也似乎看到了那精致妆容下与自己内心相差无几的失落。 是啊,每个人都在讨生活,生活的艰辛使得那些在道理方面理所当然的事,也变得不重要了,比如放任一本杂志的衰落,比如任青春年少的期望化为泡影…… 可话说回来、人并不是仅仅活着就够了,必须觊觎梦想!必须心有不甘!所以世界上才会有痛苦这种东西吧? 唐悠舍不得分别,伸手揉揉眼睛,终于还是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正在伤感之时,隔壁桌却忽然传出年轻的男声:“你吃这么多啊,还喝酒,难怪这么胖!” 天下还有这样讲话的人。 唐悠吃惊侧头,只望见讲话者翘着呆毛的后脑勺,和他对面脸都绿了的漂亮姑娘。 第06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小时候绝对不让孩子谈恋爱,刚到合适的年龄又急忙逼着结婚――这种行为似乎是中国家长的通病,就连戴川的家里也是如此不近人情reads();。 虽然儿子才二十三岁不到,但是回国后赶紧给自己娶个乖巧的媳妇,却成了母亲钱楚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这天晚上钱楚也是百般坚持,逼得戴川不得不在西餐厅和陌生的女孩儿约会见面。 对方容颜精致,气质娇柔,笑起来的模样也很甜美,的确是上辈人会喜欢的类型。 可是其聊起天来,却叫戴川觉得饱受折磨。 这女孩儿不是大讲出国旅行购物的经验,就是打听他家里的生意状况,既有目的性,又展露了她平日的生活方式。 “其实咱们自己创业也是好的,总留在父母身边根本得不到锻炼,像我早就打算代理个服装店,之前在万达把店面都谈好了。”点菜的功夫她的嘴就停不下来,边挑选着菜单上昂贵的食物边侃侃而谈:“而且以后结婚了呀,我还想买几个别墅去做派对出租,你不知道现在策划派对特别受欢迎。” 戴川可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喜怒分明,并不想因为对方的性别而应和,顿时嗤笑:“哟,别墅都敢批量买,那你得多久才能把本钱给赚回来呀?” “这种事情不能完全用钱来衡量,自己做事不依靠父母本身就是一种成长,再说房子这东西哪有贬值的?”女孩子不过二十岁,却把内心的筹划讲得头头是道、自信异常。 戴川好想找封条把她的嘴粘住,忍不住脸抽筋:“不依靠父母?那买房子的钱是你自己出?” 女孩当然无法理直气壮的回答这个问题,又点了瓶不错的红酒,才把菜单交给服务生。 戴川想到老妈瞧上这种“准儿媳”就气不打一出来,故意大声道:“你吃这么多啊,还喝酒,难怪这么胖!” 讲完又坐在原处坏笑,一副开玩笑的贱样子。 女孩果然被气到,强忍着接受这种“毒舌幽默”,没有当场发作。 但戴川的相亲分数濒临不及格,这已然是喜大普奔的事实了。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扯别的都没用。”戴川哼道,等着免费赠送的果盘被端上来,就风卷残云,不愿意再听桌子对面的唠唠叨叨。 现在像这种满口跑火车又自作聪明的年轻人满大街都是,自己半点脚踏实地的能力都没有,也不问世道险恶,就开始想借着啃老实现白日梦,其实脑袋里除了妄想,完全空空荡荡。 吃完水果后,戴川又开始生理性的走神,左顾右盼地围观着身边的其他客人打发时间。 这家西餐厅在东川市的定位算是比较高档,价格不菲,能来消费的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情侣,还有两桌是老头带着小姑娘,也不晓得什么关系……戴川毫无节操地瞧着热闹,突然扭头,发现斜对角的邻桌坐了两个女人,其中侧脸对着自己的那位是个外表酷似周冬雨的女孩,身材瘦瘦弱弱,小眼圈还泛着红,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的美食身上,嘤嘤嘤的也不知怎么了。 ……不会是蕾丝边儿吧? 戴川有点好奇,直到女孩抬起眼睛投来回视的目光,他才立刻扭头看向面前的牛排。 来相亲的对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听着戴川之前留学的状况,戴川勉强敷衍,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只盼着赶快把这顿饭熬过去,回家再跟老头老太太大战三百回合。 此刻《阴阳师》里公会活动的时间已经过去,在线的人数少得可怜,还净是些生面孔reads();。 戴川觉得很无聊,又去聊天软件上骚扰悠然见南山:“来来来,我带你去刷御魂,好歹把你的茨木练练,看他那属性垃圾得像个假童子!你对得起它吗?!” 过了两分钟悠然见南山才回复:“可是我在外面吃饭呢……晚上再说好吗?” 戴川没办法,只好切回去自己玩游戏,没想到在公会的地图里探索时,竟然探索出了个ssr鬼王副本出来,这种副本虽然不需要消耗体力就能打、还有机会掉橙色碎片,但必须跟好友组队才行。 他无耻地继续骚扰说:“那来帮我打一个鬼王,五分钟的事情qaq!汪汪汪!” “好吧,你稍等。”悠然见南山无奈地回答道。 戴川和很多性格外向的男生一样,有点喜欢欺负老实人,遇到这种性格乖顺的家伙,就忍不住心痒痒、嘴欠欠,变着法的折腾。 他低头打字的功夫,相亲的女孩问道:“你怎么还喜欢玩游戏呀!这多浪费时间。” 戴川眼皮都不抬地说:“像我这种人,时间也不怎么宝贵,浪费有什么关系,我家可全是游戏机,我一天不玩个五六小时都睡不着觉。” 女孩略显无语,终于彻底确认了他的不友善,故而低头喝了口红酒,没再多言,多半是要回家撕逼告状了。 ―― 却说唐悠被逼无奈,只好谎称自己要上厕所,然后快步走到西餐厅卫生间的隔间里,打开《阴阳师》呼唤三笠:“久等啦!快开车!” 三笠把她拉进副本还老大不高兴地:“真慢,一个副本就持续五分钟,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唐悠无奈地边打边说:“没办法呀,我真的在外面呢,总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儿玩手机吧,只好躲进卫生间里。” 三笠ackerman:当人家面玩手机怎么啦?qaq手机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除了丁丁什么都可以当人家面玩! “你真脏……那多不尊重人家呀,和朋友在一起要好好听对方讲话,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唐悠教训这孩子,而后问:“你打到碎片了吗?” 三笠说:“还没,再来次再来次,还有时间!” 唐悠便这样坐在卫生间,默默地帮他完成了鬼王副本,然后才习惯性地收取游戏里的每日奖励,再把游戏推送的新消息挨个看了个遍,正打算关游戏回去找许奈继续聊天时,忽然瞥见附近频道的里有个名字前带着好友标记的人,定睛一瞅,正是三笠那家伙在大喊:“公会收人啦!搜索深夜食堂申请!每日三星麒麟,二十四小时buff,会员活泼开朗,欢迎话痨!” 《阴阳师》里有个lbs(s基于位置的服务)系统,不仅能够将公会定位在会长现实生活的地标处,而且还能够跟附近的玩家交朋友,在附近聊天频道里,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一个包含的距离数字的括号,代表了这些玩家和自己在现实中相隔多远。 让唐悠感到吃惊的是,三笠名字后面竟然写了0.3km……这感觉真奇妙。 虽然之前就已经意识到那小子也是东川人了,但没想过竟然有这种擦肩而过的机缘。 唐悠回忆了下刚才遇到的每位路人,真不晓得到底哪个是他。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网友就是网友,二次元和三次元完完全全是两回事情。 因为这个理由,唐悠没有将刚刚的发现告诉三笠,便飞快地起身去寻找许奈,想要努力冲淡点两人之间离别的伤感氛围,盼着她能以一个好心情离开reads();。 ―― 唐悠和许奈从餐厅出来时,城市上空的高远天空已经漆黑一片了。 她拒绝掉主编要送自己回家的邀请,微笑着跟主编打招呼说再见,望着那辆车消失在金灿灿的车水马龙之间,由于一个人站在原地,又感觉到了一种迷失的寂寞。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改变,留恋安稳日子的唐悠深吸口气,劝告自己:也许真的要去找工作了。 深秋无情的大风和寒冷,逼得这个姑娘没心思挤公车,试图打个出租快点回家。 结果在滴滴叫了半天都没有结果,多半是因为附近饭店太多,早就被酒客们抢光了。 就在唐悠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年轻男生路过,好奇地回头瞧了她两眼,停住脚步问:“小姐,你没事儿吧?” 小编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整晚都不算太好,慌忙摆手,擦了下红红的眼角:“没,没事的。” 男孩儿有张干净好看的脸,笑起来让脸旁的秋风吹成春风。 但他似乎热情得过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呀?你看你在这里傻站着,会遇到坏人的。” 唐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陌生异性搭讪,很紧张的摆手:“不用了,我已经打到车了,马上就到。” 男孩短发上的呆毛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让唐悠觉得些许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就是刚刚在餐厅大声嘲笑女伴太胖的家伙,总怀疑不算什么正经人,立刻勉强弯过嘴角,抱着包紧张地离开,生怕在这段不开心的日子里,再招惹上什么是非。 ―― 明明《枕边书》没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做了,可每天到家的时间还是不早。 待到唐悠跟母亲聊完天、洗完澡,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她忽然不打算再熬夜,便穿着睡裙钻进早就被电热毯烘烤着的温暖被窝,热腾腾的感觉驱走了皮肤上的寒冷,为她带来了种放松的满足感。 唐悠原本是睡前习惯性刷刷微博,却发现通讯软件上滞留了一堆三笠的留言。 “来御魂啊!你还没吃完呢?” “你是猪吗?!” “回来了告诉我,我们一起玩一会儿啊!qaq!” 正像三笠说得那样,御魂这个道具在阴阳师中就是式神的装备,只有穿上好御魂的式神才会真的厉害,所以掉落御魂的专属副本永远是玩家们每日最热门的消耗体力之地。 这个御魂副本区分十个难度,正常人都希望找到与自己实力相当的队友,去刷当前所能完成的最高级的难度,像三笠这种等级超过五十、又将式神练得很高星级的玩家,其实并不需要来带唐悠这个小号,所以愿意带总是种情谊吧? 唐悠觉得很不好意思,回答道:“吃完了,我刚刚去洗澡了,你还有体力吗?” “有啊,我每天都买五六管体力。”三笠马上蹦出来。 唐悠吃惊,感觉自己将一管体力用完都勉勉强强,真不晓得他这么肝《阴阳师》,还有没有精力做其它的正经事。 与此同时,三笠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说道:“等下,我现在有点正经事要做,半个小时以后带你飞reads();!” “你还真有正经事呀?”唐悠忍不住笑。 三笠说:“废话!我可是个大忙人!乖乖等着!” 话刚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唐悠趴在枕头上看起三途川的新书来,也不知翻了多少页,手机才又响起来。 三笠恢复了活泼:“快来,感觉今天要掉好御魂!七层你能打了吗?” “好像开了,但是我打不过。”唐悠回答。 “没事儿,有我呢,你带着座敷童子给哥递火就行!”三笠洋洋得意。 唐悠听话地进到游戏里,跟他组上队进到副本去,没想到一局下来就遭到嘲讽。 三笠抱怨:“你这个打火机是假的吧?速度太慢了,竟然最后一个出手,我姑获鸟都没办法使用技能!!!” 《阴阳师》从战斗体系上讲是回合制游戏,每个式神的技能都要消耗一种叫鬼火的东西,而鬼火五次出手之后才能恢复,所以有一个能生产鬼火的式神、并且给它调整出合适的出手速度是很重要的。 ――唐悠在柳南的谆谆教诲下明白这个道理,郁闷地说:“对不起呀,好像我的打火机没有速度,自己玩感觉不出来……”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qaq你放狗粮出来好了!看老子的六星的青蛙秒天秒地!”三笠兴致勃勃地放出了一只满星的青蛙瓷器。 像这种可怜的r级弑神,几乎没有人使用,每次唐悠抽到后,都会把它当狗粮吃掉。 没想到这回一开局,却被三笠青蛙的伤害吓了一跳:简直比自己的茨木童子打的五倍还多! “看到没,这就是御魂和等级的力量,快叫我非洲战神!”三笠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唐悠觉得他很幼稚,忍不住问:“成为非洲战神有什么好骄傲的?” “好像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三笠反应过来,唉声叹气道:“啊?我带你玩会不会蹭上欧气?一会儿我再去抽一波,听说半夜零点容易出ssr!” “你带我是为了炫耀你的青蛙吧?”唐悠每天都会跟他聊聊天,渐渐熟悉了,讲话也不再那么拘束。 “也可以这么理解!难道不知道炫耀吗????看哥带你三十秒刷一波,一会儿就把你的体力花光!”三笠小小年纪,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开始自称哥了。 在手机上打字总是不得劲,唐悠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在那里东拉西扯,点了几次字都选错了,便头一回使用了游戏的语音功能,说:“我快要睡着了,要不就不玩了吧……” 小三笠半天没吭声,然后发了个卖萌的表情:“你真的是个妹子!棒棒棒!” “地球上有一半人都是女人,妹子很稀奇吗?”唐悠疑惑。 三笠渐渐的打出他神秘的笑声:“嘻嘻嘻!” 唐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渐渐控制不了自己沉重的眼皮,抱着手机就昏迷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夜还很深,窗外的寒风呼啸不止。 但是这个温暖的卧室角落,却像被什么认真地保护着似的,安安静静到听不到任何声响。 第07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戴川在相亲饭局上没教养的差劲表现,彻底激怒了钱楚。 这位心急如焚的母亲收到女方家长的告状电话后,在家里暴跳如雷,围着儿子骂道:“你是想给我把脸丢尽对吗?第一次见面就那样讲人家姑娘,算什么男子汉?你以为你是国家总统,人家非愿意围着你转?” “我也没让她围着我转呀,我说了不想相亲,是你非逼我去的,你告诉我无论如何只要把这饭吃了就成,现在我不是吃了吗?”戴川还很年轻,忍不住耍着滑头顶嘴。 钱楚咬牙:“我是让你多些机会认识优秀的女孩子,又没叫你娶她,就算你不喜欢,等回到家里再说不行吗?非要在外面丢人现眼,会抨击女生就显得你高贵了?” “我没抨击她,我就是觉得她想法幼稚又没良心,帮她指出来嘛。”戴川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说人家吃得多,像猪,不是你的原话?”钱楚太了解儿子那张破嘴到底有多讨厌。 戴川呵呵笑:“她吃的就是很多,还喝酒,一点儿也不像个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找你干吗?我看,你就是打光棍的命!”钱楚气得呼吸困难,坐到沙发上一个劲儿的努力喘气。 在旁边看了半天报纸的老戴插嘴道:“哎,他还小呢,你急什么啊?这种事情讲究恋爱自由。” “对呀,你看我爸才是受过教育的人,我的行为就是为了告诉你,强扭的瓜不甜,再怎么着急也没用!要是我昨天顺着她了,你还不一定要继续给我安排多少饭局呢!”戴川翻了大白眼儿,拿着手机边戳边走。 “玩玩玩!一天就知道玩!难道我是在害你吗?”钱楚怒火中烧,竟然伸手抢了他的手机砸到地上。 可怜的顿时碎了屏,失去了作为手机的尊严。 戴川目瞪口呆,抬头见母亲脸色都发白了,也不敢再跟她顶撞,憋着气说:“好了,是我错了行吗?你以后也别再勉强我了,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吧。” 话音一落立刻捡起乱七八糟的手机,跑出家门reads();。 钱楚坐在那叹息:“还说他小,转眼就得长大了,万一到三十岁都找不到老婆,我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呀?” “人家想不想生孩子还是一回事儿呢!儿子又不是你的生育机器,多去网上看看年轻人的心声。”老戴这个人思想比较开放,凡事都想得明白,嘲笑老婆说:“你想抱孙子,孤儿院有的是小孩没人要。” “那能一样吗?到抱咱老戴家的孙子。”钱楚郁闷地抱着胳膊,却想不出任何能够扭转儿子心思的好办法。 ―― 极少有人在成长过程中不曾跟父母发生过矛盾,但也更少有人因为与至亲发生矛盾,就就彻底放弃彼此的亲情。 戴川不是个糊涂蛋,知道父母无比关爱着自己,只是他们那种关爱的方式或许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人和人的沟通何其艰难,这一点在长大走向社会后,他已经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了,所以并没有真的生母亲的气,但也完全无法从心底认可她的安排,对待爱情婚姻如此,对待想做的事……恐怕也同样怀着如此矛盾的心吧? 吵架过后,戴川就闷着头来到了老爸的公司,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打开电脑,玩起了英雄联盟来发泄情绪。 刚巧这时看到悠然见南山那个同事朋友也上了线,便私聊她说:“大姐qaq带带我呗!” 南山南痛快地回了个消息过来:“上yy,带你飞,不过你再叫我大姐,我就折你翅膀!废你天堂!” 虽然网名有点相似,但她这个姑娘和悠然见南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简单、粗暴、活蹦乱跳。 戴川习惯性地装嫩回答:“不然叫你什么呢?我毕竟才十八岁呀!” 而后他就熟练地跑到了yy聊天室,偷听南山南和她的几个朋友谈天说地。 南山南介绍道:“这小子是我在《阴阳师》的会长,一位血统百分百纯正的非洲大难民。” 戴川不服气:“明明是战神好吗?我斗技都已经快打到三千分了!” “哦,那又怎样?你还是没有ssr呀,至少我有只大天狗,嘿嘿嘿!“南山南非常地得意。 “还不是别人帮你抽的?”戴川没好气地反驳。 “哎,提起来,我家小悠的欧气真的已经炸裂苍穹,不仅自己抽了那么多ssr,还帮我们办公室的同事抽了两个,我真的服气,人和人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南山南顺势感叹道。 另外有个男生惊讶:“真的吗?能不能帮我抽?” “不能,除非请我们吃饭!”南山南拒绝。 “只要抽得出来,吃饭有什么问题?我就想要个酒吞童子,我发现酒吞打到斗技牛逼啊。”那男生感慨。 戴川不甘寂寞地说:“我的青蛙瓷器也很牛逼!爆伤能打将近三万!” 听到这话南山南狂笑起来,差点把麦震坏:“原来你就是咱们区那个传说中的青蛙大佬啊,我在贴吧里见人晒过截图,大家都说有只青蛙很可怕!怎么?你这是非酋的怨气冲天吗?” 由于戴川已经在阴阳师里浪费掉太多的精力和金钱了,实在是笑不出来、嘴角抽筋。 幸好这时候匹配战局已经开始reads();。 南山南抢着说:“我走中单,你们随便!” 戴川赌气地选个盖伦,独自朝上路走去,打算先送两个人头再说。 南山南聊闲问他:“会长,你也是东川人吗?” 戴川说:“是啊。” 南山南惊喜:“这么巧?哪天咱们一起吃饭吧,我叫上小悠。” 由于初中时就开始在美国念书,和网友见面这种事情在戴川的人生经历里好像从没有发生过。 但他并不觉得抗拒,甚至隐隐愉悦,答应道:“好啊,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南山南炫耀道:“看,我会长就是土豪,听说充了三万块抽卡了,客服救灾电话都打来三个……” 戴川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不要再跟我提那个垃圾游戏!毁我青春!败我钱财!” “那你别玩了,把号给我怎么样?”南山南哼了声。 戴川不再叫嚷,一边开始补兵一边琢磨:自己是不是该再来一个648,苦苦的挣扎一番呢? ―― 可怜的唐悠不像朋友们有心思玩乐,仍旧活在办公室的波涛暗涌之中。 但这一日她刚到单位,就收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许奈主动将她叫到办公室里宣布:“这回我真的要走了。” 唐悠垂下手中的包,点点头:“希望你以后都顺利。” 许奈苦笑:“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杂志到今年年底就要停刊,这个是上面的意见,但我走的这段日子里,还是需要有人掌舵,你是咱办公室里最有经验、能力最好的人,所以这个主编的位置由你坐三个月,对你以后找工作有好处。” 从来没想过当领导的唐悠睁大了眼睛:“什么?我当主编?” 许奈微笑:“对啊,我推荐了你,咱们分管的副总也同意了,他这两天应该会跟你聊聊的,加油吧,实际聘书还没下来,具体消息我走之前会告诉大家,想必大家也会为你高兴,毕竟你在单位办公室人缘那么好,不像我,天天被她们戳着脊梁骨骂。” “没有骂你啦,而且姑娘们还小嘛,不懂事,遇到自己没办法的状况,就只能抱怨发泄。”唐悠中肯地解释。 “我明白,我也没有怪谁,是我做的不好。”许奈点点头,微笑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要犹豫,马上打电话找我。” “主编,你是换了新工作吗?”唐悠问。 许奈点点头:“嗯,还比较轻松,可以多出时间来陪我女儿。” “这样也好。”唐悠被她说得蒙蒙的,因为主编任命的事儿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许奈对她摆手,她才恍恍惚惚走回座位旁边。 习惯性迟到的柳南咬着包子过来说:“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现在周围还有很多其他同事,唐悠也便没随便多言,只是茫然地笑了一下:“没什么。” 柳南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来:“日常!帮我抽卡!” 唐悠无奈:“你还真相信运气呀,我那几次都是巧合罢了reads();。” 柳南笑个不停:“我当然相信了,你可不知道咱会长有多么希望自己能凑巧一回呢,昨天跟他打lol来着,这小子还挺厉害,只可惜命不好,脸太黑!” 唐悠瞬间想起三笠的倒霉样,不禁摇摇头,低头在手机上随便画下他的网名。 柳南瞬间急了:“喂!你别对我的手机下咒啊!会长完全是个不祥之人!” ―― 就在唐悠升职的同一天,她的小姨沈虹来到了东川。 作为沈家唯一嫁去外地的姑娘,自然而然受到了亲戚们的热烈欢迎,大家都围在唐悠的舅舅家聚餐,她也不得不去,还送了礼物,陪着笑脸,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母亲为难。 沈虹是个挺厉害的女人,虽然看到小悠也很高兴,但吃饭时还是嘴上不饶人,追问道:“侄女儿,你还在那个破杂志社上班吗?这工作又累,钱又少,姨帮你找个新的吧!” 唐悠从来不对亲戚们解释自己的生活和梦想,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因为最近的遭遇而被小姨的话刺痛了,瞬间便冲动地说道:“还在呢,这年头哪有人准备找工作的?再说,我今天刚刚升职了,现在由我来当《枕边书》的主编。” 忽然听到好消息的沈霞惊讶的睁大眼睛,然后开心道:“哎呦喂,真的吗?我女儿出息了。” 唐悠在大家的道喜声中冷静下来,害怕牛皮被越吹越大,最后无法收场,于是谦虚地解释道:“但是现在杂志销量也不行,不知道能干多久呢?这并不算好事儿吧?” “管它能干多久,好赖当了个小领导呀。”沈霞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从来不对女儿有过多的要求。 沈虹皱眉说:“在那个地方,翻了天又有什么用?” 唐悠是家里最大的晚辈,有点难堪地说:“姨,你就给我点面子行不行?别再说我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心疼你,你爸爸走了,还不是你妈照顾你,我们不拉扯还有谁能拉扯?”沈虹放下杯子:“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来整顿你的。” “整顿我?”唐悠疑惑。 “对啊,你都几岁了?”沈虹问道。 朋友说:“二十七了。” “听听,这还不着急呢,再不嫁人什么都赶不上了,亲爱的,你妈粗心大意,你就不知道为自己想想吗?”沈虹语重心长地质问。 被逼婚恐怕是最郁闷的事了,唐悠皱起眉头:“这种事要凭缘分的,再说有什么急不急?结婚也不是人生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呀?” “你不结婚你去干嘛?别说傻话了。”沈虹擦擦嘴,的从包里拿出张相片:“看,这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就安排在下周三晚上吃饭见面,到时候你穿漂亮点,人家还是军官,今年三十岁,刚刚升了军衔,可比你那个什么破主编强多了,一般人还瞧不上呢,你给我把握住机会,争点气知道吗?” 唐悠惊讶地睁大眼睛:“天啊,你怎么不问我就替我下决定?我不相亲,我不喜欢这种事情。” “问你,凡事问你,你好的了啊?”沈虹霸道的说:“到时候准时过去,姐,你快看看你闺女。” 沈霞当然比谁都希望唐悠能有个好归宿,无奈的劝道:“你就听你小姨一句话,好不好见面再说,咱也不是说死了就得嫁给这个人,彼此都要有个考量啊……” 妈妈是唐悠的软肋,她不想在这么多亲戚面前翻脸,让妈妈难堪,只好缓慢的点头reads();。 其实平时讨论的那么多道理有什么用?又有几个人能惊世骇俗的在言语上坚持做自己、不顾任何人的感受呢? 或许不顾陌生人的感受很容易,但是这些多少关心着自己、爱着自己与自己的生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并不是没有任何重量的存在。 ―― 一整天折腾下来,唐悠就像做了场噩梦一样。 等她终于小姨和妈妈安顿好,再四肢无力的回到书房,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 当主编也好、怎么应付相亲也好,无边的压力瞬时袭来,让这个温润如水的姑娘绷紧了神经。 幸好永远像个小宠物一样的三笠又蹦了出来,在聊天软件上喊呼唤道:“来刷御魂呀,你今天又一天没上线了,作为副会长也太不以身作则了!” 唐悠兴趣不高地说道:“你还是把我撤了吧,我只想加我朋友入会,并不想当副会长呀。再说我是咱们公会级别最低的,大家肯定觉得不公平。” “那有什么不公平的,你还是咱们公会最欧气的呢!”三笠争辩说道。 唐悠无力地笑了笑,跟他讲:“我今天太累了,马上要去休息了,就不能陪你玩了。” 三笠回答出几个省略号,最终屈服:“好吧,白等你一晚上,那我自己去刷了。” 唐悠没精神再和他多讲什么,马上关了电脑,把自己捂进了被子的黑暗里。 其实她对生活的要求从来不高,但却不知为什么,总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如果能把游戏里的好运气拿出一点到现实就好了,哪怕好运气那么一两次,也比天天这样被伤害来的快乐。 ―― 戴川在父亲的公司工作,当然悠悠闲闲。 平时除了偶尔要进行几次自己不愿意的社交,陪着喝酒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工作和休息相结合。 他从来不加班,这天自由地在电脑前敲打到半夜,望向唐悠然见南山黑掉的头像,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懒得去玩《阴阳师》,便推开键盘坐着发起了呆。 恍惚之时,也不知怎么就想起好多好多天之前,悠然见南山发给自己的文章链接。 大概是闲得没事干,便不辞辛苦的在聊天记录里将其找出来点了进去。 虽然行文不是很惊艳,内容也多只与民间传说有关,但是写得的确挺意思,特别是将游戏背景和真实史料相结合,能让很多玩游戏玩游戏的人都愿意看上两眼。 戴川读完后并没有想太多,顺手就点了个转发,留言道:“来个茨木童子吧!” 他从来将自己真正的网络身份与现实身份分得很开,这回全无理由地对唐悠不存在芥蒂,难得有股冲动用这个微博号给她发私信逗逗她,没想到点开私信按钮竟然发现,唐悠的账号曾经给自己留过言。 “您好,我是《枕边书》的编辑唐悠,想和您约稿,不知道方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呢?“ 戴川望着屏幕上这行字,觉得万事都巧合极了。 但他并没有回答问题,甚至没做出任何反应,便摸着嘴角下了线。 第08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唐悠得到主编任命,这件事在小小的编辑部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杂志的未来已经在众人的心中有了轮廓,但当她第一天以这个身份来上班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妹子们准备的礼物。 唐悠傻傻的站在门口,捧住手里的蛋糕和束小小的雏菊,忍不住开心地笑着说道:“谢谢你们,不管《枕边书》还能做多久,我都想付出百分百的努力,这不是喊口号,而是大家既然已经把青春留在这儿了,那就应该再留一个完美的句号呀……不管以后如何,我肯定会永远记得咱们一起忙碌的这几年。” 柳南跟她关系最好,早已习惯她时不时的小正经,率先响应道:“这是当然的了,我陪你!本来许奈那人早就让我不想干了,但小悠成了主编的话,我愿意陪《枕边书》走到最后。” 其他的妹子相互看了几眼,也纷纷响应。 “放心吧,当然要好好做完了。” “而且年前换工作本来就很难,当一天编辑,我们就要尽一天责任。” “悠姐,你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干活没商量!” 唐悠下午才要和集团副总面谈,并不敢现在就向大家许诺什么,可是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如同破土而出的萌芽,完全抑制不住――那就是想办法让这个杂志继续存活下去。 可是如果此刻讲出这种话,不仅要负责任,还要害大家有期待…… “哎呀,别傻站在这儿了,我们帮你搬工位。”柳南说着,就要把唐悠办公桌上的东西弄到到主编办公室。 唐悠连忙阻拦:“不、不要了,我坐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而且跟大家在一起比较方便沟通,其实我也只算个代理主编吧,你们如果对我另眼相待,我会紧张的。” 柳南同样不想离开她,故而瞬间就被说动:“那好吧,别叫你为难就行。” 唐悠昨日背到杂志停刊这个大黑锅,其实并不怎么开心,可是此刻,当她抱着礼物、看着大家的笑容,又忽然充满干劲儿,并且暗自放松下心态,闲聊道:“这花真好看,今天是不是我的幸运日呀?你们猜发生什么了?” “别告诉我你上班路上又抽出来ssr来了。”柳南忽然竖起耳朵警惕道。 “不是啦,今天的勾玉我还没来得及抽呢,再说ssr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呀?”唐悠不在意的说。 坐在编辑室角落的王雯也是个小小的非酋,前后花掉一签多块元,却什么都没得到,顿时委屈地说:“你都这么欧了,就别气我们了……” 唐悠无奈地摇摇头,转而露着酒窝说道:“我写的茨木童子的科普文,竟然被三途川转发了!现在微博上多出好几百条留言来!” 柳南并不是很喜欢看悬疑小说,但很清楚唐悠这两年的偶像正是这位新生代的网络大神,所以难免替她高兴:“诶?真的吗?我去瞧瞧热闹。” 唐悠一脸满足地点点头,坐下说:“是呀,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打开微博看了好几遍呢,不过没想到三途川也喜欢玩这种游戏。” “哪种游戏呀?《阴阳师》很好玩的好不好?”柳南哼道。 唐悠朝她微笑了一下,便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把今日要做的工作认真地罗列下来,准备给大家开作为主编的第一个早会,她当然不敢讲出口:自己曾在某个深更半夜,大脑发热到向三途川约稿reads();。 这回没有得到偶像的回答是显而易见的结局,且不说三途川的稿费有多贵,为人是否清高,单单他有固定合作的杂志社和出版社也是众所周知的状况,那个约稿的私信,显得有点丢人和不识趣了吧? 唐悠微微叹气,带着矛盾而幸福心情,暗笑了自己的鲁莽冲动。 ―― 其实,在《枕边书》工作了这么久,唐悠只在年会上远远的望见过领导,她不像许奈那么撑得住场面,在人际关系的学问上,多少还带着曾经于大学里积累的幼稚。 午后终于独自和分管杂志的副总见了面时,唐悠局促地打招呼:“初次见面,您好。” “也算不上初次了,小唐嘛,许编经常跟我夸奖你,说你的能力很好,就是为人太低调。”副总点起根烟,然后才问:“你不介意吧?” 唐悠赶忙摇摇头:“没事儿。” 副总朝他苦笑:“现在让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多少也是为难你了,但从集团的战略部署考虑,《枕边书》还是要发行到农历年底,我知道你不容易,等完成了这个项目,我再看看其他部门有没有适合你的职位,你对出版集团的贡献我是看得到的。” 关心自己的利益是人的本能,但此时听到领导的拍胸脯保证,唐悠并没有太高兴。 她忍不住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刘总,一定要停刊吗?我知道这两年《枕边书》的发行量非常低,已经没有办法为集团盈利了,但是会不会有转机呢?如果发行量上去的话……” “许奈说的对,你对《枕边书》的感情的确很深,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它的命运。”刘总抽着烟说:“但发行量上去是上多少?两倍、三倍?其实对集团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事实上,许多年前《枕边书》挺有名的,在我读中学的时候,每个女同学都会抢着看,这样一个品牌被白白浪费掉非常可惜。”唐悠认真的说:“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什么,毕竟就像您讲的,我的保证是没有价值的,但是我希望能有个机会,让您这几个月关注下《枕边书》的改变,就算最后还是要停刊,我也不会有怨言。” 在这个年代,有着朴实坚持的人真的不多了。 刘总当然圆滑,并不会当面把话说死,反而赞许地笑了笑说:“努力总是没错的。你要知道出版行业还是有很多其它机会的,保持这股劲头比什么都重要。” ……也比保护的这个杂志更重要吧? 唐悠能读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只能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说:“总而言之,我会和各位编辑一起,把《枕边书》接下来的内容做到最优。” ―― “咦?你今天下班挺早的嘛,上游戏也很积极,事出反常必有妖~”三笠在晚上□□点的时候,照旧晃在聊天软件上找存在感。 唐悠虽然不算强势,但是对工作内容相当熟悉,又得到了大家的配合,所以整天都进行得很顺利,回家的状态也轻松。 她洗好澡后坐在床边,读完微微笑了下,才打字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上游戏?你都不在线。” “我知道的事儿可多了。”三笠故作神秘地回答:“不过今天不能带你玩儿,我得在十一点之前写点东西。” 唐悠总觉得这个小孩虽然活泼,却有点儿闲到不学无术,不由好奇:“你写什么东西?作业吗?” “我早讲过reads();!哥都工作了qaq你才写作业呢!”三笠很气愤:“我是大人,你少把我当小屁孩。” “哦……”唐悠故意冷漠的回答:“那你忙你的吧,我要打打副本练练级。” “马上就要国庆节了,听说要出新ssr式神妖刀姬―u―”三笠开始流口水:“我在微博上看到技能很不错,真想搞个来。” “你想搞的可多了,无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呀……”唐悠渐渐在嘲笑他这件事情上找到乐趣,抿着嘴角打字。 三笠顿时回复出几个大哭的表情,显得可怜巴巴。 唐悠笑够了,问道:“上次给你的那茨木童子的传说,你到底读了没呀?在微博上都被我的偶像转发了。” “你偶像是谁呀?不会是鲁迅吧?”三笠嘴贱。 “三途川。”唐悠一副理所当然全世界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神态。 三笠问:“那是谁?卖假药的吗?” 唐悠无语了:“真孤陋寡闻……三途川你都没听说过,那个写悬疑小说的作家呀!虽然只出了四本书,但是都超级好看!” “你这么幼稚?还看那网络小说?”三笠的反应有点奇怪,虽然他平时闹闹腾腾,但并不会故意惹人讨厌。 唐悠的好心情顿时褪色,认真地解释说:“我很喜欢他的书,虽然是悬疑故事,但是他很关注人性,而且从来都把小人物当作主角,我觉得这个作者具有强大的观察能力、同时又很善良,他的文字给了我很多激励,希望你有机会能读读他的作品,不要如此随便的评价一个人好吗?” 这席话发出去让三笠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唐悠从来不喜欢将自己的喜好凌驾于他人之上,平日也全然不会为了三观而争执。 所以两分钟过后,难免担心是不是把话说重了,又打字道:“对不起啊,我刚才激动了点,并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好吧,有机会我去读一下他的书ouo!!!”三笠似乎并没有生气:“哥必须去忙了,再见―333―么么哒!” 唐悠稍许放心,用手机打开游戏独自练起了探索副本,同时又溜达到电脑前翻看邮箱列表,决心不再做白日梦,而要找些切实可行的办法给《枕边书》摸索出生路。 杂志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内容为王,只要有一个当红的作者连载,就比打什么广告都有用,而且那些作者自带的粉丝和流量,在这个被新媒体统治的时代,已经变得格外重要。 除却三途川那样异常遥远的大神外,此刻对于唐悠最现实的选择是杏遥,一位同样在网络上火起来的作者。 杏遥早年曾于枕边书连载过一年多,随着作品渐渐流传,出版了图书、卖了电视剧版权,出落成了小有名气的女神,也便不再随便写短篇了。 唐悠考虑到自己入职时就和她建立起了非常好的关系,直到现在逢年过节时还会彼此发微信祝福,所以多少有信心能够约到稿子,故而稍微在脑海中组织过语言,就点开新邮件敲打了起来。 窗外的夜渐渐极黑了,小屋内柔软的光似乎与往日一样安宁。 但唐悠知道,自己在此刻应当有些转变。 同时,命运中也有她全然没有意识到的变化,在悄然发生着。 第09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生活在父母身边,这种待遇对于离家的游子来说是幸福,但对于渴望自由的人却又成了温暖的束缚。 由于在美国闲散惯了,戴川完全不喜欢被家里管太多。 回国后每天早早就离开家上班,晚上除了偶尔跟老同学们在外面玩耍以外,多半会躲进书房里,借着在打游戏的名义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过得的安安稳稳。 这日天不亮他就起床晨练,坐到饭桌前,钱楚已将丰盛的早餐准备好了,边给他盛粥边唠叨:“吃饱了才好工作,你要知道早饭对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晚上少吃点倒没什么。” 戴川心不在焉的点头,顺便点开手机,依然在摆弄他无时无刻不开着的游戏。 钱楚难免生气:“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小学玩这些就罢了,都这把年纪还沉迷它干什么?别人都忙着谈恋爱,就你,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 戴川不耐烦的打断她:“我也没说不谈呀,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吗?” “你以为找到媳妇是在大街上捡东西,随便就能找得到?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说出来妈帮你参谋参谋。”钱楚充满期待地坐到他旁边,给儿子夹了个金黄酥脆的荷包蛋。 这个问题戴川从来不正面回答,每次被问到都是满脸嘲讽,没想到今天早晨却石破天惊的说:“可能喜欢年纪大点的吧,不太受得了幼稚的人。” 钱楚微怔,不晓得这算是什么要求,但好在没有显露不满:“年纪大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会照顾人,但也不能差太多,否则你俩有什么共同语言呀?” 戴川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讲,你还真当回事儿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钱楚瞪眼睛:“妈还不是关心你。” 戴川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他感觉的出母亲是觉得自己在美国的那些年,让彼此错过了太多亲情,才变着法的想补救,所以早就对这些絮絮叨叨的话想开了,完全产生不出敌意,只是哭笑不得:“好了,我去上班,谢谢母亲大人的早餐reads();。” “你就吃这么点儿啊?”钱楚追在后面。 “我靠,喝两碗粥,吃了三个蛋,要撑吐了。”戴川飞快地去拿车钥匙。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炖鱼。”钱楚嘱咐。 “晚上和初中同学约好出去吃,你就别老盯着我了,烦不烦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戴川拒绝。 钱楚哼道:“成,我烦人,没妈妈照顾的孩子才幸福对吗?” 戴川露出再也受不了的表情,背起包就逃出门。 仍旧坐在桌前看报纸的老戴瞥了一眼:“你可真是……” “我怎么啦?”钱楚坐回去质问。 老戴赶紧说:“没怎么,贤妻良母呗!” 钱楚皱眉:“这孩子从来也不谈恋爱,为什么啊?照理说他也不小了……你说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老戴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咳嗽着骂道:“你这嘴什么时候能消停会!” ―― 事实上,这天晚上戴川的确有约,但并不是跟他的同学旧友,而是跑到了市中心新开的网咖里,和自己在网上新认识的那些小伙伴儿打起了《英雄联盟》,其中的组织者正是网名为南方南的那个姑娘。 与悠然见南山说的一样,南方男的确很漂亮,长长的卷发、大大的眼睛,见面就笑嘻嘻地打招呼:“哟,会长,没想到你长这样!” 戴川属于开朗外向的人,所以即便对面坐的全是生面孔,也完全不忐忑,哼道:“我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起码得跟古天乐差不多黑,抽卡才能抽成那么惨,没想到是个小白脸。”南方南毫不客气,顺便帮他叫了可乐。 “都说好了不提这事我才来的,你玩不玩了,不玩哥走了。”戴川网上已经受尽了嘲讽,拒绝面对面的还饱受屈辱。 “就你还哥?当我弟弟我都嫌小!”柳南哈哈笑:“好好好!咱们开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何锋,这是我儿子于力,就经常打野的那个傻子,其实我叫柳南,你叫什么呀?” 戴川不在意的讲出了自己的真名,顺势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柳南的对象看起来跟她很登对,那个叫于力的年轻些,染着黄头发,讲话大大咧咧:“谁他妈是你儿子啊?” 而后这个几个人就像网上那般吵成一团。 从前戴川都是跟自己的发小一起游戏,最近那家伙刚刚结婚,出国度蜜月也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根本不记得戴川的存在,加上新认识的这些网友也格外合得来,便机缘巧合凑到了一起。 网络就是有这么神奇的力量,虽然他们彼此间互不相识,对家事、职业全不了解,甚至打照面也无法认出对方,但听到熟悉的声音,玩起常在一起玩的游戏,又能从感受到每个人的性格,有种脱离世事的简单快乐。 这天晚上戴川很开心,但还不至于玩物丧志,等到快十点的时候就说:“不成,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 柳南正勾搭着男友的肩膀指点江山,闻言抬头:“哎呀,这么早就撤?难不成宿舍还有门禁?” 戴川的确长得是个娃娃脸,从小就招长辈的喜欢,况且现在的年龄也和成熟没有半点关系,他起身道:“放屁,哥都工作了reads();。” 柳南说:“工作有什么了不起?姐都快失业了。” 从之前《阴阳师》的聊天中,戴川知道她和悠然见南山是同事,也常目睹悠然见南山在深夜的忙碌,加之在微博上收到的那封约稿私信,多半能猜出她们的职业状况,不禁皱眉:“失业?” 柳南点上支烟,脱口说:“小悠没跟你讲过吗?我们单位是编辑部,出的杂志早就过时了,卖都卖不出去,怎么能不失业?现在还有人去报亭买杂志看吗?” 戴川眯起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没有多讲话,只是微笑着转移话题:“但你上次不宣称要开网咖吗?这才是正经事儿。” “此话有理。”柳南点点头。 “那……哥几个我先走了。”戴川说完便摆摆手,习惯性地到前台,想把把大家刚刚在网咖点的食物都结掉。 他的家庭条件比较好,这是从前跟同学喝朋友们出去玩落下的习惯。 但柳南不乐意占便宜,追过来说:“你干吗呀?今天说好我请你来玩的,你要这样以后不叫你了。” 戴川不会跟女孩子纠结,想想也没有多少钱,便瞬间作罢:“那好吧,下回我请你们吃饭。” “好啊,我叫小悠一起来。”柳南朋友遍天下,有□□成都是网友,对彼此的结识和交往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但戴川却忽然道:“你能不能先别告诉她见过我?” 柳南好奇地侧头,然后问:“为什么?凭什么?我才不会对我家小悠有秘密。” 戴川没有回答,只是朝她神秘的眨眼睛:“因为我想证明自己的一个猜测,以后再告诉你吧,再见了,美女。” 柳南望着他离开,形状优美的嘴唇叼着香烟在原地站了会儿,蓦然大惊小怪地回去叫嚷:“完了,是不是这个小学生喜欢上小悠了?小悠怎么就遇不到正经桃花啊!” “你有妄想症吧?!但凡唐悠认识个男的,你就怀疑人家喜欢她。”何锋仍旧在认真的补兵,无语的说道:“有这个功夫不如替她介绍个靠得住的对象!” “我还不是希望能有个人好好照顾小悠,你看她和她妈多可怜呀……可她不喜欢被人介绍,一提就不高兴。”柳南坐在旁边把烟掐灭。 “就是因为她妈的存在,唐悠才找个男朋友,难道你不懂吗?如果不是真爱,谁愿意摊上这种事儿?”何峰按了一下柳南的脑袋。 柳南气愤:“不是真爱连我这关都过不了,遇到渣男通通都搞死!” ―― 有时候能者多劳是一个挺讽刺的词,因为总是懒的人越懒,累的人越累。 但唐悠升职为主编后,却又开始坚定的认为,自己多做些事情也没什么,能让杂志和大家都变得越来越好是她的责任,所以就在柳南等人玩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她还是没日没夜地沉浸在选题里,联系各路作者们,想尽各种办法能让杂志吸引到新的读者,提高销售量,以便引起出版集团的重视。 此夜,她趴在电脑桌前认真地写了很多笔记,把所能想到的选题统统罗列下来,打算明天到单位跟大家开会讨论。 正在整理贴在本子边上的便利贴时,三笠竟然用聊天软件打来语音电话reads();。 唐悠觉得有点意外,看了半响,觉得不接起来仿佛说不过去,却又在按下接通的那一刻产生了莫名的紧张。 老实躺在桌上的手机里瞬间传来了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这是唐悠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三笠讲话干净而又清晰,语速比一般人快些,显出非常聪明的样子:“悠哥!你怎么还不上线?我都给你发了十多条留言了,好歹回应我一下嘛!” 理直气壮的语气,讲出的内容有点像撒娇。 唐悠片刻之后才回答:“对不起啊,我在忙呢,没有看手机。” 三笠笑了起来,如此真实的笑声,与网上那些“哈哈哈哈”更有感染力的多。 唐悠无意识地弯起嘴角:“你笑什么?” 三笠回答:“别动不动就道歉好吗?你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忙你的吧,我就不打扰了。” 唐悠说:“好吧,等我有时间了你再带我玩一会儿,我的茨木童子也快六星了。” “……什么是茨木?能吃吗?”三笠郁闷。 这又惹得唐悠发笑。 三笠趁机问:“听南方南讲,你也是东川人?” 唐悠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对啊。”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餐厅时,和三笠近在咫尺的距离,心里有种温热的错觉。 “真巧,咱们公会有好多东川的,看来这游戏就是想把同一个地方的人凑到一起玩。”三笠用闲聊掩饰了自己探究的情绪。 唐悠没心眼,老实响应:“对呀,我同事认识的游戏里的朋友,也都是东川附近的。” 三笠顺势勾搭着她聊起天来:“女孩子最爱吃了,说起来你知道咱们这儿有什么好餐厅吗?明天我妈过生日,我想请她吃饭。” 唐悠实话实说:“可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吃的。” 三笠说:“好像最近有个叫月亮河的西餐厅还挺热门的,你去过吗?我经常路过来着。” 那正是许奈请唐悠吃离别饭的地方,如此巧合令唐悠的神情开始困惑,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这才开口道:“只去过一次,是挺好吃的,不过价格太贵了,请妈妈过生日倒是值得。” “好吧,那我就去那里试试好了。”三笠似乎很满意,终于放过了她:“我也要去干点儿正事儿了,你早点休息,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被关心到的唐悠语气与平时的温柔很多,答应道:“你也是。” 话毕终于挂了电话,让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如果不是机子还发着热的话,这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并没有太多朋友的唐悠呆坐在桌前走神片刻,才带着笑意重新整理起自己五颜六色的笔记本。 她忽然觉得玩《阴阳师》是个幸运的选择,柳南告诉过她,任何游戏到最后玩的都是社交,也许真是这样吧。 什么都有玩腻的一天,但是通过游戏认识的那些能说得来的朋友,却可以永远存在。 像弟弟般活泼而温暖的三笠,让唐悠原本狭窄寂静的生活,变得稍许生动了起来。 第10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绝大部分时间里,编辑的工作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和纸张油墨,能够和作者面对面的机会其实很少。 所以这天唐悠带着柳南到杏遥的工作室拜访,柳南是相当开心的,忍不住说:“我特喜欢她的小说,一会儿必须合影啊,你快帮我张罗一下。” 唐悠被她闹得没办法:“哎呀,我们又不是来玩儿的。” 柳南说:“工作和交朋友也可以兼顾呀,杏遥的书我全都读过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好,我知道了,只希望她能帮咱们写两篇稿子,让《枕边书》度过这个难关。”唐悠微笑。 “真能答应就好,这几天杏遥又有一部作品改编的电视剧要上映了,肯定还会涨一波粉丝,到时候若帮忙转发杂志的微博,应该会吸引不少小妹子去买的reads();。”柳南不禁畅想起来。 唐悠淡淡微笑,有点紧张地拉着她走入商业大厦的电梯,根据地址按下了对应楼层。 —— 虽然以杏遥现在的名气足可以支撑一家公司,但仅依靠她一人而生的工作室也并不需要很大,里里外外五六张桌子便足够。 这位作者的态度特别亲和,见面就高兴地打招呼:“小悠,好久不见了。” 唐悠不卑不亢地说:“是呀,都怪咱俩太忙了,也没时间出来约一下,杏遥姐,这位是我的同事柳南。” 杏遥伸出手来:“你好,现在杂志社的姑娘颜值都这么高啊?” 柳南立即受宠若惊地握手傻乐。 唐悠被招待进里面的办公室,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然后才问:“你最近忙吗?” 杏遥说:“还行,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拖延症,答应的稿子总是没办法按时完成。” 唐悠立刻点头:“你就是缺少一个严酷的编辑,举着大刀督促你。” 杏遥弯起嘴角:“说的没错。” 话音落下之后,办公室里便弥漫起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杏遥清楚唐悠为什么来,毕竟之前已经收过她的约稿邮件,而唐悠也没遮遮掩掩,径直说道:“姐,我明白你有很多事情要忙,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再给《枕边书》写一个稿子,不用太长,三万字左右、足够连载两期就行了,稿费我会特别处理的,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杏遥回答:“小悠,你了解这个人不会去计较稿费的事情,的确是因为时间而不敢保证呀,如果我有精力肯定会给你写的,你的状况我听说了,毕竟当上了主编,我特别为你高兴。” 任何作者都不会斩钉截铁地去拒绝约稿,但“有时间就写”这种保证和不写也差不了太多。 唐悠没办法逼迫她,只好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精心排版、然后打印出的建议说:“这几个是我能帮你想到的、比较合适的题材,等你写的时候可以拿来参考一下。” 这种事情平时绝对不会有杂志编辑为作者做,实属难得。 杏遥立刻接过来瞧了瞧,显然被她的细心微微感动,点头道:“小悠,你还是这么认真,没再给《枕边书》写稿子之后,我也没再遇见比你更负责任的编辑了。” 唐悠摇摇头:“并不是认真的编辑就是最好的,又聪明的头脑、有才华、有门路,能做出好的书来给读者们看,才是货真价实的好编辑,那样的人很厉害呀。” 柳南见不得朋友妄自菲薄:“你就是很厉害的编辑。” “没错,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你会走到自己想到达的地方。”杏遥同意。 对她们的鼓励,唐悠当然只能微笑。 被打动后的杏遥主动了许多,再次答应道:“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我肯定给你稿子。” 闻言唐悠才多多少少放下心中巨石,站起身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 三笠和悠然见南山成为了极好的朋友,这在深夜食堂这个公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虽然这家伙练出了好几个六星式神,花人民币在商店里买来的御魂也不错,真正成为区里排的上号的非洲大佬了,但还是喜欢每天喊着唐悠一起玩reads();。 “悠哥!来刷御魂!!” “欧洲菜鸡,公会狩猎时间到!qaq赶紧组我!!别耽误我的伤害排名!” “小悠悠—u—带你觉醒啊!” 这样的吵闹日日不绝于耳。 唐悠原本对玩游戏没有什投入力,被他拽的也渐渐练了起来,至少那茨木童子经过三笠手把手的指教以后,稍微成了样子,偶尔出门打野队,实力也能被路人夸奖几声。 “你为什么总跟我玩呀,我的式神又不厉害,总是拖你后腿。”唐悠这晚在泡澡的时候,忍不住用语音问他。 “因为你开车很认真,从来不会走神啊。”三笠立刻回答。 《阴阳师》的设计有很多故意不人性的地方,比如为了强制把玩家留在手机边上,每局战斗结束后都要重新组队,而队长的操作又比其他人更加繁琐,如果遇到三心二意或者喜欢挂机的懒蛋,真的能把队友活活等死。 “哦,我还以为你觉得和我一起玩比较有意思呢……”唐悠这样说完,便老老实实地边泡澡边带队。 她在身体素质方面的基因多少遗传母亲,体质本来就比较弱,加之最近工作疲惫又开始感冒,便被沈霞逼着用艾草泡热水澡,原本很没意思的一段时间,捧着手机玩会儿倒是能打发时间。 三笠的非洲式神都练得差不多了,充当打手几乎每局都能秒杀,让两个人的体力消耗得飞快。 这小子不知在语音里听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停手问:“你在哪儿呢?难道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啊,我在浴缸里。”唐悠回答。 “—u—哟……”三笠顿时发了个流口水的表情。 他始终大大咧咧,经常跟大家开玩笑,唐悠也并非不当回事儿。 毕竟自己上小学时三笠这家伙才刚出生,代沟让暧昧没多少生存空间。 专注地玩了会儿,唐悠才想起来说:“下周我可能没时间上线了,因为晚上都要在办公室加班。” 付印前夕是编辑部最忙的时候,她身为主编必须以身作则,绝不能给大家留下偷懒贪玩的印象。 结果三笠就像被雷劈到似的,发了无数个感叹号过来,然后质问:“为何抛弃我一人?!!!我该怎么活下去?!!!” 唐悠习惯了他的夸张表达,笑了笑才说:“你的斗技都打上排行榜了,账号满级了,还练完好几个六星式神,其实也没多少追求了呀,也别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做点有用的事不好吗?” “谁说我没追求了?我要ssr!ssr!!!听懂了没?!”三笠气愤。 “你不是收到不少茨木碎片了吗?再过两周就可以凑齐了吧?”唐悠安慰。 “我要抽出来的!不要领养的!必须证明我的血统不是那么非!qaq!!!”三笠照常絮絮叨叨的不高兴。 唐悠原本都没打算讲,此刻见他这副倒霉模样,却又忍不住忍着笑意道:“其实……我前天抽出来了……青行灯……现在橙卡都差不多齐了……” 那家伙半天才打出两个字reads();。 三笠ackerman:嗨呀…… 唐悠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却总能从他萌萌哒的卡通头像上想象出他现在囧囧的表情,然后拿起手机哈哈笑:“好气呀!是不是?” 三笠ackerman:你的笑声好好听啊…… 毫无防备的看到这句话,唐悠莫名的心里乱了一下,然后才朝着湿漉漉的天花板做了个无语的表情,没再理三笠这个像弟弟一样的幼稚鬼。 亲戚朋友总是埋怨她不着急谈恋爱,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活得没心没肺。 但唐悠并不排斥这种事情,也曾在青春期的时候懵懵懂懂,喜欢上隔壁班的帅男生。 但父亲去世后,生活的压力一下子大了很多,为了不让母亲失望,她每走一步都付出了十倍的努力,所以才没有留太多空间给自己,恍恍惚惚这么多年过去,一下子就年近三十。 就像唐悠自己讲的,婚姻来自于爱情,而爱情要靠缘分,她拒绝为了结婚而结婚,如果没有合适的对象,其实就这样陪着母亲过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对她这样的性格而言,恋爱本身是无趣的,甚至充满了种种麻烦,而陷入爱的唯一理由,应当是遇到有趣的人才对。 —— 叫早就走南闯北过的戴川见任何一个网友,他都不会有心理负担,那晚跟柳南几个打完《英雄联盟》,也和跟同学们网吧聚完会没什么两样。 但凡事都有例外,巧合多了成为缘分,缘分自然有重量。 至少悠然见南山对他就是个独特的存在。 不让柳南讲述跟自己面基的事,也只是想印证心中的想法——戴川莫名其妙觉得,就算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和那个安稳到和老干部似的安静姑娘,也可以认出彼此。 可惜上帝似乎不打算给他什么浪漫的机会,柳南很快又发来聚餐邀约,宣称小悠也会到场。 如果故意不去就太奇怪了,戴川犹豫之后,只能听话地准备赴约。 所以这样顺其自然地见到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倘若悠然见南山真的是那晚那个女孩儿,场面会不会有点好笑? 戴川站在衣柜前胡乱琢磨,忽然拿起两件新衣服去骚扰看电视的老妈:“哪件好看啊?” 钱楚虽知道儿子遗传自己的好模样,却不喜欢他过度打扮,头也不抬地说:“都还行吧。” “快帮我瞧瞧,我要跟大家聚餐去呢!”戴川追问。 “又不是相亲,谁还能瞧上你啊?大伙小子穿什么都一样。”钱楚被打击的有点死心,不指望再给儿子的终身大事帮忙了。 戴川急道:“那怎么能一样?穿什么都没区别我还不如光着去!” “你敢光着去我也不拦你啊……”钱楚见儿子眼看要炸毛,又抬头笑:“衬衫吧,衬衫显得成熟点。” “有道理。”戴川拎着衣服往回走,喃喃自语的疑惑:“不过吃火锅会不会弄脏了?那多寒碜啊……” 钱楚挑眉打量儿子的背影,仍旧怀疑他是不是发育上不太对劲儿,不然为什么人家男生大学毕业都谈婚论嫁了,自家这个连初恋都滞销? 第11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谁也不能勉强谁改变生活方式。 柳南虽然嘴上宣扬着支持唐悠,也的确把自己的份内的工作都好好完成了,但她的心根本不在做好编辑这件事上,看透的唐悠自然也不会真的把压力强加给这位姑娘。 既落得轻松,柳南便趁着周末鼓动狐朋狗友们聚餐,完全不顾杂志的烦恼。 她叫上了几个玩游戏认识的朋友,加上自己未婚夫和被忽悠来的小戴川,很容易就凑成了一个吃火锅的饭局。 由于柳南那些《英雄联盟》的队友也被忽悠进《阴阳师》的坑,入了深夜食堂这个公会,所以大家在网上早已彼此认识,见面也没有生疏。 准时出现的戴川带着笑意打完招呼,又跟两个常组队刷本的姑娘多聊了几句,然后才坐在位子上左看看右看看。 柳南很快叫来服务生:“我们人齐了,开始点菜吧!” 戴川睁大眼睛问:“什么?我悠哥呢?” 柳南说:“她啊……我叫了,可要和家里安排的人去相亲,没办法跟咱们胡吃海喝reads();。” 戴川顿时耷拉下脸来,没再吭声。 公会里那个叫南桃的妹子还是个大学生,一直说说笑笑,闻言便问道:“会长,悠然见南山也是东川的吗?” 柳南抢着回答:“对呀,我同事。” 南桃眨眨眼睛说:“原来你们彼此都认识呀?” 戴川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没再多聊,郁闷地拿出手机戳戳戳,显然在对柳南表示愤怒。 他这代年轻人极容易接受新鲜事物,见网友也好、顺势成为朋友也好,虽然从前没有经历过,可是尝试下来又觉得很平常:面对一桌子的陌生人,看着他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难免隐隐觉得其实和生活中认识的人没什么两样。 而那个隐约不一样的人,却并没出现。 好在整顿饭气氛还算愉快,两小时后大家终于前前后后地从火锅店里走出来。 柳南喝了点酒,兴冲冲地张罗着去唱歌。 戴川却不想被耽误得更晚了,抢着结了账跟她告别。 柳南站在路边抽烟,顺便等着男朋友去取车,哼道:“怎么,会长你失望了?想跑路?” “她真的相亲去了吗?还是懒得搭理我们?”戴川径直问道。 “当然是真相亲,就算懒得搭理你,也不会懒得搭理我呀。”柳南提起朋友,终于恢复了正常神色:“不过我想说小悠跟你没关系,你别对她关注过度。” “为什么?”戴川眨眨眼。 “你俩关系好、一起玩游戏之类的都没问题,但就别琢磨其它的了吧……你看你小小年纪,又什么都有了,跟小悠可不一样,她挺可怜的……”柳南欲言又止,她很想讲唐悠不可能网恋,也受不起伤害,但和网上认识的人过多的谈论朋友的私事,真的算不得太厚道。 幸而戴川没有打听,只是说:“你想太多了。” 然后就朝自己的车子走去,结果迈了几步又回头问:“她在哪儿相亲?” “干吗告诉你呀,小鬼,不关你的事。”柳南看到男友的车开了过来,很聪明的躲进去消失不进。 戴川很无语,站在路边琢磨了片刻,忽然计上心头,立刻拿出手机骚扰起悠然见南山来。 ―― 与此同时,可怜的唐悠还坐在餐厅里,面对着腰杆笔挺的军人大哥,完全讲不出话来。 她算不上什么耀眼的美女,好在气质文静,对方大概也还算满意。 菜全端上来之后,军官就微笑着问东问西:“你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嗯……”唐悠说:“看书吧。” 这显然与军官不太合拍,他点点头便又道:“听说你是编辑,工作忙吗?在单位平时都干点什么?” 唐悠只得耐心的回答,她向来待人真诚,唯独不情愿的是完全违背个人意愿而安排的见面。 此刻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如果可能,真想马上就赶快回家睡觉,而不是在这里用挑选□□对象的目光打量一个陌生人。 难道感情可以母亲说的那样,只要好好了解就能够产生,然后组建家庭吗? 唐悠的所受的教育让她完全不相信这些鬼话,即便不讨厌军官,也根本无法接受reads();。 这种被剥夺自由的郁闷,或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够明白吧?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唐悠破天荒地拿出了手机,打开游戏戳了起来。 她特别希望让对方讨厌自己,以便更快地脱离关系、不再联系。 《阴阳师》的世界里和往常一样热热闹闹,唐悠熟练地把日常任务做完,便开始摆弄自己的漂亮式神,转来转去的欣赏、心不在焉的聊天。 军官自然而然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失风度的当面指出,只是把做注意力转移回到吃饭上面去。 唐悠不禁暗自放松,正在这时,三笠屁颠颠地上线私聊:“忙什么呢你?” “在外面吃饭呢。”唐悠说。 “怎么老在外面吃?你是个大胖猪吧?”三笠立刻恢复。 唐悠感觉无语,又觉得这种言论似曾相识,但她没有多想,随手回复了串省略号。 三笠指挥道:“帮我招几个人进公会,把广告复制下来,在世界频道和附近频道里来回喊,游戏里讲重复的话是会被禁言的,所以中间穿插表情,只要上句和下句不一样系统就检查不出来了,明白吗?” 在游戏世界里始终很顺从的唐悠答应道:“……好吧。” “等我忙完就来检查成果qaq不准偷懒!”三笠这样讲完就消失无踪。 ――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戴川的确欺骗了柳南,至少他并有没打算回家。 讲不清楚为什么,今天晚上的饭局原本是很期待的,暗自准备了不少有趣的话题和活动,但是听说悠然见南山不能出现的时候,却顿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没劲了起来。 悠然见南山(15km):深夜食堂公会收人…… 悠然见南山(13.5km):深夜食堂公会收人…… 这个老实的姑娘不停地在附近频道发广告,同时也暴露着自己的地理位置。 聚餐的火锅店和月亮河西餐店相隔并不远,加之查清楚编辑部的地址后,让三笠感觉唐悠和柳南肯定生活在附近。 此刻一边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消息,一边开着车在街道上兜兜转转,终于通过自己对这个城市的了解,使那个名字最后的数字,缩短到了1km。 但一千米的地方有多大?在这个人□□炸的城市里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戴川最终将车停在有名的商业区旁边,看着无数的客人从那些商场大门进进出出,不禁叹了口气。 原打算很聪明的吓她一跳呢,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看,最终又放下,因为附近至少有二十几家餐厅,守株待兔遇见对方的几率几乎为零。 ―― 让唐悠倍感难熬的饭局终于吃完了,她站在餐厅楼底下跟军官告别:“谢谢招待。” 除了在饭间玩手游以外,对方对所观察的一切还满意:“谢什么,我该谢谢唐小姐给我这个面子,不知道明天……” 唐悠打断道:“你真的挺好的,但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这样讲清楚反倒不浪费你的时间吧?” 军官微怔,显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ads();。 唐悠低下头道:“我之所以来这里,完全是不想我妈妈为难,但我做不了更多了,对不起!” 讲完她就低下头急匆匆地跑掉。 好在军官并没有不识趣地追上来,身后只有乱七八糟的人群。 唐悠深深地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从笼子里逃出来似的奴隶,竟然有些惊魂未定。 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不满足于过好自己的生活,而非要对旁人横加干涉呢? 嘴上讲的为了别人好,有时候也是一种很自私的选择,因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谁也不知道别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正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竟是小姨的号码。 那军官告状倒是挺快…… 唐悠皱起眉头,接通后便被骂了个劈头盖脸:“小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知道姨多不容易才帮你谈上这门亲事?” “如果我不懂事就不会吃这饭了,今日赴约已算是非常礼貌,但是再继续浪费对方时间,实在太过分。”唐悠回答道:“我根本就不想相亲,你不要再逼我了。” “真是不识好歹,我在逼你吗?难道你要混到三十岁嫁不出去,才能想起小姨的话来?”沈虹强势的问道。 唐悠讲不过她,但依然倔强:“我渴望的婚姻不是这个样子的,别强人所难啦,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还是省省吧。” 这些话顿时触痛沈虹的神经,又引来一顿抱怨。 唐悠再也不想听见电话里吵闹的声音,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茫然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小姨,今晚我去同事家住了,你让我静静好吗?” 说完就把手机塞回包里。 与此同时,前的拐弯路口一阵急刹车和闷闷巨响。 唐悠恍然抬头,见是两辆车碰到了一起,幸好出事地点就在步行街的旁边,速度都不是很快,撞得应该也不严重。 人们渐渐围观起来议论纷纷。 唐悠忍住被亲戚气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望见倒霉的车主从迈步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呆在了原地。 那正是不久前在西餐厅外跟自己搭讪的小伙子,模样挺好看的,总不至于被随便忘怀。 小伙子也瞬间发现了人群前面的唐悠,又露出阳光的笑脸:“真巧,又见面了。” 唐悠觉得这个人心实在太大,竟然不好好关心自己的车子,还胡言乱语,不禁背好包准备离开。 可路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从后面拉住。 “小悠!就算你是欧洲人,也不能不理我啊!” 这声呼唤,真的好熟悉。 唐悠诧异回头,红着眼圈望见他笑意满满的脸,在月光和灯光下明亮至极。 第12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天空中星辰朦朦闪闪,是这座大城市里少有的美景。 普通人一生能有几段奇遇? 唐悠对自己的命运没抱过太多幻想,所以当她走在大街上遇到活生生的三笠的时,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三笠的态度倒是很坦然,全然不管自己被撞坏的车子和那个趁机要跑的肇事司机,追着她说:“干嘛不假装认得我?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唐悠这才慌乱的擦了下眼睛:“……你是三笠。” “我还是艾伦呢!其实我叫戴川,看来还是不要在现实生活里喊网名,够中二的reads();。”他笑着自我介绍,那笑容和想象中一样轻松快乐。 “哦,戴川……”唐悠轻轻地把这个名字念出来,然后说:“其实我知道呀,柳南告诉过我。” “我就知道她这人保守不了秘密!”戴川气愤地抱住胳膊,这副模样神态,其实跟网上的气质并没有太多出入。 忽然的巧遇让唐悠忘记相亲时的不开心,愣愣地问道:“什么秘密?” 闻言,戴川不禁回想起上次在月亮河时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情景。 那时根本没有多想,纯粹因为无聊四下观察,才发现她低头看手机的频率和悠然见南山的回话时间有着莫名其妙的巧合,特别是起身去卫生间的功夫,正好和帮忙打鬼王搭得上,所以才鬼鬼祟祟的尾随着唐悠搭话――虽然最后碰了一鼻子灰。 “柳南说你不让说她见过你本人,你又不是大明星,这算什么秘密?”唐悠又问。 “我就是上次在餐厅发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像悠然见南山……虽然后来把你吓跑了,却总想再偶遇一次,来证明我的猜测。”戴川跟她说完,又摸摸头:“我是不是很无聊?” 唐悠记得那时的三笠距离自己仅0.3千米,却没想到正是这个故意搭讪的大男孩,随后思索起前因后果,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完全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是我呀?如果知道,当时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就希望那是你。”戴川又带着笑,走到她前面倒退着哼道:“不过担心认错了太丢人,所以才放你走了,回家后悔了好半天。” “你还挺有当侦探的潜力……”唐悠吸了下鼻子,莫名其妙地心情完全平静。 戴川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儿?” “跟朋友吃饭。”唐悠低头回答。 “是跟未来男朋友吧?”戴川毕竟快人快语,瞬间嫌弃地讲出来。 唐悠无精打采地没再讲话,眼圈仍旧红红的,仿佛再刺激一下又会流泪。 并不晓得怎么对待女孩子的戴川顿时慌张,灵机一动地转移话题,竟大大咧咧地拉住她的胳膊:“站住,有件事早就想做了!” 唐悠茫然地抬眸:“……什么?” 她似乎不是个会设防的人,眼神带着透底的干净。 戴川走神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拿出手机:“欧皇!帮我抽卡!” “……”唐悠彻底无语,接过来说:“要是抽不到你会生气吗?” “我生气还能吃了你不成?快分点欧气给我。”戴川围着她雀跃起来。 唐悠没办法,只好在灯火辉煌的商业街找到个长椅坐下,伸了伸被冻僵的手指,点开被他放在快捷栏的《阴阳师》,老老实实地画了起来。 这也算种突破次元壁的体验了吧? 从刚刚被喊出名字到现在,唐悠的脑海里都乱糟糟的,心也砰砰跳。 毕竟每天陪自己在网上聊天的那个朋友,竟然这样有血有肉地站在身边,而且还是她在生活中并未拥有过的男性友人。 如果之前还对戴川的相认保有怀疑,现在玩着他熟悉的账号,足已经可以证明一切了。 戴川还剩了四十章抽卡票,唐悠试了几次后没收获,就怯怯地说:“并没有抽出来,还是别抽了吧……你的车还在路边呢,快去看看呀reads();。” “没事儿。”三笠回头望了向出事的路边,发现交警已经赶到,这才说:“那你等我!” 唐悠还没搞清自己的反应,就本能地听话点头。 “别乱跑,慢慢抽,你抽完之前我就回来了!”戴川扔下这话,悠拔起长腿往回跑。 唐悠有点担心地张望着,直到那个高挑的身影被人群淹没,才没办法地靠在长椅背上,一张一张的抽起来。 ―― 由于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得交给母亲,剩下的还要持家,花钱玩游戏这种事对唐悠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在《阴阳师》里抽卡的东西全来自免费赠送,就这样还能隔三差五地出ssr,自然会觉得掉率感人。 可现在捧着戴川的手机,一口气花掉这么多票都没见橙色式神,终于隐约感觉到非酋的疲惫与悲伤。 正当快绝望的时候,头顶蓦地响起那清亮的男声:“久等啦,我丢给保险公司处理了,给你暖暖手!” 说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就送到唐悠面前。 唐悠没有接,站起身来郁闷地说:“对……对不起!” “啊?”戴川疑惑。 “没有ssr……我赔你个礼包吧,对不起……”唐悠把空荡荡的手机还给他,总觉得那些抽卡票都浪费了也有自己的责任,毕竟是真金白银买的,心里自然而然要产生愧疚。 “欧皇也不好使啊,看来我没救了。”戴川笑了:“不用赔我,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唐悠总觉得这个脑袋转得飞快的家伙会出幺蛾子。 幸好戴川只是说:“以后我的卡,都归你帮我抽。” “好啊……”唐悠露出“这有何难”的表情,转而劝道:“那你也得答应我件事,以后不要花钱买卡抽了,虽然看得出你家庭条件挺好的,但赚钱总归要付出辛苦,别全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呀……” “哼,老干部!”戴川不满地扭头,半晌才说:“好吧。” 唐悠感觉孺子可教,顿时舒心地弯起嘴角。 戴川强迫她接住咖啡,望着她的眼睛问:“终于肯笑了啊?真怕你又开始哭。” “……我没哭。”唐悠扭头。 “快得了吧,我都看见了。”戴川的举手投足都符合他的年龄,露出副聪明样:“怎么啦?因为不想相亲,然后被家里人骂了?” 唐悠发现他真是料事如神,只得点点头。 戴川坐到她旁边,桃花眼弯成天上的月亮:“咱俩真是同病相怜啊,其实那天在月亮河,我也是被迫相亲,当时把那妹子气够呛,回家差点被我妈骂死。” 唐悠惊讶地眨眨眼睛,然后苦笑:“人生的自由,竟然这么难以实现。” “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放的开、想的开,别跟自己过不起就成。”戴川照旧理直气壮,劝解道:“你不是说你爸爸不在了吗,家里就一个妈,不想叫她难过才勉为其难?我猜的没错吧,这也是人之常情。” 唐悠点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个本该是小屁孩的人开导reads();。 “你看你性格这么好,应该和妈妈的关系也好,你俩感情肯定很深吧?”戴川说:“既然她爱你的话,你就应该试着让她理解你,爱就是相互理解,勉为其难地顺从叫什么爱,那叫欺骗!所以相亲这事你跟你妈聊明白就好,至于其他人――管他们死活,干他们屁事,甭想太多,白白浪费脑细胞。” 虽然这番话有点糙,但道理是没错的,也和唐悠准备做的选择差不多,她默默点头:“嗯……我回家跟我妈坦诚相待的。” “所以,现在就回去吧,这么晚又起了冲突,她能不担心你吗?”戴川虽然想拉着唐悠在外面玩,但还是希望能表现的有个成熟的样子,说着便拉起她道:“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很近的。”唐悠马上抽回胳膊,被他见风就是雨的行为方式惊到。 “近也送,你看你哭的可怜巴巴的,遇到坏人怎么办?”戴川站起来朝周围看了看,顺其自然又心怀鬼胎地问:“所以,你家在哪儿?” ―― 唐悠的家在一个有了年头的小区里面,这儿曾装着一家三口的幸福,但更多的是她和母亲两个人的相依为命。 当硬被戴川送回楼下的时候,小编辑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不好意思说:“麻烦你了。” “早点休息吧,回家不要吵架。”戴川摆摆手,笑得像个纯良的金毛,没有一丝恶意。 唐悠忍不住说:“能在万达遇见你真巧……” 戴川继续眉开眼笑:“说明咱俩有缘分啊!” 唐悠不置可否地歪歪脑袋,然后便上了楼。 戴川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笑容不禁变得狡猾起来,还带了点得意洋洋,呆站了会儿,才拿着已经无用的车钥匙,乐颠颠地消失掉。 相反唐悠并没有什么好心情,因为她一进客厅,就看到母亲和小姨并排坐在沙发上如临大敌的样子。 电话始终没有瞧,应该有很多未接来电吧? 唐悠瞥了她们一眼,低头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沈虹率先跳起来说:“你不是不回来了吗?都这么大了,还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你……” 唐悠打断她说:“小姨,我已经尽量尊重你了,但你不要强人所难,而且我妈妈身体不好,你再闹她会气出病来的。” 说完就背着包走进了卧室,再也不打算出去。 这天晚上,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不愉快的寂静。 唐悠疲惫地躺在床上,虽然想要洗漱,可一想到出门还要看到她们的脸,就变得不想动。 这时手机屏幕冒出来了个比卡丘的卖萌表情,然后便是三笠、不应该说是戴川的问候:“到家了吗?” 唐悠举起手机打字回答:“当然了,你不是看着我上楼的吗?难道这点路还能丢了不成?” “你这么傻,那可说不准……既然到了就休息吧!下回一定要帮我抽ssr!”戴川补充道。 唐悠看完便关掉手机,垂下手呆望着天花板,特别希望在游戏的好运气,能够分到生活里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第13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眼看着还有三天就放国庆节,编辑部里难免人心惶惶,更何况要加班到半夜把样刊制作出来,如何保持大家的好情绪便成了唐悠首先要考虑的要务。 由于这回升了职,薪水也有一定程度的提高。 她忍痛到平时舍不得消费的星巴克买咖啡和蛋糕请客,所有编辑美工再算上印厂来帮忙的小哥,花个几百块是免不了的。 趁着柜台前等待店员打包时,说着不上游戏的唐悠又忍不住打开《阴阳师》,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做日常活动,暗自嘲笑自己是不是也中了贪玩的毒。 谁知平时半夜不怎么上线的戴川竟然在,而且很快就发来私聊:“你不是要加班吗?qaq难道思念我了?” 自从见过他本人后,唐悠就没来由地悄悄别扭,感觉和他讲起话来总没从前自在,想了想才回复个冒黑线的表情。 戴川不死心,继续搭话:“难道下班了?” “没有……我出来给大家买咖啡的。”唐悠这才回答。 “你们编辑部在哪呀?要不要我请你们吃宵夜!qaq我去送寿司!汪汪汪!”戴川无事献殷勤。 “不用啦,她们本来就想偷懒,再一闹又不知道几点了。”唐悠并不晓得该怎么把“网友”介绍给同事,理所当然地拒绝。 “qaq陪我刷会儿御魂吧。”戴川发来邀请。 “没时间啦,等放国庆假时玩玩倒是可以。”唐悠无奈。 “国庆要出礼包了,想抽妖刀姬……”戴川欲言又止。 唐悠觉得他实在没有自制力,忍不住提醒:“可是上次不是答应我不充钱了吗?” “那你国庆出来帮我抽卡,我又攒了二十张。”戴川趁虚而入。 “好吧,我回办公室啦。”唐悠看到店员已经把自己的咖啡放入袋子,赶忙匆匆关掉手机,连声道谢地拎起来离开了。 ―― 钱楚和很多富太太一样,并没有非常重要的工作,虽然也在公司里任了个闲职,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家里,无事一身轻。 这晚她很开心地在衣帽间打包行李,准备跟老公去日本度假,听到身后儿子哼着歌路过的吵闹动静,不由问道:“你真不跟我们去啊,国庆又不上班,你留在东川干吗?” “管我干吗,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戴川每天被她盯着早就烦了,立刻没好气地拒绝。 钱楚警惕起身:“你怎么拿着你爸车钥匙?” “出去买点宵夜。”戴川立刻想开溜。 钱楚冲过去揪住他:“给我站住!还想出车祸是吗?你爸说得很清楚,这个月都不准再开车了!” 那晚戴川在外面被撞了的事显然给父母心中留下阴影,他满脸无辜的委屈:“又不是我违反交通规则,是那个司机脑残逆行reads();!现在我想买宵夜,难道要两条腿走着去啊!” “你不会打车吗?”钱楚看看时间:“再说都十点了买什么宵夜,晚餐你刚吃了两碗大米饭饭,给我在家老实呆着!” 话毕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车钥匙。 戴川无语:“喂……你这也太霸道了。” “随便你怎么说。”钱楚不在意地回衣帽间继续整理自己数不清的衣服,顺势唠叨:“赶紧睡觉去,别再熬夜了,你最近没又去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让你爸知道非得跟你生气不可。” 老戴那个人哪都好,唯一不近人情的就是非要儿子继承家业。 这种很多小男生求之不得的富贵,对于戴川来说却是种无奈的负担,他虽然自小活蹦乱跳,但从来不跟家人起过正面冲突,也不想为了个人爱好多费唇舌,转身就回了卧房。 钱楚满意地侧头瞧过,当然没有多想,反而为儿子回国后的听话倍感舒心。 ―― 眼瞅着时间超过十二点,编辑部的工作也临近尾声,只等着美工将互动栏目排版完毕,就可以交付印刷了。 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唐悠长舒了口气,终于有空打开邮件检查今日收到的投稿。 又是两篇内容平平的校园恋爱,实在不值得刊载。 她已经有些困顿,支着下巴翻开第三篇。 因为是个籍籍无名的写手来稿,其实并未抱有太大期望,没想到读着读着,却完全沉浸到故事里,就连身边的吵杂都听不到了。 “……悠,小悠!你睁着眼睛睡着啦?!”柳南忽然大喊着把唐悠拉回现实。 唐悠不好意思地抬头:“啊?” “我说搞定了,你再过目下,然后就让大家撤吧。”柳南交给她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样刊内容,安慰道:“这回杏遥够意思,提前给了篇她的存稿,栏目的重点推荐做得这么显眼,而且她作品改编的电视剧也开播了,杂志反响应该很不错。” 唐悠接过来,低头翻了翻,然后拿红笔在悬疑栏目那页画了个大圈,毫无预兆地说:“我要把这篇换掉。” “什么?”柳南睁大眼睛。 “把这篇,换成我电脑上新的稿子。”唐悠的语气从迟疑变得肯定:“我刚刚读完,是个立意新颖、情节紧凑、能够让人在冒冷汗之余回味无穷,并且心怀感动的好故事,虽然这个写手的名字没有听说过,但水平绝对比之前选的高上许多。” 柳南原本都打算回家睡觉了,听到她的新主意简直如遇到晴天霹雳,虽然临时撤换稿件的事也并非没发生过,但到付印前夜的节骨眼上做如此仓促的决定,真是叫人目瞪口呆。 做了这么久的同事,唐悠当然了解她的心情,起身安慰道:“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就留一个美工和印厂的小张陪我,你们就早点回家休息,辛苦啦。” “小悠,我知道我们也出不了几期,但没必要这么折腾啊,真是好故事的话下期再放也是一样的。”柳南小声劝道。 “就是因为出不了几期,我才不想浪费这次机会,你要相信我。”唐悠显出平时没有的坚定眼神:“而且我打算约这个作者下期再写一篇!” 柳南陷入沉默,最后妥协:“好吧,那我陪你算了,反正平时我也一两点才睡觉的,现在还挺精神reads();。” “对不起啊……”唐悠小声道。 “你让他们撤吧,我来校对,你联系下作者看看人家理不理你,姐倒要瞧瞧是什么大作这么有吸引力。”柳南瞪了她一眼。 唐悠微笑,转身便去找美工商量有没有临时变更的插图可以使用,原本因为太晚而昏昏沉沉的大脑,竟然因为刚刚那个叫“阿柴爱吃糖”的写手而充满了干劲儿,特别想立即看到杂志上市后的读者反响了。 ―― 试图刷刷好感度的戴川被亲妈拦回去,只得回到卧室继续发呆。 他原本用手机给唐悠点了些好吃的东西,可填完地址的时候,又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冒昧,所以明明下了单还打电话追回来,也真是够折腾的。 哎…… 戴川把枕边堆成山的小说推开,翻出ipad查阅邮件。 没想到大半夜竟然收到回复:“尊敬的作者阿柴爱吃糖您好,您投稿来的作品《镜》已经被选中刊载于十月份的《枕边书》了,请问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和稿费账户吗?” 十月份……不就是几天后吗?这小杂志选稿如此仓促? 尚未有准备的戴川摸摸短发,忽然翻身起来,鬼鬼祟祟地跑去爸妈卧房把钱楚的□□偷来,胡乱地把号码填写上,便美滋滋地倒在那儿发起呆。 读书时大家就说他有才华,可这么多年来,才华只给戴川带去了倾吐心声的痛快,直至今日才终于产生更深层次的满足――被欣赏、被需要、被喜欢和被期待。 讲不清为什么,唐悠对他评价的三言两语,好像比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赞誉更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的戴川好像睡着了,又苏醒了,才发现手机在枕边一亮一亮。 是凌晨两点发来的信息。 悠然见南山:终于定版了,临时换到篇非常棒的民国悬疑小说,我和柳南都很开心:) 戴川揉揉眼睛,打字回复说:“是有多棒啊……辛苦啦,回家注意安全。” 悠然见南山:已经到家,那故事真的好看,下回拿给你读―o―你怎么还没睡??? 戴川觉得清醒了些,笑着恢复了个流氓兔拍被窝、邀她一起来躺的表情包。 这下唐悠没再响应什么,手机屏幕完全寂静。 她害羞了吗?还是生气了? 也许真觉得自己是个小屁孩,不想看到这样的玩笑吧? 戴川胡思乱着翻了几次身,竟然开始破天荒地陷入失眠了,眯着眼睛打开《阴阳师》的客户端,跑去留言骂客服:“连个送礼物的系统都没有,策划整天在想什么?辣鸡游戏!!!毁我青春!!!” 然后又跑去看唐悠在游戏里的个人空间,头像依然是个老干部似的风景照,自我介绍却改成了“幸运值相对论……” 从来不在乎别人想什么戴川再度抱着被子滚了圈,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和自己没有关系。 好奇心实在有毒,瞬间加重辗转反侧。 戴川皱眉头,顺手便也改了自己的介绍――“非酋相斥、非欧相吸oao”。 第14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新刊的尘埃落定让大家感到如释重负,眼瞅着就要放假了,编辑部的氛围也轻松起来。 恰逢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放下手头的工作,三三两两地拿着饭盒聚集起来,边吃边玩起手机游戏reads();。 大部分游戏公司考虑到现代人的作息,会将特殊活动放在中午和傍晚,以保证参加人数够多,《阴阳师》中的斗技场也不例外,唐悠为了每周的段位奖励,自然也要抽空打一打。 正当她在低头戳屏幕,柳南忽然好奇地望过来,然后酸溜溜地说:“哎,欧洲人根本不用考虑阵容,你们看小悠一个兔子,一个茨木童子,一拳搞定一切呀……” “可是我的兔子速度不够快,如果不能先出手的话,茨木伤害再高也没有用,所以现在只能勉勉强强打到2200分。”唐悠抬头郁闷:“不像会长练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阵容,现在每周全服排行榜上都有他。” “那都是用钱砸出来的,咱不跟富二代比。”柳南吃着盘子里的咖喱饭,转移话题追问道:“国庆节你干嘛去呀?” 无论之前上大学还是先走工作,唐悠都不曾在假期出门旅过游。 她的生活空间仿佛早已随着母亲的所在而被限定在了东川的那个小小的房子里,今年依旧如此,心态平和地回答:“哪儿也不,你又要出国吗?” 柳南也是本地人,家境尚可,男友何锋的经济实力也不差,所以只要有时间,这俩人就回天南溪地北的到处玩耍。 无奈今年情况特殊,,她摇头道:“网咖装修又花了不少钱,都快把我掏空了,所以还是省省吧。不过在东川附近玩玩也不错,嘿嘿,你跟我一起去秋游吧,咱们到山上露营两天,最近有很多自驾游攻略,而且正是枫叶红了的季节,风景特别好看。” 唐悠本能地摇头想要拒绝。 柳南纠缠道:“哎哟喂,又离得不远,如果你家有事的话马上就能回去,再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老待在你妈身边像话吗?我都想好了,咱们准备烧烤用具和帐篷,晚上喝酒唱歌,白天钓鱼爬山,怎么样?” “什么叫想好了,分明是临时起意。”唐悠无奈侧头。 柳南说:“可我觉得一起玩很开心呀,我就想和你去露营,你跟你妈好好说说,她肯定会答应的。” “并不是怕她不答应……”唐悠没办法地说:“好吧,今晚看看情况,刚好我小姨回家了,我就跟我妈沟通下。” “那女的终于走了啊?真是多事,也不知道回东川到底干吗,纯属故意给你添堵。”柳南直来直去的抱怨。 唐悠想起相亲那几日就郁闷,最近也没跟小姨好好说话,闻言不禁低头暗自叹息。 柳南拦住她的肩膀道:“别难过,春天会来的,咱不用相亲也能遇到大帅哥。” “我现在可没有那个心情,只盼着咱们杂志能办出个样子来。”唐悠实话实说。 柳南笑她:“说得对,唐主编!说起来你前两天看中的那篇悬疑小说还真不错,我觉得比杏遥那个言情写还好呢。” “是呀,写作这种事情并不是看名气的,有些作家成名了落笔反而会束手束脚,不如一无所有时来的肆意轻松。”唐悠说:“真希望能认识一下那位作者。” “哎,你真是每句话都离不开工作,我算是服了。”柳南跟她拱拱手,然后继续大口吃饭,满脸无忧虑。 ―― 在感情这件事上,谁也不是天生的大师。 戴川不否认自己对唐悠有兴趣,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游戏里认识的姑娘就去刻意寻找,可是机缘巧合找到了,他又迷茫了:本以为那天相见以后,俩人的关系会非常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可是唐悠对他态度根本没有丝毫变化,最多是晚上一起玩会儿游戏,这几天因为加班甚至连线都不怎么上,更不要说在生活中有更多接触了reads();。 为此小非酋很是郁闷,好在他脑袋还算聪明,没有盲目地垂头丧气,而是把目标瞄准了唐悠身边比较活泼开朗的朋友柳南。 某天下班,戴川又去与她的朋友们跑到网吧打《英雄联盟》,闹得不亦乐乎。 柳南这个人天生的大嘴巴,什么都喜欢聊,虽然有点提防年纪过小的戴川去骚扰唐悠,但还是忍不住八卦单位的林林总总,让竖着耳朵的戴川听到不少消息。 半夜大家玩到疲惫,他也不着急回家,故意开始张罗着吃宵夜,还把车开到了离唐悠家很近的汤锅店。 柳南太爱热闹,率先忍不住提起:“小悠住的离这儿超近的,要不叫她一起吧?” 戴川说:“我可叫不动,还是你来约。” 柳南哼了一声,拿出电话来拨通了唐悠的号码:“来宵夜呀,我就在你们家旁边的那个美食街,新开了家汤锅店你知道吧?超好吃的,我等你啊!” 唐悠显然有些为难,语速缓慢地迟疑:“可是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哎哟喂,明天就放国庆假了,你睡这么早干什么?你是老太太吗?反正我已经坐着等你了。”柳南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戴川忍不住在对面抱怨:“大姐,你也太霸道了吧!” “你叫我什么?!”柳南凶巴巴,然后说:“你知道什么呀?像小悠那种慢性子的人,就是要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才对。” 戴川认真点头。 柳南转而警告:“不过你少骚扰她!” 戴川歪歪嘴,露出美滋滋的笑意,并没有理睬这种没用的威胁。 ―― 原本在家看书的唐悠收到朋友的邀请,无奈之余果然像往常一样选择了顺从。 她正在穿外衣的时候,母亲沈霞忽然端着牛奶进来说:“去哪啊?” 自从上次产生矛盾,两个人就没有好好聊过天,朋友侧头:“柳南叫我去吃个宵夜,我想着明天也不上班,就答应了。” “嗯,不过还是少吃点,晚上吃太多不好。”沈霞始终没有妹妹那么激动,平静的脸上也显不出对于女儿拒绝结婚的失望。 唐悠欲言又止,想起露营的事,终于还是开口道:“那个……柳南他们后天到清茗山上住两天,也邀请我去。” “这么大的姑娘了,想去就去呗,别什么都问妈同不同意了。”沈霞答应。 唐悠系上围巾:“还不是不放心你吗?” “哎,又什么拖累了你,如果妈身体好好的,你肯定过得比现在轻松多了。”沈霞叹息。 唐悠就怕她讲这种自暴自弃的话,急道:“别乱讲,我要生气了!” 沈霞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主动提起道:“前两天的事情是妈妈不对,妈应该站在你这边的。” 委屈了很久的唐悠听到这话,不禁鼻子发酸,苦笑道:“不管是感情还是别的,我都喜欢顺其自然,小姨的做法让我压力很大,满心不舒服地出现在人家面前,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人家呢?” “你的心思妈妈都明白,可还不是怕以后没有人照顾你吗?”沈霞摸了摸她小小的脸reads();。 唐悠真诚地回答:“这是我最想跟你讲的,就算一个人我也能力活得很好,感情不应该是需要被照顾才产生的,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就是最纯粹的喜欢,没有其他的原因。” 沈霞叹息:“你从小不声不响,却是很有主意的孩子,妈答应你,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也不再让他们替你多操心了。” 其实这几天唐悠心里特别不好过,听到母亲态度软化,立刻抱住她说:“妈妈,你最好了,能做你的女儿真幸福。” 对女儿怀有太多愧疚之心的沈霞也难免动容,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朋友们不是还等着你呢吗?快去吧,早点回来。” “我坐一会儿就回家,其实早就吃不下了,主要那个柳南家伙,要是不答应她,她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子呢。”朋友对朋友永远纵容,这样讲着,便踩上小皮鞋匆匆出了门。 ―― 将网络和现实这两个世界完全分开,是绝大多数人的正常选择。 唐悠始终本能的不愿意将玩游戏的事放入真实生活,所以赶到餐厅时,看到戴川落落大方的坐在那儿,自己反而局促起来,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说:“原来你也在呀……” 戴川的眼睛是五官里最好看的部分,真像古词里写的“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听到这话立刻瞥向她哼道:“怎么?知道我在就不来了吗?” 唐悠讪笑。 柳南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你们认识?” 戴川感慨敷衍:“上次在街上遇见了。” “怎么遇见的,你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柳南更是不信。 这点唐悠自己也解释不清,只好微笑了一下,落座后接过何锋递来的豆浆。 何锋顺势打量:“小悠,好久不见你怎么又瘦了?替那个破杂志操心的吧,要我说那工作就别干了,换个轻松点的有什么不好?”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柳南赶紧踢了下男朋友:“你少说两句。” 幸好唐悠反应平静:“轻松不见得就等于好呀,我现在挺开心的。” 何峰自然闭了嘴。 不善于发起话题的唐悠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像个旁观者般环视一圈,最后对视上戴川明亮的眼睛,又不自在的移开。 戴川的显得特自然,就跟熟悉的老朋友似的,递过菜单:“你还想吃什么?再点点儿呗。” 唐悠摇头:“晚饭已经吃饱了,是受不了柳南吵闹才出来的。” 戴川顺势拿着手机坐道了她身边:“来,快帮我抽卡!” 他的期待让唐悠很有压力,稍微挪远身子:“先吃饭吧。” 戴川笑:“可你都不说自己想吃什么呀?” 目光炯炯观察着的柳南皱起眉头,咬住手里的杯子边陷入沉思。 第15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这晚聚在汤锅店的宵夜是唐悠的生活里少有的热闹,虽然之前她也曾与柳南那些游戏好友见过面,可因为戴川的存在,原本她无关的那一个世界,似乎莫名其妙地便生动而亲切了起来。 由于席间不停地被这家伙缠着抽卡,唐悠无奈地说:“我觉得你可能是号有问题……根本就抽不出来好式神,要不重新练一个号吧……” 已经为此花费了无数精力的戴川苦恼:“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柳南插嘴道:“会长的号不是挺厉害的嘛,干脆把它卖了,再买个带ssr的不就得了?” “我又不是非要卖了这个才买得起新号,主要不是自己亲手培养的根本没意思,你懂那种感觉吗?”戴川振振有词。 柳南无情摇头:“不懂。” 何锋在旁边点起烟来笑:“你们一个公会的感情可真好,还有上次那几个小伙伴呢?要不咱们去山里露营时,把他们都叫上吧reads();。” 戴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响应:“你们要去露营吗?去哪?” 此时柳南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说:“清茗山呀,听说那儿的露营地还可以钓鱼。” 戴川马上回答:“我也去,我出车,还能出帐篷,我家有好多野外用具,都是我爸妈抽疯买的。” 这回柳小姐难免开始感兴趣,睁大眼睛说:“真的吗?那省的我们租了。” 戴川猛点头。 柳南说:“那好吧,干脆我就组织大家一块去好了,人多还热闹。” 唐悠安静的看着事态发展,觉得身边有这么多朋友,完全感受不到寂寞,便忍不住露出笑脸来,没有随意多言。 ―― 饭局散了,人也散了。 柳南出门就坐上何锋的车,滑下窗户主动邀请:“小优,早点回去吧,要不要把你送到楼下?” 唐悠摆手:“就十分钟的路,还送什么呀,跟你家南辕北辙。” 在旁边站着的戴川立刻表态:“我送我送!” 柳南像对待有害生物一样瞪了他两秒,仿佛在考虑以后应当和这个小子保持距离的事儿,半晌才说:“那注意安全啊。” 唐悠笑了下,望着她与何锋渐行渐远,扭头劝道:“你也回家吧,真的不用送我的。” 戴川纠缠:“可你还没帮我抽卡呢,上次明明答应得好好的,刚才吃饭时却老是推脱,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躲你干吗?”唐悠无奈地拿过他的手机,低头抽了起来。 戴川趁机跟随,搭话道:“你去露营都需要带什么?我帮你带吧。” 唐悠低头敷衍:“我还没想好去不去呢,如果我去了我妈怎么办?” “就去两天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而且离得这么近。”戴川说我:“感觉你这个人生活得非常紧绷,所以才这么严肃。” 唐悠茫然抬眸:“我严肃吗?” 戴川说:“对啊,一点都不像年轻人。” 唐悠并不生气:“本来就不年轻了,怎么可能跟你比呢?” 戴川这才感觉自己说错话,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冤枉我,反正一起去玩儿呗,不然我会觉得是你讨厌我。” 唐悠已然从游戏习惯他的任性,失笑:“我哪有那个闲工夫讨厌你?” 说完瞧着戴川诚恳又快乐的眼睛,不由暗自反思是否将想事情太复杂:其实《阴阳师》里的三笠也好,眼前的大男孩儿也好,都是个热情的朋友。 根本没必要因为他这个岁数喜欢讲的那些无聊玩笑话,而在心里别别扭扭。 思索到这里,唐悠忽然举起屏幕上的青蛙瓷器:“你是不是青蛙投胎呀?怎么光出这个,我不想抽了,再抽就欠你更多了。” “欠我什么?我的号早就没希望了,你随便抽。”戴川开始能和自己的非酋身份和谐共处reads();。 唐悠猛地想起什么,站住脚步道:“对了,之前说给你看那个故事的,早知道你在的话,我就把杂志拿下来了,你稍微等我一下,我上楼去取。” “哦?难道不能请我上去坐坐吗?”戴川恬不知耻的问。 唐悠回答:“不太能,会把我妈吓到的。” 戴川不服:“我有那么可怕吗?” 唐悠朝着他露出笑来,什么都没有说,暖色的路灯照在她的脸上,让弯的像月牙的眼睛流淌出了平日透不出的轻松。 戴川愣愣地望了望,因为并不想看自己亲笔写的故事,故而道:“算了,等露营的时候你记得给我带着就是了。” 聊天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进小区大门、走到唐悠楼下。 她迈上台阶,转身道:“晚安,早点回家,小少年。” 说着又轻轻把手机塞回他的手里:“我看你还是换个游戏玩儿吧。” 戴川单瞧着她走进单元楼道而消失的背影,接着又低头瞅向手机屏幕: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蝴蝶精冒着非洲气息,转眼就进到背包,跟它那百八十个难兄难弟相会去了。 ―― 这回柳南的临时起意,让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门玩耍的唐悠手足无措,尽管只在外面过两夜,准备起来却感觉分外吃力。 沈霞见状忍不住热心帮忙,往女儿的箱子放了这个放那个,很快就让东西多到爆炸。 “我看带两件衣服就算啦,不然柳南该笑我……”唐悠坐在旁边苦恼。 “那哪儿行,毯子啊、药啊都得带着,不然到时候没有就发愁了。”沈霞嘱咐。 “妈妈,下回咱俩去旅行吧。”唐悠忽然抬头笑:“如果《枕边书》停刊的话,我就带你去日本玩一次再去找工作,钱也准备得差不多啦。” “傻丫头,妈还出什么国啊,你的工资就好好留着吧。”沈霞慈祥的微笑。 “钱花掉还可以再赚,可是回忆错过了就不补回来了,我记得小时候爸爸跟咱俩去海南,我们玩的可开心了。”唐悠陷入回忆的神色,露出浅浅的酒窝。 沈霞比谁都明白女儿的温柔,听到她这样说,不禁又心酸又感动,抚摸她的披肩长发说:“妈妈欠你太多。” 唐悠吸了下鼻子:“不,妈,你给我的更多,如果不是怕我过得不开心,其实早就可以再婚呀,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一个人过日子。” 母女之间谈恩情仿佛显得太多余,沈霞陷入沉默,只是弯着嘴角把几个暖宝宝贴放进她的箱子里:“别太晚睡觉!” 被独自留在卧室的唐悠想不出还要整理什么,扭头拿过手机一瞧,戴川那家伙又搞出一堆留言。 “我的悠哥啊qaq给你的协助悬赏怎么还没完成?就剩三十分钟了!” 唐悠才如梦初醒,赶忙打开游戏客户端。 最近在《阴阳师》里增加了让两个好友配合完成的任务,需要分别去杀几只不同的怪物,然后一起拿奖励。 倘若其中一个人忘记,另外一个人也就白做白白浪费体力了。 唐悠手脚飞快的带着茨木儿子寻找任务怪,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线上的戴川又冒出来:“说起来你都喜欢吃什么?我一会儿去超市采购食材,刚刚在我爸车里翻出了个便携冰箱,还可以带冰镇饮料reads();。” 了解得越多,唐悠便越觉得三笠和柳南有点相像,比如对玩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仿佛永远有无尽的热情,从来不辞辛苦。 小主编无声地笑过他,打字回答:“我也买了些水果,应该不用带太多吧。” 戴川认真在:“怎么不用?就咱们公会那几个大学生,难道还指望他们掏钱买东西?当然是多准备点比较好。” 唐悠觉得好奇,问道:“你玩其他游戏的时候,也会和大家混得这么熟吗?” 戴川似乎是头一回讲到自己的私事:“没有啊,我初中时就去美国了,今年夏天刚大学毕业回来,虽然在国外也常玩魔兽和dota之类的,但网友都是些老外,吵吵闹闹也没什么可面基的。” “真的吗?看不出你当过时差党呀!”唐悠有点吃惊。 “怎么?觉得我不学无术,不像海归?”戴川得意洋洋:“我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好吗?” “谁瞧不起你了,我觉得你比我聪明很多。”唐悠笑:“只是以为你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幸福孩子,待人接物都挺赤子之心,不想独自在大洋彼岸锻炼过的。” “那是我出淤泥而不染!”戴川发了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国外是挺锻炼人的,但我还是喜欢中国。” “为什么?”唐悠问。 “因为我喜欢中国姑娘啊!”戴川理直气壮。 唐悠对他讲几句话就没有正形的毛病见怪不怪,叹了口气便放下手机,拿过还没上市的《枕边书》样刊,又翻到那篇让她印象深刻的悬疑短篇,读了几段才才塞进行李箱,打算给戴川带去。 ――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喜欢看书的人,不过将真心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朋友总没错吧? 唐悠劝自己放下对于网友这个身份的困惑和迟疑,打算像对待柳南一样对待戴川,毕竟生活里忽然多了个活蹦乱跳的弟弟,也是开心的事情。 “悠,你的快递到了,我刚想起来。”沈霞忽又推门进入,交给女儿个包裹。 唐悠发现是昨天在当当网上订购的图书,赶忙拆开来,将三途川再版的新书捧在手里,虽然这本书的内容和上一版基本相同,但是有了新包装和新设计,她还是想收藏。 正好出门野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带本书打发时间。 她要这般考虑着,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戴川。 戴川瞬间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唐悠道:“你不是说会去读读三途川的书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戴川过了会儿才说:“还行呀。” 唐悠忍不住戳穿:“真敷衍,分明就是没看吧?” “我看过,其实世界上优秀的悬疑小说家有很多,像日本那几位大师,三途川之流恐怕是望尘莫及吧?”戴川勉勉强强发送来句有人样的话。 唐悠破天荒地任性道:“虽然暂时有差距,但我就是喜欢他!” 戴川全然不打算产生任何解释,立刻回复了个“你真棒”的表情包,嘴贱道:“好好好,祝你嫁给他!” 第16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上次出门游玩的经历,在唐悠的脑海深处,似乎还是关于中学的春游记忆。 所以当她在启程当日的早晨,穿着运动服、拖着大箱子下了楼,自然被前来接驾的柳南好一顿耻笑,站在车边仰后合地感慨:“小悠,你还真是青春啊。” 唐悠的个子本就不高,加上今日清爽的马尾辫,整个人都显得瘦瘦小小,闻言茫然抬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挺好!你愿意出来我就放心了。”柳南拍拍她的肩:这还是工作以来,我头一回跟你在外面住呢,晚上咱俩可得好好聊聊天。” 有些沉闷的唐悠之所以能和这个姑娘做朋友,大概正是源于她的主动和热情,柳南就像颗灿烂的向日葵,总能带来非常珍贵的灿烂与温暖。 唐悠跟何峰打了个招呼,小心地坐到后排问道:“今天一共几个人?咱们还要去接谁呀?” “我儿子自己有车,会长被我派去大学城,接咱们公会里的两个妹子了。”柳南哼哼着回答:“他还想来这儿,我偏不让他得逞,省得他又骚扰你。” 唐悠不是笨蛋,能听出柳南的言外之意,淡淡地说:“你别乱讲,我可不喜欢被跟你小朋友凑在一起。” “原来你也觉得戴川是小朋友啊,那就少搭理他,他肯定暗恋你,但这种年纪的人有什么定性?”柳南大剌剌地挑明。 唐悠略无语,侧头望向窗外说:“我这么平凡,有什么值得暗恋的?他就是闹习惯了吧,其实本质上是个好人。” “我没说会长不好,就是太年轻嘛,我还不是希望你很快遇到靠谱的真命天子?“柳南扶着座椅回头瞅她:“真盼着有个好男人好好对你。“ “感情这东西又不像去超市买菜,想要就能有。“唐悠眯起眼晴满脸苦闷:“头好痛,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就别跟我念紧箍咒了,难道我在家里还没受够这份折磨吗?” “哈哈哈哈,我错了!不过我今天带了你喜欢的对虾,到山上去马上烧烤。”柳南兴致勃勃。 秋光正美,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跟朋友们无忧无虑地凑在一起,不用担心生活与工作上的烦恼事——这样想来唐悠自然是开心的,她的心情少见地完全放松,低下头再度检查了下背包里的零食跟小说,然后便露出笑脸reads();。 —— 大概对九五后的这代年轻人来说,网络游戏是他们成长中的一部分,和网络游戏里的人产生交往,也不像过去那般惊世骇俗、遮遮掩掩了,至少《阴阳师》公会里的这些人凑在一起,就像小同学和老朋友,相处得非常简单快乐。 唐悠到青茗山上跟大家成功会合,前后几辆车全开到了露营地附近,大家各自背着行李,拖着租来和借来的野炊用具聚到空旷的草坪上。 周围没有城市的吵杂,只有风声、鸟鸣、还有时不时的嘻嘻哈哈。 由于力气太小,唐悠帮不上太多忙,只能陪着那个叫南桃的大学妹子从戴川的后备箱里一次又一次地搬食物,温柔地搭话道:“你放十一假没回家吗,我记得你好像讲过自己是四川人。” 南桃还不到二十岁,长得可爱性格又开朗,蹦跶着回头道:“对呀,因为回家机票太贵了,来回得要三千块钱,我想了一下,还是在东川区混着好了,反正寒暑假那么长时间呢,也不愁见不到爸妈。” 唐悠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那也记得这两天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知道了,多谢悠哥提醒。”南桃这样讲着便去拿她手里的蔬菜袋子:“我来吧!” 唐悠怎么好意思要小妹子帮忙,连忙推脱。 两人在这几句话中间难免又亲近了些,南桃忽然小声问道:“你和会长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唐悠差点被口水呛到,暗自埋怨起戴川平时的口无遮拦,摇头解释道:“怎么可能,当然不是了,我当他阿姨还差不多。” 南桃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几秒后才一把抢过她拎的东西:“还是我来吧!悠哥你不是感冒刚好吗?可别再累着了。” —— 露营这件事说着有趣,但全部在城市长大、毫无户外生存经验的一堆人凑在一起,却成了纸上谈兵的反面教材,事实上别说准备出丰盛的食物了,他们就连帐篷和篝火都搞不起来,现场乱作一团。 这种时候平日不怎么着调的戴川反而脱颖而出,研究了会儿教程,竟然率先支起第一个帐篷,然后又忙着指点着那些没头苍蝇似的男同胞继续攻克难关。 无所事事的唐悠看得好奇,问道:“你怎么还会这些呀?” 戴川便固定帐篷边说:“中学的时候上过野外课程,美国人什么都教,觉得甭管用得着用不着,多学点生存技能总是好的,不像中国的应试教育那么枯燥。“ 唐悠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看他折腾帐篷的手,几乎目不转睛。 戴川被注视得有点不自在,回头问:“你怎么对什么都一心一意的,难道是想学吗?” “嗯,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带我妈出来玩,不过估计她经不起在户外折腾。”唐悠叹息说道。 戴川笑着感慨:“真孝顺,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我妈肯定感激涕零。” 唐悠说:“咱俩可不一样,毕竟我妈只有我。”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戴川虽然随心所欲、但神经还不至于粗到这种程度,乱讲她母亲什么话,所以只是始终弯的嘴角,没再贸然评论reads();。 唐悠既然已经决心用平常态度跟他做朋友,自然主动问道:“说起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都没跟我们讲过。” “我家是做建材工厂的,我在我爸公司上班。”戴川没有保留,但是强调:“不过我是凭真才实学,才不是占那老头便宜。” 唐悠扑哧一笑,马尾晃呀晃:“谁也没怀疑你什么呀。” 柳南幽幽地路过的:“他还不是怕自己显得太幼稚、太没用,在你面前扣分吗?小男生的心情这么好猜,呵呵哒。” 戴川可不属于嘴上随便服软的人,立刻说道:“大姐,你就甭这么在意我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正在搬烧烤材料柳南怒叫一声:“谁是大姐,你找死?” 戴川朝她使个眼色。柳南顺势望去,发现南桃正有说有笑的跟何锋一起升篝火,却全然太在意,哼了声,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 这回帐篷数量准备得刚刚好,男生两个大的,女生两个小的,不多不少。 最后唐悠只烧了些水,就被驱赶到了一边等着吃饭。 被朋友照顾就是幸福,明明在家里是顶梁柱,到了这儿反而成为弱女子。 刚把汤炖上的柳南凑过来说:“欧皇,快帮我抽卡。” 坐在帐篷边缘看小说的唐悠抬头,立刻将书放在一边:“好呀。” 说着就业务熟练地在屏幕上戳了戳,写了个南字。 和小非酋一样,让唐悠抽卡也是柳南的日常,这回她明明并没有在意,结果刚转身要走,就听到唐悠在身后欢叫:“啊,你没白煮好东西给我吃。” 柳南伸回脖子一看,马上全场奔跑:“天了噜,小悠帮我抽到妖刀姬了!刚刚上架的ssr啊!你们谁有?” 话音落下,全场的《阴阳师》爱好者全部围了上来,瞬间让唐悠成了人气最高的存在,犹如善男信女拜送子观音般,排着队等着她代抽。 干活干到一头汗的戴川简直要大哭出来,等着人群闹过一阵、逐渐散去,才委屈地凑近说:“你不能这样,万一把欧气都分走了,我就更抽不到什么了。” 能借好运气让柳南开心的唐悠自己也挺开心,笑意不减的开玩笑:“你属于非入膏肓,我也救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戴川虽然看起来家庭条件不错,但并不怕吃苦受累,全靠着自己努力把所有的帐篷都搭好了,边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边气道:“我不,我就赖上你了,你必须得给我抽ssr,不管抽到什么时候。” 汗水和灰尘在他的脸上拉出一个黑印,导致唐悠更乐,抽出纸巾帮他抹了下,然后又塞到他手里:“快去照照镜子吧,你现在的脸可是比非洲人还黑。” 讲完她就去旁边拿起水盆,给柳南帮忙了。 戴川蹲坐在原处休息,安静远眺火红的枫叶山和碧蓝的天空,在太阳下眯起的漆黑的眸子,像极了心满意足的大猫。 —— 能出来在风景宜人的地方换换心情,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青茗山是东川市附近有名的风景区,秋天正是这里最美丽的季节。 待到大家忙完琐事,终于尘埃落定地围坐在空旷的草坪上吃着美食、欣赏的山水的时候,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洗礼,再也想不起假期前那些纷纷扰扰的烦恼reads();。 饭后,身体条件好的几个年轻人自然要结伴去山顶一逛,慵懒如唐悠却拿着租来的鱼竿,到了最近的水库边儿开始钓鱼。 由于是国庆期间,在此钓鱼的人不少,但有收获的却没几个,可能因为太热闹而将鱼儿都吓跑了吧? 幸好她根本不着急,一直神游四海地望着水面走神。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肩膀忽地被人一拍,才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 戴川满脸充满精神气:“自己在这儿多无聊。” 唐悠疑惑:“你不是去爬山了?” “没什么意思,我又回来啦,山道上人好多,连缆车都排不过来。”戴川顺势坐在她身边,两条悬空的长腿相互搭着一晃一晃:“钓到什么好东西了?” “只有两只手指长的鱼,估计晚上要喝西北风了。”唐悠报告。 “还好哥机智去水产市场买了点儿存货,否则靠着钓鱼填饱肚子,成功率绝对在百分之一以下。”戴川评价。 水库的表面被风微微吹起波澜,而风停了,它又非常像面镜子。 这让唐悠不禁想起那篇叫做《镜》的悬疑小说,追问道:“今天给你的杂志看了吗?” 戴川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硬着头皮说:“嗯,果然还不错。” “是吧?我觉得遇到了个很有天分的新作者,已经有好几年不曾看到那么精彩的短篇了,真希望他能够再投一份稿子过来。”唐悠的眼神很温和:“能遇到这么会写作的人,是当编辑最快乐的事情。” “你为什么喜欢当编辑啊?我觉得这个工作挺枯燥的。”戴川忍不住说。 “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造楼房、有人喜欢做菜、有人喜欢画画,有人喜欢弹琴,而我就喜欢制作图书,人各有志,需要解释为什么吗?当编辑让我觉得充实。”唐悠回答。 戴川点头:“那你打算一直当编辑吗?柳南讲你们杂志的销量不怎么样……” 他似乎并不是闲聊,而是真的非常关心,满脸诚恳。 唐悠愣了下说道:“可能以后会到出版社里做图书吧,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我最希望的还是开家小书店,和我妈妈在一起,摆摆书、煮煮的咖啡,那一定是最幸福的生活。” 书店…… 戴川想讲:这年头所有实体书店都是赔钱的项目,那些名噪一时的独立书店全部都是有钱人为自己打造的名牌,根本不适合成为能够维持生计的手段。 但他望着唐悠如画般幸福的表情,又不想过多打扰,只得点头道:“这种小愿望,你肯定能实现的。” 唐悠当然也明白现实,慢慢地点了点头,又垂下眼睫毛对着水面笑了。 戴川没再讲话,安静地坐在旁边,陪她一起看着钓竿,看着水面上泛起的一圈又一圈涟漪。 这一刻,无论对他的生活还是生命来说,都显得平凡无奇。 但讲不出什么原因,戴川却希望眼前的所有,都能留在时光中,永远不消失褪色。 第17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闺蜜两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倾谈内心世界,当然是非常浪漫的事情,可惜柳南这家伙实在是不太靠谱,晚上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肉没少吃、酒也没少喝,等到被拉回帐篷里时,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别说交心了,能说出句完整的话都困难。 滴酒未沾的唐悠非常无奈,生怕她不舒服,在旁边伺候了半天,又拿起毛巾打算出去用温水洗干净,帮她擦擦脸。 没想到漫天星辰之下,戴川那小子还静坐在熄灭的篝火旁,拿着手电筒和人聊天。 唐悠惊讶地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竟是青春逼人的南桃,生怕自己打扰到小年轻们的感情世界,不由站住脚步。 反倒是南桃听到了动静,立刻站起身来跑掉了。 唐悠走到水桶边蹲下洗毛巾,忍不住说道:“对不起啦。” 戴川帮她照明,哼哼:“没事道歉干吗,你有道歉的瘾啊?晚上冷,出来搞什么?” “我好像不小心当了当电灯泡,所以对不起呀,出来是想帮柳南擦擦,看她醉的那个真是太令人心疼。”唐悠温柔地回答。 “心疼?我恨不得揍她,不能喝非要喝、最后还要抽点疯的人,最麻烦了。”戴川毫不客气地批评。 唐悠拿着毛巾站起身,在黑暗中朝他微笑。 戴川转而解释道:“你才不是电灯泡,反而救了我,不然那妹子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唐悠这一整天都心情非常好,拿他打趣:“哟,你不是喜欢中国姑娘吗?应该开心才对。” “我又不是喜欢每个中国姑娘……喜欢我的比我喜欢的多多了。”戴川用手电筒帮她照着路:“你快别气我了,赶紧休息吧。” 唐悠颔首:“你也是,今天辛苦你啦,什么事都要你来做。” “说明我是个可靠的男人。”戴川自鸣得意。 虽然这里是景区,似乎不需要留人守夜,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转身便到附近巡逻去了 唐悠站住原地看着他在夜风中渐行渐远的身影,觉得自己好像逐渐了解这个人,却又根本丝毫不明白。 是啊,认识一个灵魂怎么会如此简单的事情呢? 又不是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走进对方的内心世界,体会到对方的喜怒哀乐。 ―― 次日酒醒的柳南四肢无力,哪儿也不想去,呆坐帐篷里边喝粥边郁闷:“小悠,一会儿你陪我去附近的移动浴室那里冲个澡吧,我好难受……” “昨天不知道劝了你多少次,不让你喝了,你就是不听。”唐悠守在旁边说:“放心吧,我肯定陪着你。” 柳南爬到帐篷边往外偷看:“他们都哪去了?” “戴川还在煮汤,其他的人到山上摘果子去啦。”唐悠笑。 “摘什么果子呀?山上的东西都是要钱的,我看他们就是想玩,没有人管我死活,何锋那个混蛋呢?”柳南瞪眼睛reads();。 “他来看过你两回了,你这不是刚醒吗?”唐悠赶紧安慰道:“别生气。” 柳南跟何峰在一起恋爱好多年,早就有点老夫老妻的架势,她翻了个白眼儿,又望了望在外面忙活的戴川,说道:“其实那家伙吧,还挺有担当的,你看咱们这回出来,他一路上把能干的事都干的了,真奇怪。” “你也不要小瞧别人,虽然他小咱们几岁,毕竟也不是小孩子。”唐悠说:“可能是因为在外留过学的关系,我觉得他的想法还挺成熟的,就是性格太跳跃。” “哎呦,怎么这么快就改变看法了?”柳南嘲笑她。 唐悠认真说:“我没改变啊,戴川本来就是个挺好的人,不管在游戏里,还是在生活中,都挺值得做朋友的,但也就是朋友而已,开别的玩笑,当然搞得我不自在呀!” 柳南了解这妹子从来没谈过恋爱,根本看不懂男人内心的小猫腻,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继续喝着粥,半晌又哀叹:“你怎么就对男人不感兴趣呢?除了传说中那个初恋对象。” 唐悠笑起来:“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提他干什么?我不是不感兴趣啊,只不过真的没那个闲工夫,你就别整天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了,过几天开始上班,还是要忙活杂志的事呢。” “嘿,对了,说起来今天《枕边书》新刊不是开卖吗?不知道销量怎么样……”柳南如梦初醒,拿过手机道:“让我来上网看看评价。” 虽然这个杂志已经半死不活,但是官博下还是常有些小读者留言。 唐悠也很关心,探过身去跟着瞧。 柳南登陆了杂志的账号,竟然瞬间收到了几千个提示,顿时吓呆:“我靠,出了什么事儿?” 唐悠也讶异地着看了会儿,发现竟然是那篇叫做《镜》的文章被人录入到了网上,艾特了官博后整个早晨都被疯狂转发,直到现在都没停下来。 的确,《镜》非常适合现代读者的口味,语言精悍,内容颠覆,令人拍案叫绝,能在新媒体上流传起来一点儿都不令人意外。 唐悠粗略地看过评价,然后欣慰地说:“你看吧,当时临时换稿子是个正确的选择。” 柳南吹捧道:“这对,你多英明呀,我就服你。” 唐悠露出酒窝:“等回去上班了我就联系作者,看看他愿不愿意继续跟我们合作,总感觉这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写东西,如果他有长篇存稿的话,我也能帮忙出版的。” 柳南把粥碗放到一边:“好不容易逃离编辑部的事,都逃到山上来了,你就让我安静两天吧!” 唐悠继续笑,拿起碗准备出去清洗。 柳南躺下嘱咐道:“算了,我等晚上再冲澡,你也不用陪我待着了,上山两天还没还没逛过呢,就这么回去了,多可惜啊。” 唐悠向来喜欢为别人着想,睁大眼睛说:“那有什么关系,这里风景就很好,我很自在。” 柳南抱着枕头叹了口气,突然扯着脖子大喊:“戴川!会长!呼叫会长!” 戴川凑过来,在门口停住脚步:“怎么了?我方便进来吗?” 柳南头痛地哼哼:“快点的。” 闻言戴川才拉下帐篷的拉链门,好奇打量。 柳南摆摆手:“你快带我家小悠去逛逛,她再陪着我,整个人都要长出蘑菇了reads();。” “没问题啊,”戴川说:“汤熟了,你喝点呗。” “不……”柳南趴下翻了个身:“我才不喝呢,动一下都恶心,还是睡了,你们不要再吵我……” 讲着讲着话,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戴川举起食指放在唇上,朝唐悠嘘了声,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唐悠没办法,只能听话照做,觉得拿着数码相机带在身上,能拍些风景照给母亲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 国庆节的旅游人潮十分汹涌,到哪里都拥挤的恐怖。 幸好这一天多里戴川已经摸清了附近的地形,悠哉悠哉的带着唐悠走了条小路,最后停到个卖土特产的亭子旁边,对着面前层峦起伏的山脉说:“你看这里不错吧,而且没什么人。” 唐悠往前走了两步,扶着栏杆远眺,点头道:“是呀,真美,怪不得古代诗人总是愿意寄情于山水,写出那么美的诗句,如果我有那种才华,现在也想吟诗作对了。” 她是个内心平和的女孩,有着绝大多数现代人没有的简单。 戴川在旁边老老实实的守着,一直到空气完全静下来,才石破天惊地问:“你初恋是谁?” 唐悠吃惊地瞪大眼睛:“嗯?你怎么知道?” 戴川撇嘴:“不好意思,帐篷可不隔音,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唐悠想起刚刚将跟他不过是朋友的话,暗地里为心事被戳穿而尴尬,尴尬之余又有些如释重负:“也不算初恋了……就是初中的时候,学校里会有那种面面俱到的帅男生,大家都喜欢,我当然也喜欢啊。” 戴川刨根问底:“所以到底是谁?你喜欢他,然后呢?” 唐悠望着远处的雾气朦胧的山峦,忽然扑哧一笑:“说起来,在感情世界里我才是非酋,主要那时我爸还在,我整个人没心没肺的,发现大家都喜欢写情书告白,就也写了封,没想到终于鼓起勇气交给对方,第二天他就没来上学,再打听才知道,他跟家里人移民美国,而且早就开始准备了,你懂我那时的心情吗?简直是目瞪口呆啊。” 她说完就继续笑个不停,摇摇头:“不过这些年家里只剩我和我妈,讨生活不容易,忙忙碌碌地早就忘掉当时的心情了,连个美好的回忆都算不上,叫初恋也很勉强。” 戴川本来还想默默地吃个飞醋,听到后却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道:“那个人错过了一个好女孩,你明明这么好。” “哎,小朋友,做人的好与坏呢,和感情中的好与坏是两回事。”唐悠忍不住指点人生。 “少教育我,自以为是。”戴川甩头。 唐悠倒挺喜欢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抿着嘴角点头。 “好就是好,没那么复杂,如果我遇到值得珍惜的对象,肯定不会随随便便错过。”戴川说。 他终于没有把暧昧的鬼话往自己身上贴,唐悠暗自松了口气,侧头望向喊他清秀的脸,高挺的鼻,然后说:“我觉得你是那种错过了也会追回来的人。” 戴川目光炯炯地回视:“没错,你这话太对了,只要喜欢上了,我是绝对不可能不会放过她的。” 第18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在《阴阳师》中,每个人都有一个空间系统,可以换喜欢的照片做头像,也可以彼此留言。 不过能够在游戏里面变成真朋友的玩家其实很少,所以大部分的留言板都是功利性地相互点赞、或是无礼谩骂。 唯独唐悠的留言板,每日喜气洋洋,内容当然全来自于上线率非常高的戴川。 “日常吸欧气,欧皇快抱抱我(≧o≦)!!!” “人家都是三四十级就有ssr,满级的我笑笑不说话(_)……” “qaq悠哥不上线的第一天,想悠哥。” 每一条留言都生动活泼,就像他这个人,总是能带来朝气蓬勃的温暖,不像唐悠笨嘴拙舌,只会回复哈哈哈,根本想出什么有趣的话。 或许正是这样,自己才不太适合成为作者,更适合给别人编书吧…… 这日唐悠在上班路上的公车里,又胡思乱想地打开手机。 她看到昨天半夜两点戴川给自己新添的留言,不禁惊讶地瞪圆眼睛。 “我改名啦,多谢关照,不过仔细想来,新名字有点邪恶……” 唐悠流着冷汗点过去看,戴川原来那个三笠akerman”竟然变成了“采菊东篱下”,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她愣过半晌才回复说:“好基呀……” 戴川上午是不会上线的,唐悠回复完毕就关掉了手机,对着车窗外庸碌疲惫的城市发起了呆。 日复一日的生活那么相似,很容易就让人无精打采。 所以能出现一点点变化——哪怕仅仅是出现自己始料未及的一个朋友,也是弥足珍贵的。 —— 只要稍有能力,认真做事情总会有回报,唐悠担任主编的第一期杂志便证明了这一点。 她不像许奈那般,心不在《枕边书》、又要照顾女儿,常常得过且过,这段时间拼了命地寻找有名的作者、宣传杂志内容,最终的确提高了销量。 做市场的小张大早晨就跑到办公室里报喜道:“悠姐,国庆期间统计到的出售数目已经超过上个月30%,这个月还有很长时间,恐怕接下来还会带来惊喜,毕竟杂志上的文章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能够让《枕边书》找回生命力,是唐悠内心最期待的事情。 她高兴地回答:“多谢大家陪我一起奋斗,所以新的一个月我们也要努力才可以。” 柳南趁机拍马屁:“主编大人,既然有了好消息,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饭呀?” 唐悠才不上钩:“我安排你个任务,如果你能完成,请吃什么都可以reads();。” 柳南最受不得这种激励,马上答应:“可以可以,什么任务?” “联系阿柴爱吃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约来新稿子,可以破例给他提高稿费。”唐悠认真地吩咐。 “没问题,我还想认识下,这个作者到底是何方神圣?原本还指望杏遥的小说提高销量,结果读者买回去后,焦点却全落在了他身上。”柳南颔首道:“这是不是上帝也不忍心咱们编辑部倒闭,所以派来的救星啊!” 唐悠并没有盲目乐观,勉强弯起嘴角:“哪有那么简单,如果多买几本杂志就能够扭转事态,那才是上帝真的可怜我们。” 柳南根本就不关心《枕边书》的死活,拍着她的肩膀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做好该做的,其它的一切并不用死乞白赖。” 唐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对了,明天三途川的新书上市,在旁边的新华书店开卖签名版,网上都没有,要不要去排队?” 柳南猥琐退缩:“啊,那就不必了吧,我可起不来床……不过你要排的话可以帮我带一本吗?” “伪粉。”唐悠哼了声,便低下头修改自己的手机闹铃:“我打算六点起床,肯定能买到。” 柳南感慨:“我的天,你着魔啦。” 唐悠笑:“我乐意。” 柳南建议说:“要不你以后到给三途川作书的出版社工作,没准还能见到他本人呢,那样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也能嫁出去了吧?” 唐悠立刻扭开脑袋:“请不要侮辱一个读者纯粹的爱意。” “爱意就是爱意,有什么纯粹不纯粹的?他是男的、你是女的,刚刚好。”柳南嘻嘻哈哈。 唐悠没再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拿起本子便着手准备给大家开早会的内容了。 —— 为什么第一次会很难忘? 因为每一个第一次,在人生中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更何况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如此重要、如此石破天惊,跟其他的任何鸡毛蒜皮都不一样。 晚上的时候,戴川难得在客厅陪爸妈看会儿电视,忽然咬着苹果问道:“爸,你为什么娶我妈?你喜欢她什么?” 钱楚伸手就给了儿子一掌:“你说什么呢?妈妈哪里不好了。” 戴川大笑:“哎哟喂,我没有一个字说你不好,就是想好奇为什么而已。” 老戴面不改色地甜言蜜语:“没有为什么,见到你妈妈就觉得是我应该娶回家的女人。” 钱楚得意洋洋地搂住老公的胳膊,根本不在乎儿子在旁边像咸鱼一样瘫着,美滋滋地说:“听到没?学着点,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媳妇?” 戴川哼哼:“你媳妇看不上我。” 钱楚仿佛听懂了什么,惊讶道:“什么?你恋爱了?” 戴川嘴贱道:“瞪什么眼睛呀!我不恋爱你着急,我谈恋爱你还着急,要是以后我真有了喜欢的姑娘,你该不会马上就变得跟恶婆婆一样百般责难吧?万一看不上人家,没准还拿着支票让人家滚呢reads();。” 钱楚无语:“儿子,你戏真多,不愧是写小说的。” 老戴马上生气:“戴川,你又乱写什么了,说好了老老实实在公司上班,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戴川不耐烦地起身:“我什么都没写,你们俩真烦人。” 话毕他就跑上楼去,躲回了书房。 或许爱情这东西真的像父亲讲的那样,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戴川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生命中的前二十二年没有看上任何一个女孩,而现在却忽然对一个在网上见巧合认识的姑娘那么在意……当时在西餐厅相亲时,就瞧着唐悠看个没完,最初觉得她像个可爱的小明星,再忍不住多瞅两眼,竟莫名其妙就凭那点蛛丝马迹,认定她是见悠然见南山。 刹那间从心底冒出的突如其来的喜悦,一直笼罩着戴川直到此刻。 从前在他眼里百无聊赖的世界,也纷纷变得明亮而生动了起来。 活着真好啊…… 小非酋的脑海里无厘头的出现了这个感慨。 因为只有活在这个世界上,才会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存在。 遇到了,便有种没有平白浪费光阴、没有白白生而为人的欣喜若狂。 —— 随着天气日渐寒冷,沈霞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不晓得她是畏寒,还是身体难受憋着不说。 唐悠非常担心妈妈,深夜进屋给她端了热水,又掖好了被子,才忧心忡忡地从她的卧房里退出来,站在客厅发呆。 正在这时,踹在睡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唐悠吓得立刻按了静音,才发现是戴川打来的电话。 她莫名心乱,迷茫地接起来道:“喂,你怎么了?” 戴川的声音很青春、很好听、清亮干净:“没什么,在干吗呢?来玩游戏啊。” 唐悠说:“不啦,明天我要很早起床,现在得早点睡觉,不然上班会昏倒的。” 戴川马上打听起来:起床去干什么,难道你要晨练吗?我常去的健身房……” 身体孱弱的唐悠马上打断他:“我怎么可能晨练呀?明天三途川有签名的书在新华书店开卖,我打算去排队买了再上班。” 戴川沉默半晌才说:“现在网店那么发达,为什么要去新华书店买?” 唐悠解释:“因为有签名呀,可以留一个纪念,反正你不是粉丝,你不懂。” “早晨那么冷,别瞎折腾,万一感冒了,难道三途川会带你去看病吗?到时候还不是我操心。”戴川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唐悠无语:“就算我病了,也不用你带我去看病。” 戴川委屈:“你是不是听信了柳南的鬼话,为什么老对我有这么冷淡,你欺负我!” 唐悠总是劝自己,把他当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就好,但戴川过度的热情,又一次一次地让她不知所措。 这会儿完全想不出要说什么,电话里陷入沉默reads();。 幸好戴川没有冷场:“那你早点睡吧,本来眼睛就小,再有了黑眼圈,就成熊猫了。” 任何女孩子都不喜欢被异性当面指出外表的缺点,唐悠马上着急:“就你眼睛大!” 戴川哈哈笑:“我没说什么呀,你眼睛挺萌的,笑起来像漫画里的人。” 唐悠的耳朵有点发热,低下头道:“不许你胡言乱语了,我真的要去睡觉了。” “晚安。”戴川终于没有多纠结,痛痛快快挂了电话。 唐悠很少深更半夜地这样和别人这样聊天,莫名多看了手机两眼,才关掉等默默地走回卧室。 —— 深秋早晨的天气还真像戴川讲的那样,冷风一吹简直把人冻死。 唐悠瘦瘦弱弱,裹着风衣、系着大围巾,在热情的三途川粉丝群里形单影只,低着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这么冷就换毛衣了,没想到寒意来得这么早,看来一年又要过去了…… 她百无聊赖的走神。 不过没等多久,唐悠的肩膀就忽地被人搂住。 她吓了一跳,慌张抬头,看到戴川俊俏的脸,惊讶地躲开:“你怎么在这儿?” 戴川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怎么?偏偏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唐悠歪着头:难道你被感化了,也开始看三途川的作品?” 戴川说:“我才不看呢,我是来给你送早饭的。” 说着他就把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她手里。 唐悠惊讶地打开来,发现是热咖啡、三明治、还有蔬菜沙拉,虽然不是很华丽,却非常健康。 戴川的短发还湿漉漉的,在寒风中也不嫌冷:“我刚从健身房出来,就给你选了和我一样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很少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唐悠,她忽然低头:“上一次别人给我送早饭,还是我爸……” “我靠!”戴川打断道:“昨天还说我是小屁孩儿,今天成你爸爸了,就不能给我个正常待遇吗?” 唐悠又笑了:“谁让你无事献殷勤。” 早晨城市的一切都灰蒙蒙的,但她的笑容瞬间让周围有了色彩。 戴川摸摸头:“要不你去我车里吃,我在这帮你等吧。” 唐悠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早饭还给她,只是道:“不用了,你下回也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早上多睡会儿不好吗?闲的送什么早餐啊?” 戴川傲娇扭头说:“我本来就起得很早,再说你甭问我为什么无事献殷勤,也没资格不让我献,你又不是我老婆,我才不听你的。” 唐悠无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还说的这么得意?” 戴川说:“反正我不是想盗。” 唐悠向来斯文,讲话都细声细气,可听到这荤素不忌的鬼话,却瞬间脸红到脖子,伸手就就给了他一拳:“你闭嘴,非洲难民!” 第19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柳南是性格极度外向的姑娘,待人接物与唐悠完全不同,作为编辑去约稿的风格也不尽相似。 当她要来阿柴爱吃鱼的邮箱后,马上兴致勃勃地写了封邮件:“亲爱的,给个其它联系方式好不好呀?写邮件沟通太慢了。” 没想到对方回复的还挺迅速:“不必了,新邮件我随时都看得到,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o≦)我是《枕边书》的编辑柳南,不知道这个月你有没有时间,再给我们提供一个短篇吧?稿费好商量。” 这回阿柴爱吃鱼过了几分钟才发来邮件:“平时工作比较忙,不太敢保证时间。” 柳南开始纠缠:“别推辞呀,我们主编可是很看好你的,整天都在编辑部夸你,说你是我们杂志遇到过的最优秀的作者,要是这个月没有新稿子的,她肯定会哭泣的tat……” 阿柴爱吃鱼无语地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柳南接着问:“所以怎么该称呼你?叫阿柴是不是不太礼貌?” 作者终于答应:“这倒没什么,我奶奶家的狗就叫阿柴,好吧……我月底之前给你新稿子,不过拒绝返工,也不要对我提出什么修改意见reads();。” 柳南看过这番自信满满的话,忍不住在办公室拍了下键盘:“我靠,这个人太自命不凡了吧!” 唐悠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柳南说:“阿柴爱吃鱼答应了,可他说不准我给他修改意见,反正他不会改。” 唐悠淡淡地回答:“这有什么关系?当然不用他改,我们自己就有权修改啊。” 柳南奸笑:“言之有理,那我可把他搞定了,你准备请我吃什么?” 唐悠想了想,认真问:“月亮河好不好呀?其他餐厅我也没怎么去过。” 虽然柳南爱吃爱玩儿,但绝对不会占朋友便宜,她知道这姑娘赚得那点工资都得用在刀刃上,马上拒绝:“哎哟,又没有外人,干嘛到西餐厅装大瓣儿蒜啊,你请我吃麻辣烫就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 唐悠弯起嘴角,感觉柳南无比贴心,最后又点头道:“要不然下班的时候,我请大家一起吃个火锅?” 闻言编辑部里顿时响起了姑娘们的欢呼声。 眼前热闹的气氛,似乎一扫之前马上要关门大吉的垂头丧气。 —— 当今这个人人都可以在网上发表作品的年代,所谓作家再也不是大家刻板印象中的学究模样。 至少青春无敌的戴川走到外面,就只会被当做时尚青年,任谁都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头脑聪明,灵气逼人,这是所有教过戴川的老师对他的评价,不过能够在写作上获得些成就,其中辛苦也足够熬人,毕竟把任何一件事情做到极致,都和唾手可得没什么关系。 在美国的时光非常自由,无奈由于父母不支持,戴川回家码起字来就特别辛苦。 他总是得等到深更半夜,才能偷偷摸摸地行动。 原本每日的私人时间就有限,最近为了让唐悠那个姑娘能够稍微顺利点,又要以阿柴爱吃鱼这个愚蠢的笔名赶短篇,所花费的精力自然而然要比之前更多些。 戴川不是喜欢拖拖拉拉的性格,既然答应了新稿,当日就坐在电脑前捧着咖啡杯开始奋笔疾书。 谁知由于太入神,根本没注意到老戴穿着睡袍、背着手悄然进门。 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的戴川,正微皱眉头对着屏幕沉思,老戴冷着脸溜达到他后面,瞬间满脸怒容:“你怎么又开始写这种没用的东西了?我可听王总说了,你这两天上班心不在焉的,不是迟到就是早退,难道在把家里的生意当成儿戏吗?你以为你平时挥霍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每个人在专注于一件事情的过程中都不喜欢被打扰,戴川莫名其妙受到了劈头盖脸的责骂,自然而然急躁起来,把word存档后便开始反驳:“我不过迟到早退了两次,都是事出有因,叫我干的工作我都完成了,你管着么多干什么呀?” 老戴很烦儿子在酸溜溜的文学上面浪费时间,气到:“叫你到公司做事,不是为了让你把手头那一亩三分地耕好,而是让你学着怎么做生意,你看你平时跟那种要抽打的懒驴一样,叫干什么才干什么,没有一点儿主动性,写这些没用的倒是积极reads();!都几点了还不睡觉,你能写出什么来?难道咱家还要出个鲁迅不成?!” 其实戴川明白爸爸生气的理由,这个时代中的文字工作者似乎是最不值钱的,虽然他比起那些默默无闻的同行状况好多了,但靠出书所得到的版税,和家里的生意利润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况且在老戴眼里,充满了悬疑惊悚的网络小说,从来不是什么能够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代沟就像一把锋利的斧子,让原本轻松的父子关系出现了裂痕。 戴川在面对出版社和杂志社的编辑时,总是被他们捧上天,结果此刻却让父亲如此瞧不起,难免内心受伤。 他伸手就摔了咖啡杯,喊道:“你说的都对,你替我活着就算了,我自己还活什么劲儿啊?只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爱好都不能拥有,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人家出去喝酒泡吧闹事,我又没有,每天下班就回家,闲着的时候才写点东西怎么了?!你就是心理变态,控制欲太强!” 说完他马上怒气跑回卧室。 听到动静的钱楚赶过来,拍了拍老公:“你怎么又骂儿子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良嗜好,何必多此一举?管得太多了,儿子要急眼的。” 老戴摇摇头:”你是不太了解他,如果只是爱好也就罢了,再这么走下去,他肯定要把写书当成正业的,到时候咱俩怎么办?难道再生一个小的继承家业?” 钱楚平时对儿子逼婚逼得紧,但在事业方面的要求却不高,笑着说道:“是你讲我要给他自由,怎么自己偏要钻牛角尖?做想做的事可比什么都重要,你把戴川强留公司里,他过得不开心,那又有什么意思呀?大不了以后你干不动了,他也不想干,咱们就把公司卖了呗,反正儿子不愁吃不愁穿的,你担心什么呢?” “妇人之见!”老戴可是非常珍惜自己一手创造的产业,根本不想听这些话,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 钱楚没有办法搞定这对倔强的父子,只好暗自叹息,蹲下身来清理地上乱糟糟的咖啡杯碎片。 —— 像主编这种不大不小的官,在编辑部里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唐悠一边要带领着编辑们把杂志的内容做出来,一边还要负责为大家的福利和琐事忙里忙外。 升职之后,她每日上班都非常疲惫,回到家还得照顾妈妈,如此一来,倒也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某天夜里唐悠终于完成工作,像往常一样背着包匆匆地从出版社的大楼里走出来,正打算去寻找公交时,忽然听到路边响起非常引人注目的车笛声。 寻声望去,才发现是戴川那辆刚修好不久的轿车。 她无奈地靠近,对着被滑下的车窗里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面庞问道:“你怎么又在这儿?昨天不是跟你吃过饭了吗?我可不能天天在外面闲晃,妈妈还在等我呢。” 戴川理直气壮:“昨天只是普通的晚餐,今天可不一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必须陪我。” 他在家里始终就是小皇帝,缠人兼发号施令的本事可不一般。 唐悠无语:“凭什么我就必须陪你啊?” “今天我就二十三岁了,是我的生日。”戴川美滋滋。 唐悠惊讶地问:“真的吗?” 戴川哼哼:“哪有拿这种事骗人的?” 唐悠并不是不重视他,马上忐忑:“你怎么也不早说,害我连个礼物都没准备……” “就是怕你破费才没说的,我家什么都不缺,可不用你帮我买礼物,不过陪我出去吃顿饭是免不了的,别担心,十点之前肯定送你回家,现在给你妈打个电话不成吗?如果她没晚饭吃,我给她叫外卖reads();。”戴川语速飞快地安排:“以后再给阿姨陪不是。” 唐悠被闹得没办法,只得点点头,说道:“原来你是天蝎座……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火象星座呢。” 戴川疑惑:“天蝎座怎么了?” 唐悠道:“性格激烈,爱憎分明,有仇必报。” 戴川不以为然:“所以你得对我好点,不然我就把你抓起来关进小黑屋,再也不让你乱跑!” 唐悠总对着他有点孩子气又很霸道的话感到无奈,默默地坐到副驾驶座上问:“吃什么呀?我请你吧。” 戴川发动车子:“日料,我朋友已经在等咱俩了,现在就出发。” 唐悠错愕,瞬间又紧张起来:“你的朋友?” 戴川问:“怎么了?难道我看起来像个没有朋友的人吗?过生日大家聚聚有什么奇怪?” 唐悠被他搞的应接不暇:“不奇怪,但是这么突然,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戴川笑:“你只要多吃就好了,看我跟你的朋友相处的不错吧?我的朋友们人也挺好的,你跟他们相处看看呗,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不要暧昧,不要理小孩子的自来熟。 这些原则唐悠常对自己说,可面对戴川的理所应当,她总是表现笨拙,心里七上八下地问:“都有些什么人?” “都是我的初中同学,还有一个在美国的学长,最近刚回东川,之前关系很好,又是同一个导师,所以把他也叫来。”戴川洋洋得意:“今年我带了一个妹子请大家吃饭,他们再也不会嘲笑我单身狗了!” 唐悠马上离他远了点,靠着窗户强调:“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你不准跟你朋友胡说八道,你本来就是单身!今天还是单身!” 然后又气呼呼地补充了字:“狗!” 戴川并不生气,还扭头朝他笑嘻嘻:“汪汪!” 唐悠被这胡搅蛮缠搞得迷迷糊糊,咬着嘴唇找不到话来说。 戴川重新看向拥堵的马路,握着方向盘,讲话的语气就像聊晚餐内容一样自然:“其实年龄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也没差几岁,过五十年咱俩在养老院可都算一届的啊,你就不能稍微试着了解我一下吗?没准我很对你胃口呢。” 唐悠很慌张,心跳的比平时要快很多,只想赶紧逃回家,立刻就否决:“才不对。” 戴川哼哼:“算了,我不自讨没趣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问题唐悠真的没怎么想过,愣了会儿才说:“老实巴交的那种吧……” “啊?”戴川又偷看她,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唐悠点点头。 戴川立刻正襟危坐,用种很乖巧的姿势开车,简直和表情包一模一样。 唐悠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觉得很好笑,便对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勾起了嘴角。 第20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进入他人生活圈这件事,对于不善言辞的唐悠而言是挺沉重的负担,她一路懵逼地被戴川带到家很高档的日料会所,进屋后看到桌边坐满了谈笑风生的俊男美女,顿时更加慌张,用力拽着皮包小声打招呼:“大家好。” “生日快乐呀,小寿星,这姑娘是谁?难道你有情况?”其中一个短发姐姐立刻追问。 戴川当然自在,毕竟都是他熟悉的人,边找位置边回答说:“是我朋友啊,她叫唐悠,是个编辑。”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讲完非要贱贱地嘿嘿两声。 唐悠暗自气恼,默默落座,满脸活受罪的表情。 “点菜了吗?”戴川拽过包装精美的菜单,侧头问道:“你要吃什么?” “都行……”唐悠瞥到令人咋舌的价格,瞬间想走人。 “先点刺身吧,三文鱼吃不吃?海胆你喜欢吗?”戴川还是问个没完reads();。 唐悠被大家好奇的目光看到脸都红透了,声音变得更加微弱:“我不挑食。” 幸好这时包厢里又来了新客人,瞬间冲淡奇怪的氛围。 戴川抬头看清来者,高兴起身说:“让我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哥大的师哥李云杰,今年刚刚回东川创业,怎么样?我说有男神会来,没骗你们吧?” 与此同时,仿佛从天降下道闪电,分毫不差地劈中了唐悠,让她惊讶到忘记语言。 其中百分之一的惊讶因戴川竟然是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另外百分之九十九的惊讶则来自于能在这个场合见到李云杰――是的,再平淡的生活也会有些狗血意外,李云杰正是唐悠所言的初中时被她刚刚告白就移民的校友。 说起来也有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往日的青葱少年已出落得玉树临风,一身笔挺的风衣与西装衬上那不再稚嫩并且更有菱角的脸,的确配得上男神这个词汇。 老天爷总是那么不公平,愿意让好的人更好,坏的人更糟。 唐悠低下头,看到自己倒映在玻璃杯上的面庞,脑袋里空空荡荡。 “戴川,你讲话还是这么夸张,怎么样?回来后还顺利吗?”李云杰态度从容,把外衣交给彬彬有礼的服务员,然后才在空位坐下,顺便跟众人交换名片。 “我还能怎么样。”戴川想起闹心的老爸,暗自哼了声才继续介绍:“这几位都是我初中同学,苏钰、张小磊、袁浩,还有这位是我的朋友唐悠。” 李云杰好奇地望过来,深邃的眸子在小主编身上停驻片刻,转而温柔微笑:“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唐同学你好。” 其实唐悠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在情书里写了什么鬼话,此刻尴尬到几乎原地爆炸,像个煮熟的虾子般结巴道:“好、好久不见。” 戴川左看看、又看看:“你们认识啊?” 别再丢人了,不就是吃顿饭吗?不就是快要想不起来的初恋对象吗?振作起来好不好? ――唐悠在心里对自己呐喊,然后深吸了口气,努力淡定地点头:“啊,我们是初中同学,隔壁班的,也不是很熟啦。” “唐同学,你这样讲也太伤人了吧?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呢。”李云杰还是笑,瞧着戴川挨着她的姿势,似乎觉得非常有趣。 戴川是何等聪明,他察觉到唐悠怪怪的反应,再联系起之前她讲过的往事,瞬间就猜到怎么回事,一边默默地自我埋怨起来,一边转移话题:“别光顾着聊天,服务员,点菜!” “生日快乐。”李云杰立刻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 其余人也随之献宝。 这让两手空空的唐悠更加窘迫,虽然明白戴川不让自己乱花钱的好意,却宁愿现在能掏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 几番机缘巧合,原本好端端的一顿生日大餐,自然暗潮汹涌,令她难熬至极。 ―― 此日,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戴川并不喜欢夜生活,吃完饭后就准备结账回家了。 始终不怎么讲话的唐悠想跟他打个招呼就迅速跑路,结果在大厅站着的时候,李云杰又拿着风衣走过来寒暄:“你住哪,要不要我送你?” 唐悠赶忙摇头:“不、不用了reads();!” 原本在中学年代,他不过是个各门功课都很优秀的小帅哥,值得任何少女憧憬。 但现在大家长大了,职业、家事、身份都已产生无法逾越的距离,再谈脸红心跳反而有点自不量力。 然而李云杰却似乎并不感到别扭,甚至恍然大悟:“也对,戴川会送你的,他是男朋友吗?” “才不是,我不喜欢小鬼。”唐悠没过脑子地迅速回答。 好死不死戴川已经结完账走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愣了下,呆呆地瞧向唐悠。 唐悠几乎以为这小子下一秒就要发脾气了,可戴川却只是如若平常地说:“咱们走吧,你吃饱了没?” “嗯,我、我叫了滴滴,就不麻烦你啦,再见。”唐悠快把头扎到地里,转身又朝李云杰说:“拜拜。” 话毕她就拎着包手足无措地离开了日料会所,那姿势跟逃跑也没多少区别。 ―― 十月过后的东川,夜风已经很冷了。 但冷冷的风吹在唐悠脸上,反而使她清醒了许多。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场遭遇,直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跟废墟似的,只盼着能赶快洗个热水澡,躲进被窝里再也不出来。 可惜唐悠并没有走多远,胳膊就猛地被人从后面用力拉住,差点被拽到摔倒。 能如此鲁莽的,除了戴川还有谁? 他头一次面无表情地瞪向唐悠,过了几秒才怒道:“怎么,心头的朱砂痣回来了,就不想理我吗?我还真是会给他人做嫁衣啊!” “乱讲什么,你松手!”唐悠吃痛地后退。 “难道我猜错了吗?什么年级里的帅男生,什么初中移民美国,看你刚才的样子,当初喜欢的就是李云杰吧?”戴川如果不质问出来,可能今天晚上再也睡不着觉。 唐悠无奈地浅笑了下:“真是推理专家,是又怎么样,我早就说过那都是不重要的事了。” 戴川急道:“你骗人,你今天那么奇怪,就是因为李云杰!” 唐悠整个晚上都很委屈,现在瞧着这小子上蹿下跳的讨厌模样,忍不住反驳:“才不是!是因为你自作主张好不好?我最讨厌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了,我就是不会社交的人啊!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就做这种安排,我不需要新朋友,我、我……” 她发了半截脾气,觉得自己的表现比小朋友还幼稚,转而沮丧地低下了头。 戴川僵住,片刻又放软了声音:“真的吗?” 唐悠也不知道说什么,仿佛越活越回去,变得跟眼前的小男生半斤八两。 “对不起啊……因为我那些同学都挺好的,而且我每次热闹聚会都挺开心,以为你也会开心,毕竟他们刚才都挺照顾你。”戴川的态度变得倒是飞快,摸摸头道:“我只是想介绍你给我的朋友认识而已。” “为什么要介绍,我不是你女朋友,我对你没什么与性别有关感觉。”唐悠终于忍不住把憋了好久的话讲出来,可脱口而出后整个人又懵懵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争执,所以拿起包就要逃。 戴川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拦路气道:“你就那么在乎年龄吗,我都没嫌弃你老reads();!” “你说什么?!”唐悠快被他搞崩溃了,瞪着眼睛质问。 “我错了,可……你觉得我不是好人,觉得我太幼稚,还是怎样,你到底讨厌我哪里?我稍微改一下还不行吗?”戴川郁闷地追问。 “我不讨厌你。”唐悠深喘了口气,忽然发现这样把话说开了也好。 “那你就和我试试呀,毕竟我……”戴川又摸了下自己的呆毛,诡异地脸红:“我也不讨厌你啊。” 唐悠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告白过,虽然她搞不清楚这算不算告白,却还是很失措,习惯性拒绝:“我没这个心情……” “我知道,你觉得以我这样的年纪和性格,对任何事都随随便便,今天待你好,明天就变心了……因此你一点也不愿意把内心分享给我,在还不了解我的情况,就武断地认为我是个担不起责任的废物对不对?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歧视!”戴川总是笑嘻嘻的脸上难得满是认真:“我承认我没那么成熟,我、我甚至没谈过恋爱,可是和你讲话、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哪怕是看到你,我都会莫名其妙的开心,我的内心坚信你对我的看法全是错的,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就能证明!” 唐悠自来温吞,被他伶牙俐齿讲得再也开不了口,瞬间迷茫地闷在了原地。 又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人皮肤生疼。 戴川看得懂她的性格,瞧着这姑娘瘦弱的样子,瞬间放弃了咄咄相逼,侧过头轻声道:“算了,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好好想想。” 打开心门需要什么样的钥匙?这个答案唐悠自己也不清楚。 她没办法分辨戴川的信誓旦旦是真是假,可看到他此刻的失落,又产生是自己做错事的错觉,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我才不听对不起,你不准再说话!”戴川气呼呼地拒绝接受道歉。 唐悠看了他两秒,又说:“生日快乐。” 戴川微怔,想起片刻前有点丢脸的歇斯底里,终于冷静下来,神情变得忐忐忑忑。 唐悠低头拿出钱包,在夹袋里摸出个有点陈旧的小福袋,吸吸鼻子说:“这个……是以前我爸到普陀山给我求来的,说是会保佑我有个好运势,虽然在生活中我的运气也不怎么样,但是……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话,也可以分给你啊,祝你新的一岁抽到个ssr……嗯……你别生气了,过生日为什么要生气呢?” “ssr你妹啊!”戴川扭头:“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唐悠少见地固执,拉过他的手把福袋塞到手心里,慢条斯理地说:“大家都说我玩《阴阳师》运气好,总是出好东西,可我在这个游戏里最棒的运气就是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吧,我真的不讨厌你,但乱七八糟的日子过到现在,我已经搞不清楚什么叫喜欢一个人了……想想恋爱对我来说,就像跟陌生人聚餐一样不安啊,所以……” “我不管,我听不见!我聋了!”戴川任性扭头,却把福袋攥得死紧。 “哦,我想说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下,既然听不到就算了。”唐悠无语。 戴川的表情简直堪比川剧变脸,先是惊讶,而后开心,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显示男子气概,慌慌张张地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那个……送你回家吧,这里太冷,你会感冒的。” 唐悠歪过头,借着路灯的微光很认真地打量他,最后也不过羞涩地抿住嘴角,未再多言。 第21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不曾度过如此漫长的一天了。 等到唐悠终于安然躺倒在床,开始对着天花板发呆时,根本想不起白天在办公室究竟忙碌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在饭局上重遇的李云杰,还在刚刚戴川在路边告白时的手足无措。 在她的心里,其实自己再普通不过,和人山人海中的任何一个存在都没有太多区别。 平凡的活着,平凡的老去,仿佛是心里早已认定的未来。 所以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而产生那么多喜怒哀乐reads();。 正是这点奢侈,才叫她放弃了原则,对戴川软化了态度吧? 唐悠拿起手机,不自觉地便在聊天软件里找到戴川的名字,翻看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从相识到熟悉、每晚闲聊的碎语。 今天送给他珍贵的护身符当礼物,也并非一时冲动。 因为戴川这个人,闹腾的时候虽然闹腾,安静的时候倒也安静,似乎比柳南那些朋友更能够让唐悠敞开心扉。 所以她的每句话都不是撒谎。 玩《阴阳师》这个游戏最大的收获,的确是可爱又可气的戴川呀。 可是戴川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唐悠想不出多少有说服力的原因。 她辗转反侧,很希望这个男孩子能够放弃如此不现实的想法,又害怕他真的转身就忘记了自己,跑去就关注其他人了。 正在唐悠五脏六腑都抽筋的时候,新的气泡又从戴川的聊天窗口上冒出来。 “qaq你睡了吗?……” 唐悠想了下才回复:“没。” “我今天太失态了,跟你大喊大叫的qaq抱歉……”戴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唐悠瞧着屏幕微笑,安慰他道:“并没有。” 戴川又道:“可是我讲的都是真心话(._.)等你了解我,就会知道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肯定会喜欢我的。” 唐悠不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从何而已,眨了眨眼睛,慢腾腾地打字道:“不是讲好不再逼问我了吗?” 戴川鬼鬼祟祟:“那我换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唐悠疑惑。 戴川追问:“你真的不喜欢李云杰了?晚上你看到他的时候,整个脸都憋红了!(Д)」好气啊!!!” 唐悠无奈地回复:“喜欢什么?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哪还记得那么清楚……初恋就是朦胧的成长,和我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关系吧?脸红是因为想不起自己在情书里到底胡言乱语过什么,觉得尴尬到爆炸。” 戴川生气:“我都没有收到过你的情书!!!他何德何能啊!” 唐悠哭笑不得:“那个时候你还在小学蹲着呢吧?再说我干嘛要给你写情书呀!自作多情。” 戴川:“(t_t)!!!!!!!!!!” 戴川:“算了,你来陪我来刷御魂吧,我空虚寂寞冷。” 唐悠已然困顿,打了个哈欠,没办法翻身趴在枕头上打字:“过生日这么特殊的日子还沉迷游戏?你的生日就是你妈妈的受难日,应该去谢谢她呀啊。” 戴川破天惊地宣布:“我离家出走了,现在正躺在出租屋里呢……谢我妈是谢不着了,估计她正想打断我的腿吧?” ―― 像老戴这样善于投资的商人,当然在东川市有着不少房产,也为儿子制备了婚后的住所。 但此次戴川跟他大吵之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依靠家里,竟然跑出去租了个酒店式房间、买了台新笔记本,好几天都没再上班和回家,整天除了坐在床上码字,就是开着车出满街闲晃,徘徊在唐悠的编辑部附近守株待兔reads();。 溺爱儿子的钱楚找他都快找疯了,每天未接来电多达有几十个,戴川生日这日更不例外。 但他根本就不愿接起,只要想起那晚老爸的表情,更就暗自窝火。 面对唐悠担心的责问,也是态度无所谓的回答:“没大事儿啊,我就是跟我爸吵架了,他老对我管东管西==我要跟他划清界限。” 唐悠特别孝顺,这点戴川早就有领教,果不其然劝告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为什么要吵架呢?你躲在外面他们多担心你呀……” 戴川抱怨:“我爸妈不准我做喜欢的事儿,非逼着我在家里的公司上班,我也的确照做了,但他们总是不满意。” 唐悠道:“你呀……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家里有公司还不好好待着,知不知道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像我大学毕业时简历投了几十个,面试也不知道面了多少次,最后才能在《枕边书》当编辑。” 戴川没有反驳:“我知道我家里经济条件好,但这也不是我失去个人自由的原因。” 唐悠并非老古董,转变态度说:“这倒是,所以你的不良嗜好是什么?怎么会惹得爸妈那么生气?赌博?游戏?对呀――是不是你浪费太多钱打游戏了?” 戴川忍不住发送了条语音喊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幼稚好不好?!” 唐悠也回复了语音,竟然笑了起来:“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的爱好是什么呀。” 戴川当然不能言明,他此刻并没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只希望能唐悠能够好好认识一下现实中的自己,所以哼道:“爱好比较特殊,只能跟内人分享。” 唐悠这回没再理他,劝道:“早点休息吧,小寿星,等不生气了就跟家里联系一下。” 戴川当然不答应,但凡想起老戴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唐悠又补充:“我真的受不了对父母不好的人,你可知道我愿意付出一切,换来再看到我爸一次的机会?” 戴川虽然在置气,但对父母仍是爱着的,他无法想象如果老戴不在这个世界上,会是怎样一种寂寞的感觉,再思及唐悠的单亲家庭,难免有点心痛,莫名其妙便改变了态度,答应道:“好吧,明天我去公司瞧瞧我爸,但是如果他再不知悔改,也怨不得我,哼!” 如此平淡的对话,寂静的深夜里是两个人才感受得到的特殊温度。 唐悠回复了个笑脸:“晚安。” 戴川将手机放到枕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没有想这么着急跟唐悠挑明的,总觉得暧昧下去才是最好的软化办法,可是李云杰的所带来的意外却让自己失了方寸,幸好唐悠没有恼羞成怒的拒绝……不拒绝,就是有希望吧? 反正后悔什么都晚了,现在只恨不得自己早生十年,再也不想被那些故作成熟的人当做小朋友了。 ―― 虽然唐悠是个大声讲话便会脸红的姑娘,但是为了把编辑这份工作做好,她却从来不辞辛苦。 即便被作者拒绝十次,也能在第十一次厚着脸皮打起精神来。 自从许奈走后,唐悠把所有的写手资源都统计清楚,挨个写邮件求助,所以这段时间也收到了不少质量不错的稿子reads();。 考虑到杂志没有机会走得更远了,她便决定增加副刊,把主刊放不下的内容补进去。 而为了这件工作,加班是在所难免的。 唐悠害怕麻烦别人,也不愿破坏姑娘们的生活节奏,能够亲力亲为的事情就全都自己做。 又是匆匆忙忙的一天,时针渐渐地从清晨滑到午夜。 唐悠坐在办公桌前揉着眼睛,看到屏幕上终于排版完毕的稿子,舒心的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挺有当美工的天分,插图安排的不错嘛。” 柳南早就在旁边哈欠连天了:“小悠,你现在都快走火入魔了,要能把这份心放到赚钱上,说不定早就成了千万富翁。” 唐悠每次想到春节前刊物要被叫停,便觉得不甘心,时常会忍不住幻想:“哎,没准咱们出版集团改变主意呢?” 柳南摸住她的头:“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呀,还是少做梦了。” 唐悠点点头,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身后的玻璃门被哗啦啦的拽开,她以为是查夜的保安,回头看到拎着袋子的戴川,不禁睁大眼睛,慌张地站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戴川把塑料袋抬起来:“给你们送宵夜呀。” 柳南早就饿得不行了,立刻扑过去的:“哎哟喂,你小子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戴川好不知羞:“老子是温柔体贴。” 唐悠在呆站在旁边,只暗自庆幸大部分同事都回家了,没看到这一幕,小声道:“其实我们都忙完了,你大半夜乱跑什么?” 戴川说:“陪我爸那几个大叔朋友喝酒来着,刚刚散伙,听说你在加班,我就借花献佛,反正是我爸结的帐。” 唐悠歪着头看他:“怎么?跟家里和好了?” 戴川说:“就那样呗,他们觉得自己没错,我还能怎么办?” 大概每个人都会为亲情妥协,唐悠笑了笑,对他的宽容很满意:“反正有什么事情就沟通,沟通不了就回避,没必要争执的。” 柳南已然旁边咬着鸡腿,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打岔道:“怎么你俩讲话跟过日子似的?” 说完便拿起包,又拽了个鸡翅膀的:“好了,我们该走了,就不当电灯泡了。” 唐悠不明白柳南的态度怎么变得如此之快,明明之前还总是阻止自己和戴川接触的,现在又讲这样的话。 戴川说:“宵夜买来了,你们吃完再走啊。” 柳南翻白眼:“又不是给我们买的,我尝尝就得了呗。” 而后便去招呼被唐悠留下加班的另外一个姑娘,嘻嘻哈哈地出了门。 唐悠站在远处,愣了几秒才道:“你是不是早就吃饱了,其实我也吃不太下……” 戴川忽然靠近她:“我喝多了。” 唐悠果不其然地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捂住脸说:“干吗糟蹋身体,你不会发酒疯吧?” 戴川哈哈笑:“只喝了半斤白酒,我还清醒的很。” 唐悠满脸狐疑:“是吗?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怪怪的reads();。” 戴川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全都打开来说:“那是你还不知道我怪起来是什么样的,赶紧吃吧。” 其实忙到大半夜,唐悠还是有点饥饿感的,见客气没用,便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个鸡腿咬了一小口,然后瞧着戴川说:“你也吃吧。” 戴川又拿出手机坐在旁边打手游:“专门给你送的,我才不饿,我再吃就爆炸了。” 唐悠笑了下,因着食物的香气而感觉不到冬日夜晚的寒冷。 她的确认认真真地考虑了关于戴川的事,却在心里找不到坚定的答案,只是觉得能够拥有眼前这份奢侈的关怀,是很值得庆幸的经历。 正发呆的时候,戴川把手机递给她道:“拜托,快来散布欧气,我已经攒了好多天,看我听话吗?” 《阴阳师》常有充值活动,所有的充值记录都是可以被查看到的。 唐悠才不信他的鬼话,点进去翻了翻说道:“听话个大头鬼,还学会骗人了,看你是不是又充了648?” 戴川狡辩:“我充钱是买金币,没有拿来抽奖呀,之前答应你说不再充钱抽奖,并没有食言。” “胡搅蛮缠。”唐悠忍不住抱怨了句,然后才打开抽奖界面默默勾画,她帮别人抽时期待度都挺高的,但是由于已经见证了非洲土著的脸黑程度,自动默认他的的确确不会拥有ssr,便心凉如水了。 显然戴川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抽卡的功夫连看都不想看,反而好奇地四下打量,说道:“你们这儿可真是少女,东西都是粉红色的。” 唐悠低头回答:“那当然,我们是少女杂志,编辑也都是小姑娘呀。” 戴川忽然手贱捏了一下她软软的脸说:“还有你这个小公主。” 说完就做好了被唐悠胖揍的准备。 没想到唐悠却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抬头回视他,被捏着的脸显得有点好笑。 戴川自己慌张的松手:“怎、怎么了?” 唐悠缓慢地将手机举到他眼前,只见屏幕上赫然站立着一只大英俊的大天狗,挥动着黑色的翅膀,橙光闪烁。 花钱无数,苦逼到满级的戴川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可是忽然看到ssr出现在账号里的时候,还是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立刻接过来开心的笑,然后又跟见了鬼似的,倾身亲了一下唐悠的额头。 唐悠瞬间脸炸红了,果真狠狠的对着他肚子一拳:“你干吗?!你……” 戴川美滋滋地捧着手机端详:“我会好好照顾咱们的儿子的。” 与此同时便飞速地升等级升星升技能,花钱花到不亦乐乎。 唐悠还是第一次跟异性产生如此亲密的接触,脑子完全空白,在旁边气急败坏:“什么儿子,你别胡说八道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以为戴川这种人早就对撩妹驾轻就熟,自然气恼不已。 可是看到小非酋低头瞧着手机的脸和渐渐泛红的耳朵,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莫名地安静下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不再有其他的声音,扑通扑通,也不知响的是谁的心跳。 第22章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终于消气回家住的戴川被母亲看得死紧,钱楚仿佛生怕儿子再跑丢了似的,每次看到他都要盘问个不停。 这晚戴川深更半夜进门,蹑手蹑脚地洗完澡准备睡觉,谁知刚躺在床上,本该早就休息了的钱楚又探进头来:“儿子啊,你干吗去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戴川拽好敞开的睡袍,翻了个身:“不要打扰我休息,不是跟我爸他们喝酒去了吗?应酬真烦。” 钱楚抱住胳膊皱眉:“别蒙我,你爸两个小时以前就回来了,你呢?” “给一个朋友送了宵夜,顺便聊聊天。”戴川回答。 钱楚感兴趣:“什么朋友?还需要你顶着大风送宵夜,不会自己去买吗?” 戴川嘻嘻奸笑了两声,掏出手机打开《阴阳师》自顾自地欣赏起了自己的大天狗reads();。 钱楚靠到床边哼道:“妈妈在跟你你说话呢,你少玩会儿行不行?” 戴川抬眸望向母亲,鬼使神差地宣布:“我今天亲了一个姑娘――” 钱楚睁大眼睛。 戴川没出息地补充:“――的脸。” 一直盼着儿子能找个靠谱媳妇的钱楚顿时激动起来,坐下来蹂/躏着他追问:“什么姑娘,你真的找到女朋友了?” 戴川说:“没啊,人家不答应我。” 钱楚说:“到底是谁呀?干什么的?让我见见。” 戴川瞬间不耐烦:“母后,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想把人家吓走吗?人家连我都不想见,怎么会想见你呢?” 钱楚沮丧:“你可真不像我儿子,怎么连个女朋友都追不上啊。” 戴川崩溃地用枕头捂住脸,嚷嚷道:“真不该跟你说!一说就又开始烦我!睡了睡了!” 钱楚无奈,拍了他脑袋一下:“好好好,我不烦你,但是你也争点气!” 戴川回答道:“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强扭的瓜会甜才有鬼了。” 钱楚打量了他两眼,换上认真的脸色问道:“儿子,你以后真的想写书吗?如果你不愿意接手公司,你爸也没别的希望了。” 对此戴川想得很开:“那就雇人来经营呗,你俩安心在家当董事长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死脑筋?” 钱楚挑起柳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戴川蹭地一下坐起来,揉了揉脑袋说:“我也不清楚,我不会把写作当饭吃,那你让我彻底放弃那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快乐的来源,难道我就不能有吗?” “妈妈没说你不能有,从小你就比别的孩子优秀,从来没让我操过心……其实你写的书我也偷偷看过了,真的挺好的,但你稍微理解一下你爸爸,别总和他吵架。”钱楚对待儿子的原则本就不多。 戴川郁闷:“我还不够理解他?这么委屈都回来住了,要是照以前的脾气,早就在外面放飞自我了。” 钱楚捏了下他的脸:“你不回家想去哪儿,等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再想回来我也不让。” 听到这话戴川瞬时间又在脑海中浮现出唐悠文静的脸,忍不住笑起来,握住手机说:“我喜欢上的姑娘人挺好的,看起来就是贤妻良母。” 母亲的心情总是充满矛盾,一边担心儿子真的没人要,一边又怕他被抢走。 钱楚忍不住说了声:“哟,要真是贤妻良母,还能选你呀?” 戴川着急:“我怎么了?我也是青年才俊好不好?” 钱楚失笑,安慰他:“是是是,你最棒了,睡吧,明天早点去上班,工作上表现好点,当一天和尚撞天钟的道理你还是明白的吧?别惹你爸该跟你发火。” “知道。”戴川重新躺下来,待着母亲小时,才对着天花板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今晚跟唐悠的快乐时光,想起她红了脸的模样,就激动到怎么也睡不着觉reads();。 大概书里写的都是真的,爱上一个人,就是这么蠢、这么单纯、这么毫无新意的满心喜悦。 纵然从前总是自命不凡,到了这时候,却和任何凡夫俗子都一样。 ――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南的网咖终于装修的差不多了,最近她忙着跟何锋采购设备、研究饮食供货问题,常常在工作之余开小差,不过唐悠也不怪他,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帮着参谋,说道:“如果你们不想找供货商,那就和附近的商家合作呀,临街送外卖不就好了?总不能真请个厨子吧?” 柳南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食品靠外卖,再雇个小妹做点饮料之类的东西。” 唐悠笑了下表示赞同。 柳南忽然打量她,眯着眼睛问道:“喂,你和戴川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看你俩现在的关系很不一般。” 唐悠朝四周看看,发现同事们都已经回办公室休息了,便不好意思地小声承认:“他、他要我做他女朋友。” 柳南拍了下桌子:“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唐悠淡笑沉默。 柳南替她操心:“那你怎么想的?其实我一早就看出他的心思来了,却总觉得性格差那么大,生活环境也不一样,根本走不到一起去,只会浪费你的时间――但要是你真心喜欢的话,其实试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呀。” 唐悠问:“爱情怎么可以试呢?互相喜欢就不分开,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感觉,有的时候觉得他像个小孩,有的时候又觉得他带给我的轻松是我在生活的其它地方根本找不到的。” 柳南恨铁不成钢:你呀,就是理想主义,并非相爱的人就能相守,心动了也不见得可以在柴米油盐中好好过下去啊。” 唐悠说不过她,便低下头默默地吃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炒饭,转移话题道:“我妈最近身体又不好,我打算周末带她去做体检。” 柳南主动道:“那我开车送你们吧,这大冷天儿的,你可真不容易。” 唐悠摇摇头:“没事儿,现在打车这么方便,比你送还少省心,我就是怕我妈又要住院了,到时候她不仅要遭罪,也可能没办法兼顾工作和生活了。” 柳南见证了唐悠身上太多超越年龄的辛苦,心疼之余没好气的说:“这正是考验戴川的好时机!” 唐悠对人性不存在太多幻想:“他只想跟人分享快乐,哪里见识过风雨交加的辛苦,考验什么呢?” 柳南眨眨眼:“看来你是不想答应他了。” 唐悠咬住嘴唇,顿时觉得面前的饭菜索然无味。 柳南换过不少男朋友,感情的事儿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顿时哼了声:“你这样子是我最害怕的,可别那小子的甜言蜜语拿得起放得下,你自己却陷进去、万劫不复了。” ―― 越了解唐悠就越觉得,戴川不仅玩游戏有耐心,缠人的持久度也是一绝。 自从对他松动了态度,他总能想出理由在下班时间赖着她不走。 为此,唐悠在外面吃饭的状况越来越多,回家跟母亲聊天的机会却越来越少了reads();。 某个傍晚,她特地早早的就逃回了家,进门便追问:妈,你吃饭了吗?我给你炖排骨吧。” 沈霞正坐在沙发前织毛衣,脸色有些苍白,抬头笑道:“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我还给你买了芒果。”唐悠拿起袋子晃了晃:“对不起呀,最近特别忙,而且又跟朋友出去玩了几次。” 沈霞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充实自己的生活,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就怕你老在家里,变得像我一样。” 唐悠立刻坐到沙发边上:“妈妈,你干吗这样说自己?我周日带你去体检,如果身体没什么问题,就跟报个老年班什么的,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好不好?之前你不是还画国画吗?去参加这种活动肯定能交到朋友。” 沈霞摸摸她的脸:“哎,少操心我,看看你最近又瘦了。” 唐悠抱住母亲笑道:“瘦有什么不好?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你知道多少妹子怎么减肥也减不下来。” 沈霞拍拍她的后背:“你不认真吃饭,倒好意思得意起来了。” 年少时失去父亲,这当然是人生中的一种不幸,但能和母亲朝夕相处相处,对唐悠来说也是永远值得留恋的幸福。 她从来都不想抱怨,只希望自己能守住这一切,再也不放手。 ―― 人类的愿望总是各式各样的美好,但上帝会有自己的安排。 对生活心满意足的唐悠没料到,当夜沈霞就发起了高烧,等她早晨发现、再忙忙碌碌的送妈妈到医院,立刻就被医生留了下来。 心脏问题、肺部问题、还有杂七杂八的并发症,病历上充斥着唐悠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她早已习惯充满着消毒水味的手忙脚乱,背着包忙前忙后的陪母亲做检查,再跑去各种缴费化验,熬到中午连喝水都没顾得上喝,累得面如死灰。 沈霞整个人都已经迷糊了,输着液躺在病床上根本动弹不得。 唐悠特别害怕,追问医生:“这回怎么发烧这么突然呀?昨晚还好好的,我妈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示意她离开病房,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才说:“确诊得等化验结果出来,现在主要担心的是肺部阴影。” 唐悠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肯定会好起来的。” 由于她常来带妈妈看病,医生也认识这姑娘,现在年轻人很难有她这份孝心了,故而温和地说:“是的,别太害怕,最重要的就是家属和病人都能有个好心情,你先去忙吧,这有护士看着,但凡有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唐悠想起编辑部里还没处理的那些琐碎之事,只能点头:“好,我下班再过来,麻烦您了。” 医生友善地朝她摆手。 每每母亲住院,天灰的就像世界末日。 唐悠心如同被吊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天气更冷了,她吸吸鼻子,心中最近装进去的小快乐,全因残酷的现实而烟消云散。 或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享受幸福,她的肩膀上有沉重的责任,眼前有崎岖的路,又哪里来的好运气,拥有一个天使一样的人呢? 23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无论左煜怎么污蔑与攻击,江皓介绍的健身房都很靠谱。 经验丰富并且要求严格的教练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就让周舟暴瘦了二十多斤,加之肌肉紧实代替了肥肉的松散,远远望去,这小胖子简直缩水了两三号,那小模样和他从前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左煜始终无法习惯,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心理,总是吝啬夸奖,抽空就冷嘲热讽。 新年过完紧接着就是迎接春节。 某日午后,这个不靠谱的小老板正在店里盘算着年终奖和年假的成本,又见迷你号的周舟从楼上走下来忙碌,不禁斜着眼睛偷窥,还哼道:“好端端的减什么肥啊,直接变成仓鼠,还有什么存在感?” “长得矮有什么办法嘛……”周舟依旧好脾气,翻看着自己各种宝贝泡菜,随口回答:“所以我要找个高大的男朋友。” “你你你……你要不要脸啊!”左煜立刻脸红,冲过去炸毛叫嚷。 周舟无奈抬眸:“你之前不是还鼓励我去找新感情吗,难道要我当和尚?” “好好工作,不准谈恋爱!”左煜凶狠。 周舟不理他抽疯,把泡菜的盖子盖好,又到冰柜前翻水果做奶昔。 “你穿的什么玩意儿?”左煜转而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周舟低头瞧了瞧自己新买的卡通卫衣和牛仔裤,笑道:“之前的衣服实在不合身啦,而且体恤上印的猪很好玩啊,不是很像之前的我吗?” “好玩个屁!”左煜被他单纯的笑搞得很慌张,猛地合上账本。 周舟忍不住抱怨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干吗老是在骂人……” “没什么……”左煜即想逃走,又想跟他一同留在这里聊聊天,乱七八糟的情绪终而随着周舟靠近变得完全空白。 小厨子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直男”的诡异之处,站到他旁边问道:“老板,你知不知道哪里剪头发比较好呀?” “干吗?”左煜皱眉。 “剪头啊。”周舟莫名奇妙。 “之前不是一直都让沫沫给你剪吗?”左煜道。 周舟四下环顾,小声说:“她剪的太差了。” 向来贱贱的左煜立刻大喊:“沫姐————!!!!” “别叫,闭嘴。”周舟被惊得立刻去捂他的脸,怂到死的胆子,倒是一如往昔。 —— 虽然左少爷一直暗自腹诽小厨子近来太在乎外表,却还是禁不住他纠缠,将其开车带到了自己常去的美发店。 那里面一个比一个妖艳的男发型师似乎很喜欢调戏老实人,不仅将发型剪得精致,还帮小厨子又干洗又按摩,服务到位至极。 最后慌慌张张离店的周舟已然面色惨白:“我的天,你怎么喜欢这种地方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子是直的,他们又不会撩我。”左煜又开始口无遮拦:“这么多男的围着你转,你不应该开心才是吗?” “我喜欢比较有男子气概的……”周舟喃喃自语,对着街边的落地玻璃窗照了照清爽洋气的新发型,满意道:“不过剪的真好,和电视上明星的发型好像呀。” “……你怎么这么爱美了?不要瘦一点就得意忘形。”左煜的眼神古古怪怪。 谁知道周舟却坦诚以待:“因为我有点喜欢江医生,虽然完全比不了他,但是不希望他觉得我太难看。” “……”左煜连内心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石化在原地。 “虽然之前说过不喜欢的,我可能不是很清醒。”周舟喃喃自语道:“明明高不可攀,可是面对他那样的人,很难不心动吧?” “恶心死了,整天就是喜欢这个喜欢那个,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啊!”左煜忽然原地爆炸。 “我……”周舟被骂得懵逼。 此刻的左煜也清醒不到哪里,深呼吸了几次,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气急败坏有些太过分。 讲真的,现在除了江皓彻底消失以外的任何消息,都安慰不到这个小疯子。 感情是不是生活最重要的部分,也许没有哪个人拥有正确答案。 但周舟拒绝撒谎,终而还是低着头认真道:“我就是没有远大志向呀,除了开个小餐馆,就只想找个可以陪我一辈子的男人,创造一个温暖的家,这也做错了吗……” 正因了解他所有的过去,左煜才无法再乱发脾气。 他明白周舟的孤独和他的期盼,只是心中仍旧异常别扭,最后皱眉道:“江皓不是可以陪你一辈子的类型,我觉得你想多了。” “也许吧……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人没有试过之前愿望,永远不会了解自己真实的想法。”周舟抬起头道:“小老板,我知道你为我好、替我着急,但我有能力处理好眼前的生活,别再乱激动了。” 话已至此,左煜再闹就实在难看,他只得压下心中强烈的不满,扭头拒绝响应。 —— 医院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常常叫很多人吃不消。 江皓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靠能力,多半也靠毅力。 现在的人越来越注重外表,来找他整容的患者也越来越多,说是“患者”,其实大部分都还算五官端正,只不过在眉眼间寄托了太多关于更好生活的*,才想要依靠此道惊艳世人。 某日再度从手术台下来后,江皓感受到了久违的胃痛。 主要是因为周舟年前繁忙而没去健身,而令他沦落到了无早饭可吃的悲惨境地。 原来不知不觉间,五脏六腑都被美食养得那么娇气了。 他正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功夫,忽有小护士敲门进来,好奇道:“江医生,你累了吗?” “没,怎么了?”江皓从不在外人面前示弱,松开扶着肚子的手,直起腰身。 “有个病人送给我们很多鲜花展览券,看起来挺不错,给你分两张。”护士把票放在他桌上后,便很有自觉地消失掉。 江皓痛到满头冷汗,起身弄个胃舒冲剂喝了下去。 此时,刚刚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江皓侧头:“又怎么了?” 没想来的人是周舟。 “你没在忙吧?”他穿着运动服,背着双肩包,有点气喘吁吁地露着傻笑:“今天没锻炼,就顺便跑个步给你送好吃的!” 江皓微怔:“你跑过来的?” “对呀,只花了二十多分钟,菜还热着。”周舟将便当盒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眼睛黑亮亮地全是期待夸奖的神采。 江皓却冷静地坐到桌边:“不用这么麻烦。” “你又胃痛啦?”周舟瞥见桌上的冲剂包装,注意力瞬间转移,陷入了极度的郁闷:“是不是没吃早饭,怎么可以不好好吃饭呢,都怪我要是去健身房给你带……” “并不严重。”江皓打断他着急的质问,随手拿起桌上那两张粉红色的票,瞅见的确是现在正走高端路线的鲜花连锁店的展览,便道:“这个‘花音’的展览你想不想去看?在蓝色港湾,那附近还有西餐厅和电影院。” 其实他不过顺口一问,结果周却舟受宠若惊地接到手里,就像一盏油灯触到火焰,满脸幸福和荣幸瞬间被点亮,羞涩地说:“好、好呀。” 在北京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带他好好地出门玩过,江医生……真是太好了! 江皓瞧着小厨子都快高兴哭了的样子,觉得他好夸张,不禁摇了摇头。 “我一定会准时去的!”周舟保证道,而后笑着挥手:“不打扰你啦,再见。” 外面冰天雪地的,谁会来回跑一个小时来送个便当、却只待三分钟啊……这个傻瓜…… 江皓鲜明地感觉到周舟对自己那胆怯的热情,所以分外无语。 难怪就连蒋司那种段数的男人都可以利用这家伙,他实在是太容易就对别人产生信任、付出感情了。 正这么琢磨时,便当盒的盖子便被随手打开。 没想到里面的便当没像平时那么高雅清新,反而很可爱。 除了下面几层色味俱佳的日式配菜,最上面的米饭上,还用海苔做了个卡通形象的江医生,萌得不行。 江皓从来没收过这种礼物,拿着筷子愣过几秒,都没舍得把它戳坏。 可再抬头,“始作俑者”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古代神话里的田螺姑娘什么的,也无非就是周舟这样吧? —— 回到餐馆的小厨师心情语音,还趁着客人稀少时教妹子做甜点。 绵软的豆沙和板栗粉在琼脂的帮助下逐渐成块,用磨具切割成各种可爱的形状,再妆点上摆成鲜花或小动物的水果与坚果,冰冰凉凉显得特别可爱。 “哇,我竟然也做出来啦!”沫沫很兴奋地在厨房拍手。 指点了这姑娘半天的周舟欣慰而笑:“很成功,多的部分帮你冻在冰箱。” 沫沫最近喜欢上一个食客,貌似是附近的音乐老师,常常会在晚上前来吃定食,所以她才试着点亮厨艺技能。 左煜瞧着好笑:“你要是能这么容易把自己嫁出去,我就送你辆车当嫁妆。” “啊,真的吗,快把小老板的话录下来!”沫沫乱激动,然后把漂亮的日式羊羹码进小盒子。 “小爷我说到做到。”左煜趴在桌子上抱怨:“为什么没有妹子给我做饭啊,就知道让我买这买那……” “你想吃什么找周舟不就好了?”沫沫无语。 左煜偷瞥还在厨房里忙碌的熟悉身影,心情复杂到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反而什么都没再多说。 166阅读网 24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花音”最近在北京的各大商场都开了非常体面的鲜花专柜,虽然店内的花品价格高昂,但包装聪颖的概念和积极的营销还是使得销路大开,此刻置重金包出场地办展览,也是想趁着春节的到来继续炒炒热度。 很少出来玩的的周舟生怕迟早,提前半个多小时就站在了约定的地方,先是围着拱形的白色花门瞧了又瞧,而后便踮着脚东瞅西看,好担心不留神错过江医生的出现。 不过事实证明,这种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江皓本就肩宽腿长,身高过人,加上那张如若宋玉重生的脸和挺拔优雅的姿态,几乎刚刚出现在电梯拐角,就吸引了附近所有的目光。 周舟被路人的关注搞得忐忑,原本酝酿了半天的问好,瞬间找不到勇气说出来。 反倒是江皓一如往常,见他发呆,便在靠近后弹了下他的额头:“喂,醒醒。” “啊……”周舟忐忑地退到一边:“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轮休。”江皓淡淡地回答:“进去,票不会搞丢了吧?” “没、没有。”周舟手忙脚乱地把展览券翻出来,跟着他进到了花门之中。 —— 江皓之前对这次相约并没有细想,待到真的发生后,才觉得两个男人来看一堆花花草草特别诡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并没表现出特别的不耐烦,加之周舟非常高兴,始终举着手机拍照,又让大医生觉得偶尔这样赏心悦目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瞧,这些花都在盒子里,像珠宝一样。”周舟挤过人群,又在个雪白的大桌子前发现新鲜事物。 花店的专员笑着解释:“这是我们的永生花系列,鲜花经过特殊脱水和保色工艺后,可以永远保持现在的美丽容貌,非常受顾客欢迎。” 周舟小心翼翼地瞧了瞧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绿玫瑰,然后回头跟江皓偷笑:“价钱也很美丽。” 结果江皓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竟有个妹子背着小包冲了过来:“诶!!你是周舟吗?!” 周舟有点懵地点头,半晌才认出面前的白富美是之前小老板想追的熊猫,结果后来又不了了之,已经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真的是周舟,你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熊猫很兴奋,感慨了半天他的瘦身成效,又激动地朝着江皓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有点“心怀鬼胎”的周舟慌傻了,使劲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是朋友!” 可江皓并没有否认,还朝着熊猫那几个妹子微笑。 熊猫立刻两眼变心形,贱笑:“男朋友也是朋友的一种嘛,挺好的,多和有品味的人交往,远离左煜那种渣渣。” 周舟不晓得小老板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只好呆呆地送她离开,而后才垂头丧气地道歉:“对不起,她乱说的……” 江皓反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周舟也不知道,他很努力地忘记蒋司、很努力地要变好,可此刻渐渐试图触及到更遥远的对象,心又变成了海上漂泊的船,仿佛永远不可能靠到岸。 相反,面对太简单的小厨子,江皓不用思索任何复杂的事,他四下环顾:“阵势弄得挺大,其实能看的东西不过这么多,我们去吃饭看电影吧。” “好……”周舟点头:“上次你请我了,这次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不用,请我得要你亲手做。”江皓笑了笑:“这附近新开了家西班牙餐厅,我们可以尝尝。” 他每次笑,都像给周身打开了聚光灯,笑得多了,周舟就连多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除了乖乖地点头,大概其他任何举动,都再没有本事做出来。 —— 中国人是非常热爱美味、并且可以容纳百川的民族,特别是对那些丰富、饱满、火辣的食物保有百分百的热情。 江医生说的西班牙餐厅刚刚运营了半个月,就因为米其林大厨的召唤力和非常适宜本土的口味而门庭若市,倘若不是夸张的价格拦住了大部分客人,恐怕两人连个座位都排不上。 周舟对所有厨师做菜的过程都很感兴趣,特意挑选到能看见开放式厨房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瞧着里面的热火朝天。 “当初为什么会学日本料理,有想过再去学其他菜系吗?”江皓脱下外套,短袖白体恤露出手臂上灿烂的凤凰,再配着那张电影明星似的美脸,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是医生。 周舟不好意思地瞧了瞧,老实回答:“当时哪会想那么多,跟家人赌气到北京后,什么零工都干过,因为会做点菜,最后就在个面馆煮面条……要不是桐岛师父吃过我的面、听了我的遭遇,愿意把我带到大酒店教授技术,我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呢……” 江皓并非左煜那种从小衣食无忧的幸运儿,所以很理解人世艰辛,闻言颔首。 “不过我不是说自己被逼无奈才学日本菜的,桐岛师父不仅教了我做菜的方法,还教了我做人的道理,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想去学怀石料理。”周舟腼腆地弯着嘴角:“哎……我总是这样,本事不大,计划的事情还挺多。” 这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蒋司所说的“自不量力”。 可是江皓却淡笑:“挺好的,不给自己找目标,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周舟呆呆地望着他那被厨房的火色所照映到如梦似幻的脸庞,眼睛里逐渐被染上了光。 其实,江皓看起来像有勇气的人吗? 他可以将小厨子逗得七荤八素,但一察觉对方在感情方面的认真态度,又会情不自禁地想收回暧昧。 幸好这时几个妹子对着厨房阵阵惊叹和期待,才打破微妙的氛围。 周舟再度侧头,看着师父将面包蟹、鲍鱼、蛤蜊和各式蔬菜炖在珍珠米中,很快就被火红浓郁的汤汁淹没,不由开心:“是我们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江皓暗自松了口气。 没多久,衣衫笔挺地服务员就靠近上菜:“您点的海鲜焗饭。” 由于锅子的热气还没散去,汤汁仍旧孤独咕嘟冒着泡。 他们两个人拿起勺子小心尝过之后,不由因那鲜甜丰厚的味道相视而笑。 “真的好吃,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过卡路里这么高的菜了,好幸福。”周舟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江皓弯弯嘴角:“那就多吃点,只要运动量充足,其实没关系的。” —— 本日的出行,算不算约会? 这个问题周舟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多想。 但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如此幸福过,并不觉得身在人山人海的商业区,而是在满是白云和阳光的天堂。 特别是买了票坐进imax大厅里,小厨子捧着眼镜一直追问:“带上这个,看到的就是立体画面?” “嗯。”江皓在旁落座,随后回答。 “没有立体呀,只是有点暗。”周舟带上眼镜,又摘下来满头问号。 “这是偏光性的眼镜,一会儿电影上演时会有两台放映机将左眼和右眼的画面分别投放在大银幕上面,才可以看到立体的画面。”江皓耐心解释简单的科学原理。 周舟似懂非懂的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来看电影的也没几个人知道。”江皓依旧冷静。 周舟讪笑,小声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 江皓微怔。 “以前家里是小地方,爸妈又管得严,没什么娱乐,到北京后更没机会……”周舟捧着眼镜期待即将到来的梦工厂动画片:“好像很好玩似的。” 不算太多的观众已然落座,大厅的灯光忽然熄灭。 屏幕上的广告明明暗暗,但周身的喧嚣,和小厨师纯洁真诚的表情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与生活,对于江皓而言已经激不起太多好奇心,可是周舟的单纯又让每件无聊的事,变得意义盛大。 不晓得这个瞬间到底哪根神经不对。 江皓忽然侧过身,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久、也都要更真实。 完全傻掉的周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幸福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 他本该担心旁边的路人有没有发现,是不是在议论。 可是像装满碎糖的脑袋,又完全想不起任何与江皓无关的事情。 —— 毫无计划的吻,不仅令观影过程鸦雀无声,最后回家路上,两个人也没有多讲话。 江皓把车开到凉川小筑外,缓缓停好后,终于开口:“到了。” “啊,谢谢。”周舟慌乱地跑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北京又飘雪。 “等下。”江皓滑下车窗,递过一个紫色的袋子:“送你。” 周舟傻着接过来,讲不出应景的话。 “晚安。”江皓不算冷淡、也不算温柔地轻轻而笑,开着车消失在夜色深处。 仍旧站在雪里的周舟拿出袋子里的小方盒轻轻打开,才发现是自己今天看过的那朵水绿色的永生玫瑰,柔弱的花瓣在风雪中巍巍地颤抖着,仿佛还有着生命。 江医生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他有意识到这是朵玫瑰花吗? 这个神一样高远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像沫沫姐说的那样,对自己有着微薄的好感,变成了可以争取的幸福? 所有的答案,周舟都想不出来,他只是忍不住没出息地湿掉眼角,然后又用力揉了揉,慌里慌张地跑进了灯光昏暗的凉川小筑。 166阅读网 25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家在每个人生命中都是重要的存在,并且大部分人也都是有家的。 春假一到,凉川小筑里就人去楼空了。 周舟独自待在偌大的房子里,打扫打扫卫生、煮煮料理,倒也怡然自得。 窗外的风雪越发盛大,有种瑞雪兆丰年的安宁。 等待已久的泡菜终于腌制好,他正在厨台前品尝清爽味道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忽然一响。 周舟瞥见是江医生,忙摘下手套,拿起查看。 “田螺少年过年好。” 江医生的话又古怪又简单,还有个六百六十六元的大红包。 周舟微笑,好奇他并没有亲人存在,好像无处可去,不由站在原地认真打字询问:“你怎么过年呀?” “不过。”江皓回答。 “我给你做好吃的吧。”周舟壮着胆子建议,他的勇气不多,这已是示好的极限。 “好,可以来我家,护士送了螃蟹,我刚准备丢掉。”江皓倒是不介意。 “放点米在水里养着,不要让它们死了。”周舟不想显得啰嗦,又不太放心地嘱咐。 此时,小筑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是满身寒气的左煜。 天气实在是太冷,他从停车到餐馆这段路,鼻尖就已经冻到发红。 这位少爷家里亲戚多客人也多,不晓得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周舟很惊奇:“怎么啦,忘带东西了吗?” “忘带你妹,我来看看你这个孤家寡人。”左煜没好气地脱外套:“妈的,车打滑,在路边刮坏了。” “啊,严重吗?”周舟紧张。 “没事儿,店里还挺热。”左煜坐在来抱怨:“我饿了,做点菜我们一起吃吧。” “你想吃什么呀?”周舟仍旧在坚持瘦身,本已打算吃点酸奶沙拉解决温饱。 “肉。”左煜毫不犹豫,他好动好玩,皮肤满是胶原蛋白,青春到发亮,从来不会为体重和外型担心。 “嘻嘻,那铁盘烧烤吧。”周舟笑:“正好今天供货商送来新鲜的牛肉拜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顺便教我做个凉菜,明天年夜饭我孝敬奶奶。”左煜似乎开始对料理感兴趣,伸着懒腰进到厨房东瞅瞅西看看,其实只想多陪陪这傻瓜。 —— 暖暖的灯光照在银色的烤盘上,反射着迷人的光。 被黑胡椒腌制过的牛小排一触到高温,立刻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肉香扑鼻。 周舟用长筷子将其均匀翻面,又放入左少爷专食的雪花和牛,精准的计算时间,然后说:“可以吃了。” 左煜顺其自然地夹起肉,沾过蛋液之后,将亮晶晶的美味放进嘴里,满足地点头。 “我还记得第一次给你烤肉时,你死活不敢吃生鸡蛋。”周舟偷笑。 那时小老板刚上大学,十八岁的幼稚年纪,连人生观都不成型,既不知道自己的口味,也不了解内心的喜好。 那现在呢,知道了吗?了解了吗? 左煜低头吃着肉,心里一片茫然。 “你跟熊猫怎么了呀?那天我在外面遇上她了,她生气地骂你。”周舟还是很关心朋友:“不要随便跟朋友……” “嗨……”左煜坏笑:“我不是追她来着吗,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但我想想还是算了。” 周舟分外无语,感觉这小子简直活该:“为什么呀?” “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么喜欢她,又好像喜欢上了别人。”左煜边翻着肉边含糊其辞。 “你还小呢,不过也该学着对感情认真点。”周舟觉得左煜是个心底特别善良的弟弟,就是感情方面太随便,不由继续关心道:“你又喜欢谁了呀?过完年带来,我做饭给她吃。” 左煜忽然愤愤地抬头,瞪向这个毫无自觉地家伙。 周舟发懵,满脸莫名。 “你在哪遇上熊猫的,你干嘛去了?”左煜转移话题。 “在蓝色港湾,跟江医生去看展览……”周舟倒是诚实,笑道:“我还去看了电影,好好玩。” “看电影有什么好玩的?”左煜的好心情瞬间败坏。 “3d的……我没看过。”周舟不敢再多说,低头吃起碗里的低脂沙拉。 左煜不想再像个孩子似的家伙乱发脾气了,努力控制住情绪道:“明天你去我家过年吧,我奶奶还挺盼着你的。” “不要啦,有太多不认识的人在,我觉得紧张。”周舟哪还有胆子跟他提与江皓的约会,认真地:“提前祝你们过年好,一会儿临走时我给奶奶带上小菜,适合老年人吃的。” “哎,你要是妹子,也算贤妻良母了。”左煜拿起装清酒的杯子一饮而尽,为了自己的隐隐约约的小心思而心塞不已。 —— 或许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在春节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但也有百分之一的人会在这种阖家团聚的日子里体会到无以伦比的寂寞,活到而立之年,江皓是从来不过节日的,更何况这种要赤/裸裸地提醒自己不过孤身一人存在于宇宙中的特殊时期。 大年三十当天,他照常坐在书桌前翻书,直到周舟准时拜访,才恍然说:“螃蟹好像还活得好好的。” “哦哦……我去看看,你忙你的。”小厨子照旧有些拘束,颔首之后就拎着大包食材进了厨房。 他平时都显得小心翼翼,唯独在锅碗瓢盆前有自信。 江皓于门口前看了看,似乎想帮忙。 “很快就好啦,回去跟别的厨师朋友学了下西班牙海鲜焗饭,今天也可以试试。”周舟回头笑:“我自己就能搞定。” 江皓并不会做家务,由于从没人教过,他甚至连饺子是怎么包出来的都不知道,又想着刚才的论文还差一点没有读完,便笑了笑,平静地走回书房。 得以独处的周舟这才稍稍放松,却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在电影院的吻和那朵绿色的玫瑰,不太清楚两人的关系究竟走到了哪种地步。 他走神着把芒果、凤梨还有牛油果加入酸奶中打成饮料,怯怯地给大医生端去书房。 江皓在医院以外的地方从来都穿着随意,靠在桌边喝着咖啡翻书的模样简直像是杂志男模,谁也想不到他在研究的东西竟会那么晦涩难懂。 在和江医生重逢之前,周舟身边从来就不存在这种才貌双全的男人,他把饮料放在桌上,小声说:“一直都没问你,你对什么食物过敏吗?” 江皓抬眸:“嗯?” “虽然在凉川小筑了解你的口味,但是今天带了很多西餐的香料,我怕你吃了会不舒服。”周舟解释。 “没有,也没特意检查过。”江皓回答。 “那就好……小老板对花生过敏呢,有次不小心吃了加了花生粉的蛋糕,肿的直接打急救电话了。”周舟忍不住露出笑。 “你跟他关系很好。”江皓合上手里的书。 “他虽然讲话有点毒,但是特别关心身边的人。”周舟淡笑:“在北京能有个朋友分享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挺重要的。” 江皓比左煜成熟太多的地方,就是不会将喜恶挂在脸上,他虽不那么待见小老板,却反而神色平静地弯起嘴角。 “我又在说奇怪的话了,我去做菜!”周舟不好意思地回神,扭头往厨房跑去。 由于住在高层,窗外竟忽然绽放烟花,或许是陌生的节日气氛感染到江皓,他决定放弃研究,起身到客厅打开买来就没用过的电视机,让晚会的声音驱走大房子里的冷清,而后说道:“我还是帮你吧。” ——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怀念家的味道? 其实并非母亲的厨艺多么高超,父亲的手艺无人能及。 而是他们心中总是记挂着孩子的期待,咸一点、淡一点,全因着孩子的口味调整自己的菜肴。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烹饪其实是件取悦人心的事情。 最被关心着的对象,才能尝到自己最期待的美味。 江皓藏着好奇心,偷看周舟将那些看起来张牙舞爪的螃蟹和龙虾煮成鲜红可口的海鲜汤,仍旧会觉得这是个神奇的过程。 最开始,他以为做菜和做实验是一个道理。 其实不然。 烹饪者除了恰到好处的食材和调料,还要献上自己满满的感情。 周舟拿着菜刀从来有条不紊,他在其他菜肴炖煮的同时,将饺子馅儿打好,又用擀面杖熟练地擀出一个个雪白的面皮:“过年还是要吃这个。” 江皓瞅了瞅他的手法,然后学着包,虽然馅料没有填得太丰满,却也像模像样。 周舟对面前摆弄食物的大帅哥毫无抵抗力,红着脸说:“你还挺有天赋的。” “……煮泡面的天赋吗?”江皓手里第二个饺子就捏漏了,因着完美主义而对自己无语。 “其实泡面也可以做的很好吃。”周舟来了劲头。 “你煮的就挺好。”江皓实话实说。 “怎么光想着煮呀,看我的。”周舟到他冰箱里拿了包取之不尽的出前一丁,在开水锅里迅速烫熟,然后加上蛋液、洋葱、碎虾仁和土豆泥,很利落地在锅里摊了个饼,然后切成漂亮的三角形,叠在盘子里,研磨出椒盐和黑胡椒洒在上面。 早就感觉饥饿的江皓忍不住拿起叉子尝了尝,瞬间就被那又熟悉又陌生的美好味道温暖了五脏六腑,站在厨台前颔首:“嗯,有点焦脆的味道,很香。” “先别吃啦,等下做好了一起吃。”周舟着急。 江皓侧头望向这个系着围裙的纯洁生物,心内一片祥和,被客厅里热闹的节目背景音和周身各种各样的香气和热气所影响,头次觉得春节的确是无欲无求、快乐平安的一天。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 大约是哪个不长眼的病患或者医疗器械的营销者。 江皓压抑下想要再亲亲小厨子的冲动,迈着长腿到客厅皱眉接起:“喂?” 那头一片安静。 不会是谁在暗恋而恶作剧吧? 江皓不耐烦,瞬间想挂断。 “过年好。”那边终于响起的温柔声音,像从地狱伸出的漆黑的手,让江皓用最快的速度回味起了绝望和不甘的往事,从而被从快乐的现实,拖进了全然的痛苦之中。 166阅读网 26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几乎已经活了半生的江皓,美胜清风明月,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有过感情经历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很少被人们了解的是,其实他仅拥有一段持续了五年的初恋,并且耗尽心血,至今难走出。 但凡脑子的成年人都明白:这种男人往往是最危险的,谁跟他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周舟知道,他应当退却。 可惜这个天真的小厨子一无所知,并且还在厨房里快乐地做着美味佳肴。 江皓走到寒风与冰雪交加的露天阳台,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 电话的另一边经过短暂的沉默,显得有些悲伤:“我是景照,你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有事吗?”江皓终于发出平静的声音,扶着栏杆的手却有些颤抖。 景照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离婚了,我和那女人一刀两断了。” 江皓闭上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淡淡回答:“哦,那要抓紧再给孩子找个后妈。” “江皓……”景照的语气软了下去,带着几分悲伤和几分哀求:“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想去北京看看你。” “看我什么?我过的很好,当然,倒是不如你父慈子孝,儿女双全。”江皓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力气跟这个人讲话,但如今说出充满恶意的嘲讽,却竟有些酣畅淋漓的快感,他抛弃了平时所有斯文体面的面具,刻薄地冷笑:“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会被男人操哭的身体,是怎么跟女人生孩子的?” 电话里的呼吸带了几分哽咽,景照黯然神伤:“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 “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带着爱或者恨那么那么强烈的感情吗?”江皓冷冷地说:“别再来打扰我的感情,还有我的生活。” 话毕,他便将电话挂掉,因着身着短袖站在风中而微微颤抖。 细不可闻的敲击声打破沉思。 江皓回头,看见系着围裙的傻周舟站在落地窗外,满脸担忧之色,这才收起情绪回到客厅淡声道:“一个朋友跟我拜年。” 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声音好像要结冰了。 周舟眨眨黑亮的眼睛:“菜做好啦,厨房也收拾好啦,吃饭吧。” 很多人做烹饪都会把厨房糟蹋到如战场,但他却偏有关火的同时就让周身整洁如新的本事,使强迫症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 江皓走到餐厅,望到从来都空空如也的餐桌上竟然摆满了珍馐。 海鲜焗饭、寿喜锅、芝士牛舌卷、清蒸大闸蟹…… 它们无论是色彩还是味道,都狠狠地冲击着人的感官。 特别是摆在江医生位子前的最爱——日式拉面上,竟然飘着朵莴笋做成的绿玫瑰,和那日的永生花非常相像,晶莹而美丽。 周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胆的表白了,所以忐忑地拉开椅子,结巴道:“请坐,不知道好不好吃……” 谁知道满身冰冷的江皓竟然从身后猛地将他抱住,低声问:“废这么多心思讨好我,真是难为你了。” 由于两个人过大的身高差,周舟整个人都快被圈进怀里,他瞬间就脸红,挣扎道:“不、不是……” 明明这几个月健身加瘦身,已经比以前有力气了许多,可被此刻控制住,却连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 江皓的心情已经差到谷底,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周舟推到墙壁上,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不是什么,想让我高兴,无非就是希望我借此喜欢你,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周舟呼吸混乱,言语不能。 虽然江皓说的算事实,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可惜他没有本事完整地描绘出自己的内心。 眼前纯良又惶恐的脸,加重了江皓的崩溃,他早已无法完全相信纯洁的感情,也不希望看到别人相信,所以想都不想,就俯身暴力地吻上了周舟微启的唇。 太成人太情/色的吮咬和上次偶像剧似的梦幻之吻不同。 也许这才是江医生真实的模样。 周舟在快要窒息的紧张中拼命的挣扎,他觉得害怕又很痛,当这份抗拒惹得江皓粗鲁地扯坏了崭新的卡通体恤时,不争气的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 温热的泪水毁灭了江皓的失控,他猛然松开手,周舟瞬间就摔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哭得更厉害。 ……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对别人的恨,发泄给这个简单的人? 江皓深呼吸几次,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和身体,犹豫地去碰他的头:“……别哭了。” 周舟蜷缩又埋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想约会,想接吻,想上床……这些游戏都可以,但除此之外,也没更多的结果。”江皓心如死灰地直言不讳:“我不需要身边人。” 周舟依然啜泣着,并没有任何回应。 江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瞬间觉得自己刚刚讲过的实话很多余,转身便去衣帽间,试图拿件家居服给可怜的小厨师蔽体,可是正在翻找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声门响,他皱眉走出,发现周舟连带他的东西都已经消失,这房子里除了桌丰盛的料理外,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独剩一人的江皓茫然地吃了口面,拨乱了那朵精心摆放的玫瑰花,随着浓郁美味而扩散开来的,还有十足的悔意。 明明对任何人都可以保持平静,怎么总会在周舟面前失控? 简直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次又一次低把糟糕的情绪带给他,然后有令自己痛苦加倍。 —— 年夜深深,北京已经大雪纷飞。 春节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也便顺势遮掩了周舟的狼狈。 他打车回到凉川小筑后,用热水澡平定了身体的恐惧,却无法抹除内心的诧异和难堪。 由于完全不了解江皓的过去,周舟难免会认为: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并且觉得那般好笑才故意玩弄…… 果然自己不该想太多,江医生孤身一人始终没定下来,肯定有更复杂的原因,并非找不到男朋友,所以一个小厨子怎么也不太可能成为特别的存在。 正坐在榻榻米上伤心的时候,窗外竟然传来隐隐的呼唤,似乎喊得是周舟的名字。 他诧异地拉开门走去二楼的阳台,发现左煜那家伙不在家待着,竟站在雪地上朝自己笑:“嗨,过年好啊!” 说着就把摆在面前的烟花点燃。 周舟望着明亮的花火,被友情温暖的心脏,忽然间便脆弱起来,不禁闪出泪光。 左煜就是如此对内心的善良遮遮掩掩的家伙,他知道小厨子无依无靠,春节会很可怜,所以每年都会开车来送饺子,并不求什么回报。 “你怎么了?”小老板看到周舟在抹眼泪,顿时忐忑,半敞着厚实的棉服跑上楼去追问:“你哭什么啊?” 周舟完全说不出口,只是狼狈地抹脸。 “吃饭了没?”左煜摸了摸他的头。 周舟啜泣:“没……” “过年也减肥,真是没谁了!”左煜毛手毛脚地拍了拍他已与正常人无异的肚子和腿:“你看你一点都不胖啦,维持这样就可以了,我跟你讲,老实节食会变抑郁的,给,我奶奶包的饺子!” 说着就把个餐盒从不知从哪摸来的塑料袋里掏出,将筷子塞进他手里。 为了给江皓做那顿年夜饭,周舟一整天都没进食,现在忽然感觉到饥饿,不禁哭泣着吃起来。 “都跟你说不要自己过年,寂寞了吧?想家了吧?”左煜考虑事情很简单,伸手抹掉小厨子的眼泪:“啧啧,看你这怂样,还有脸管我叫弟弟?” 眼泪让周舟的睫毛湿成一团,毫无威慑力,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 “嗨……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家跟那群心机婊玩,就跟你爸妈道个歉。”左煜劝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怎么了?” 周舟咬着饺子不讲话。 左煜厚脸皮:“我可以假装你男朋友,没准看到我这么优质的男人,你家亲戚就都贴上来了。” “不用,随便他们。”周舟倒也不怎么圣母,不想跪求原谅,并且耿直地说:“而且我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 闻言左煜瞬间炸了:“为什么?!” “我不喜欢年纪小的,也不喜欢有钱人。”周舟实话实说。 “年纪小不小跟成熟不成熟有什么关系!”左煜表现的一点也不成熟,咬牙切齿:“难道你喜欢穷光蛋,你有毛病啊!” 周舟拧巴着小眉头:“只是打个比方,你这么激动干吗?” 左煜无言以对。 “你是个很好的人啊,肯定会找到你专属的女神。”周舟在他的陪伴中渐渐安定下情绪,觉得刚才的失控很幼稚很丢人。 “女神个毛,我决定毕业后好好发展事业。”左煜顾左右而言他。 “哦。”周周半信不信。 这个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左煜眼睛很尖,看到江皓两个字,立刻飞速接通。 手机里传过的磁性声音,简直撩妹撩汉全无障碍:“抱歉,你别哭了,今天完全是我的错,我请你出去吃年夜饭吧。” 左煜口无遮拦:“哭你麻痹,以后离我家小厨子远点。” 说完就立刻把手机电池抠了出来。 周舟沉默侧视,却并没有多余的阻挠。 “你刚刚是不是跟姓江的在一起?他为什么惹你哭了?”左煜气势汹汹。 “没什么。”周舟最近把胃都饿小了,吃过四五个饺子就觉得饱。 左煜脑洞比天大:“他是不是□□你?!” 周舟哑然,露出种异常慌乱的表情。 左煜气到炸:“你别跟不正经的男人乱来好不好,看江皓那风骚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得艾滋!” “他不是那种人,他一个人。”周舟小声道:“你还不是也那样?” 左煜瞬间后悔之前跟他吹嘘过的自己的风流史,没好气地说:“总而言之……” “我知道我没希望。”周舟不剩太多精神,身上被江皓弄得青肿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左煜沉默了好半天,忽然道:“明天跟我去看电影吧,我有个片子想看,朋友都忙着过年呢。” “嗯……”周舟满脸黯然神伤,却也渐渐被他的唠叨转移走了注意力。 166阅读网 27 江皓篇外·庸俗小说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江皓在北大读医学院的时候,少女心的《何以笙箫默》正在流行,他标准的白马王子外形、永远第一名的成绩和节俭又严谨的生活习惯,简直就是现实中的何以琛,只可惜这个“何以琛”喜欢的不是萌妹子,而是美男子。 从福利院艰难的环境中考进高等学府,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故而江皓并没有在工作之前谈恋爱的打算,可惜老天的安排永远无法预料,那时同系的学弟景照仍旧像精灵般闯入了他无趣的生活,打动了那曾如白纸一张的少男心。 客观说起来,景照有与江皓相似的地方,比如玉质外表、比如聪明头脑,但他家庭条件极好,性格又勇敢开朗,自从知道那位帅到惊为天人的学长是同志后,就每日热情骚扰、每周鲜花常在、听他爱的音乐,读他爱的书,无论被怎样冷淡对待都热情如初,实在令人无从拒绝。 两人的初吻,是在大三的寒假。 江皓为了勤工俭学,要肩负着医院和药房的双份兼职,十分辛苦。 然而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景照却连上海的家都不肯回,夜夜都忠心地等他下班,陪他回学校。 有日景照明显脸色憔悴了,却仍旧顶着寒风站在医院门口。 那时的江皓还很单纯,虽然孤高,却也谈不上铁石心肠,看到个被家人捧成小王子的美少年如此对待自己,是不可能不感动的,所以无奈地问:“你不舒服吗?” 景照抽了抽被冻红的鼻尖:“有点发烧。” “那还来干什么?”江皓很无奈,背着书包跟他往地铁走,打算尽快搭车。 “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啊,到宿舍你又要温书。”景照笑嘻嘻,露出脸上可爱的梨涡。 江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吃药了没?” 景照并不回答,还拉起他的手,再度附上自己的皮肤,像只像主人讨宠的狗狗。 江皓哭笑不得:“干吗?” 景照笑意更深:“我喜欢你摸我。” 爱和欲从来都是人类的本能,尽管江皓很希望足以把控生活了再谈感情,但他年轻的理智未必能够控制内心,所以才犯下了足以后悔一生的错误——开始对景照肤浅的爱,卸下了内心的提防。 就在两人深深相视的刹那光景,非常主动的景照忽然间踮起脚,吻上了江皓的唇,搂住他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害我等这么久,我要把感冒都传染给你。” 小美男甜丝丝的唇让江皓的初吻变得欲罢不能,渐渐拥上他的后背,在彼此的灵魂间燃起灼热的火焰,即便周身寒风肆虐,却越来越旺,丝毫不受影响。 —— 相爱容易但相处太难,为这个简单的道理,无数前辈都付出过沉重的代价,这两个年轻人也不例外。 尽管凭着满腔热情在一起了,但江皓和景照之间的磨合却并不容易。 一个是孤身成长、身无长物的穷小子,一个是养尊处优、任性难缠的富公子,不管是约会还是同居,都在各种各样的细节中无法达到完全的共识。 在景照看来,江皓很有能力、以后定然会飞黄腾达,所以他目前的囊中羞涩并不值得在意,很愿意与其分享自己所有的物质条件,全没必要故意吃苦。 可是江皓却特别纠结尊严,每次景照赠送的昂贵礼物、添置的高级家具,都会惹得他不开心。 这样一来,争吵也是有过的,而且常常异常激烈。 但分歧总敌不过江皓的真心,景照实在有他可爱的地方,况且又将身体和感情都交给了自己,所以抱着要对这个家伙负责的心情,自傲的江皓总是选择屈就和包容。 记得某次因为叫景照不要买什么视频冰箱挤在出租房,小少爷就气得把好几万元的电器踢坏了,闷在屋里饭也不吃、谁也不喝,满脸楚楚可怜的沮丧。 江皓无奈,只好跟维修师傅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让它重新运转起来,而后出门买来热腾腾的牛肉面,到卧室安慰:“别生气了,吃点东西。” 景照眼睛哭得有点肿,趴在个一人高的大熊上纹丝不动。 江皓靠近后,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个东西确实没必要,我收回我的话,你也别再多想了,好不好?” 景照委屈:“我就是喜欢那个播视频的功能嘛,可以边学做饭、边看电影……” 江皓无奈而笑,亲着他说:“知道了。” 景照非常非常迷恋江皓,即便是对外表爱的更多。 他伸手抱住大美男的腰:“我决定每天都给你做早饭。” 江皓抚摸着他的短发:“好。” 看到那么清高又完美的人对自己如此温柔,景照这才少了很多心塞,偷偷微笑。 “等我以后有了工作,肯定会让你过非常非常舒服的生活,你给我时间成吗?”江皓的态度很认真。 景照的老爸是上海一所医院的院长,家财万贯,导致儿子对好生活没概念,因为从来没吃过苦,听到江皓的话也不是很理解,只是笑:“你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啊?” 江皓不想再继续挑起战争了,拍拍他道:“吃饭吧。” “不要吃饭,要吃你。”景照本来也不算老实的男人,发现和江皓在床事方面异常和谐后,更是食髓知味,边够着去吻他的唇,便跨坐在他的大长腿上,兴奋到腰都开始发软。 江皓捧住他的脸:“随便饿肚子,又想胃疼?” “我不管,不信你还忍得住。”景照摸住他被自己撩一撩就格外坚硬的下身,竟然挣脱开的束缚,附身拉开他牛仔裤的拉链,闭眸含了上去。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很容易服从于身体的快感。 江皓喘息变粗,那张染上情/欲的美脸散发出无敌的荷尔蒙,简直想让人把他生吞活剥。 景照好不容易才让他发泄出来,舔着嘴角诱惑:“今天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江皓是个纯攻,顿时抚摸着他的后颈发出半笑不笑的声音。 “你瞧不起我!”景照瞬间把它扑倒,说出自己蓄谋已久的愿望:“不让我上,那就跟我去纹个情侣纹身!” 江皓渐渐平静,皱眉说:“当医生还要纹身,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会光着身子给人看病啊!”景照咬他的下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害怕在身体上留痕迹!” 江皓宠溺地微笑:“怎么可能?” “那就陪我去嘛。”景照每次得不到满足,就会跟他撒娇,简直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为了爱情的圆满,最终江皓还是随了景照的心愿。 没想到那家伙所谓的纹身竟然是纹流行的花臂,让纹身师在整条胳膊上作画,断断续续花了大半年才完成。 一只凤,一只凰。 交相辉映,算是流行的艳丽。 或许这就是景照认为的两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的证明。 可结果呢? 发誓的也是他,薄幸的也是他。 世事的无常,通常这样。 —— 江皓跟景照在一起的第五年,即将从研究所毕业,竭尽全力准备去东京大学攻读博士。 爱情完满幸福,前途光明似锦。 那几个月大概是这个不幸的人此生最开心的日子。 没想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娇气的景照开始变得古古怪怪。 那小子趁着寒假回上海过年之后,曾有大半个月没给江皓打过电话,再开学时,相处的态度也躲躲闪闪。 已然对景照百分百信任的江皓迟迟察觉,是因为发现这家伙竟背着自己常给同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待到证据确凿、再按耐不住的摊牌,景照也没遮掩,垂头丧气地说:“是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她老爸是卫生局的一把手,所以,你懂的。” 完全如晴天霹雳的江皓用过很久才回神,不晓得他怎么能讲得如此轻松。 景照的性格并不内敛,他的故作自在还是于诡异的沉默中破功,开始哽咽道:“等你去了日本,我也到了该面对现实生活的时候了,老公,我不会真喜欢那姑娘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那姑娘知道,你在管一个男人叫老公吗?”江皓气得全身发抖:“你晓不晓得自己属于骗婚,人家大好青春,凭什么要做同妻?” “别天真了,她明白怎么回事,我们两家都明白。”景照一直不敢开口,就是怕江皓如此义正言辞又敏感,他用力握住大美男的手:“反正咱们两个是不可能被法律承认的,我会有很好的发展,等你博士毕业去上海找我,我养你!” 江皓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竟然第一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景照被打得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低声道:“你没有家人、没有家庭,你不知道我背负着什么,你也不知道父母对我有多重要,童话里的爱情故事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这辈子你是我最喜欢的男人,但我们永远不会站在阳光下,我理解你是个理想主义的男人,所以到现在才跟你说。” 江皓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本该是快乐又简单的景照,像是毫无防备地踩到了悬崖的边缘,一下子跌入了无穷的黑暗。 景照哭得有些伤心:“但我只爱你,我爱你,难道不够吗?” —— 平心而论,景照的选择很无耻? 其实后来渐渐走入社会、渐渐了解到人性后,江皓难免领会到很多他当初的现实。 但几年前仍在校园中的江医生,是发自肺腑地痛苦。 不想失去带给自己温暖和快乐的爱人,这有什么奇怪? 从起初的争执、到无力的商量,中间醉酒数次,而后又萎靡不振了段时间。 最后他特别憔悴地下了狠心,把已经从同居小屋里搬出去的景照约来,捧着束玫瑰花说:“我不去日本了,你也不要回上海了,可以吗?现在已经有两个医院愿意聘用我,即便不依靠你家里的帮忙,我们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照在咖啡店的沙发上呆坐好久,最后开口:“你知道我这件外套多少钱吗,三万,你知道我这个手表多少钱吗,十五万,你知道我爸给我在上海准备的车和房子多少钱吗,你知道我回去到私人医院当副院长,和留在这儿打工,是有多么天差地别吗?” 这些问题尖锐到江皓无可回答,他太难过了,甚至开始哀求:“我会努力的,我不想跟你分开,不想让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那你告诉我,这份爱值多少钱?” 景照抬着美丽的眼睛,最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觉得它值全世界,但是……” 其实一文不值。 江皓没有哭过,在那个刹那,他为自己比所有人都孤独的命运产生了一丝想哭的冲动。 “别自毁前程啦,去东京多好啊,要是我考得上,我也想去,你不愿意跟我保持情人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后有困难,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景照站起身,拿起那捧玫瑰花:“再这么不好好过日子,都不帅了。” 江皓一直知道他喜欢帅哥,从前也常常被他拽着去看韩国明星的演唱会,这个以往没有多想的问题,此刻却叫疑云布满心头:“如果我是个丑八怪,你会爱我吗?” 景照诧异微怔,而后笑了下,没有讲话,拿着花便要走。 可是江皓却一把将玫瑰扯过,甩得到处都是。 那艳丽的花瓣虽美,尖锐的刺,也难免让他的手鲜血直流。 —— 我们究竟有多坚强,在没遇到事以前,或许谁都不知道。 大多失恋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然而时间过去,也都活得很好。 景照订婚与结婚的选择,曾让江皓感到绝望,也有不甘,他想起往日真实的甜蜜,始终无法相信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最后赴日行程确定,除了丰厚的奖学金,还有在北京的日本成功人士愿意资助生活费,其中最热情的一位,就是酒店大厨桐岛山。 对此充满感谢,江皓主动邀请对方在北大外见面吃饭。 桐岛山是个很慈祥的老爷爷,为了表示赴约的郑重,还穿了西服、带了礼帽,是个典型的日本老绅士,他带了个脸圆圆的小男孩儿,落座后便笑道:“这是我徒弟,周舟。” 小男孩儿显然被江皓的英俊震慑住了,愣过好久才手忙脚乱地打招呼。 江皓已经逐渐习惯不去喜形于色,他淡淡颔首,认真道:“非常感谢你们,我会尽快完成学业,这笔钱在有我能力的时候定当偿还……” 桐岛山笑着打断他,摸着白胡子说:“能支持年轻人完成梦想,就是我的收获。” 梦想…… 曾经盼着与景照创造幸福的生活时,这的确是梦想。 但现在呢? 好像只是用力的活着。 桐岛山察觉到他眼底的失落,问道:“怎么,还有什么烦恼吗?” 江皓摇头,不是他不屑于说,而是根本无从谈起。 自己和景照的故事,就像一本最庸俗的爱情,虽然于己刻骨铭心,但对旁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166阅读网 28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春节的几天假里,左煜仿佛得了“不看电影就会死”的病,自大年初一起的每天晚上,都拉扯着周舟去万达扫片,从戏剧到爱情、从武侠到科幻,买到什么看什么。 可惜贺岁档就那么几部,终有一夜,小厨子无语地站在电影院门口:“你到底想选哪部啊,不是全都看过了……” 左煜拿着手机抓耳挠腮地搜索,最后尴尬道:“我、我记错日子……” 不过也多亏了他胡闹的福,叫周舟没有更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小厨子诚恳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自己待着心情不好,谢谢你啦,我们还是回小筑收拾下,准备春假后开业吧。” “什么破电影院,就这几部片子。”左煜忍不住抱怨:“以后有你想看什么电影就只能找我来,不要再找姓江的变态了。” 自从蒋司消失后,这家伙对江皓的仇恨值就直线飙升,周舟无奈的抿嘴,把眼睛撇向别处。 左煜顿时开始炸毛:“这是什么表情,他那样对你,你还想找他是不是?” “不会啦……他已经跟我说过不可能跟我有发展,我还怎么强人所难?”周舟始终无精打采,最近连笑都不笑。 左煜很想让他重新开心起来,提议道:“别提人渣了,我们去给小筑买点新餐具吧,新年新气象。” 周舟完全属于居家型的人,立刻点头:“好呀。” “到宜家看看,正好我今天开的车空间比较大。”左煜顿时比他还兴致勃勃,盘算着说:“我想把桌布也换一换。” —— 这些日子的北京空空荡荡,往日拥堵的家居商场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客人,多半是要布置家庭的年轻情侣,动不动就在面前牵手接吻秀恩爱。 左煜瞧得暗自唾弃,偷看认真挑选货物的周舟:“喂,你屋里缺什么,我帮你一块儿买了拉回去吧?” “嗯,不过我自己买就行。”周舟拿起个正在打折的枕头,用脸贴了帖:“这个好像很舒服。” 左煜平时都住在家里,吃穿用度并非是这种连锁平价店的商品,但他看到小厨子幸福的表情,顿时对那个枕头徒生好感,顺手抱起说:“我也要。” “……别乱买东西。”周舟哭笑不得地瞥他。 “我没乱买啊,我要在小筑放套寝具。”左煜抱着手哼哼:“省得喝了酒还要找代驾。” 周舟早就习惯他此起彼伏的主意,见怪不怪地摇摇头,在玩具区报起个做成胡萝卜的毛绒娃娃:“这个好萌。” “嗯,适合你。”左煜拎起个花椰菜:“我也要一个。” “小老板。”周舟严肃起来:“我觉得你最近特别不对劲儿。” 左煜搂住花椰菜心虚:“……啊?” “不要为我太费心,我可能在自找麻烦吧。”周舟在被江皓弄哭之后,终于弯起了嘴角:“不过虽然有很多烦心事,但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我才不是你朋友。”左煜莫名奇妙的郁闷。 “别嘴硬啦。”周舟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下,又跑去对着一排排闪亮的勺子研究起来。 左煜望着他的身影,多么希望生活永远如此简单,再没有那些多余的人出现就好了。 —— 没想到这天听风就是雨的小老板并不是简单地说说而已。 他晚上蹭过饭后,还真的强行住到周舟的卧房里,洗过澡后就躺在自己新买的寝具上翘着长腿得瑟:“嗯,这被子,完美!” “大过年的,你总不回家,爸妈不会生气吗?”周舟分外无奈。 “他们应酬去了,想找都找不着呢,哪有功夫气我?”左煜拿起手机开始打炉石。 周舟摇摇头,倒也对跟这家伙睡在一个屋子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方面小老板本身就是个直男,对妹子见一个爱一个,另一方面他年纪小又幼稚,跟亲弟弟没两样,所以便照常在旁边叠衣服、擦脸,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琐碎日常。 “嘿,我说你天天抹这些干嘛,指望自己能变天仙啊?”左煜用脚踢了踢江皓送的护肤品。 “没有……但是皮肤变好心情也变好了。”周舟老实回答。 “变好了吗?”左煜爬起来,忽然用手捧住了他的脸。 虽然周舟消瘦很多,清秀了很多,但周舟就是周舟,还是他熟悉的周舟。 小厨子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失笑着拨开他的手:“干吗呀?” “为什么你就不安于踏实的生活呢?”左煜皱眉。 从来都一步一个脚印的周舟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被个富二代说不踏实,他坐在榻榻米上皱着小眉头:“没有呀。” “蒋司也好、江皓也好,都是看起来就水性杨花的那种男人。”左煜满脸嫌弃:“你不要太外貌协会了。” “也并不是看谁长得帅,才觉得喜欢的。”周舟在昏黄的灯光中慢慢抱紧双腿,满脸安静:“留恋蒋司,是留恋自己在北京得到的第一份温暖,而江医生……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有点喜欢我呢,他的性格和他的过去,对我来说都是个谜,有的时候希望江医生像我一样矮矮胖胖的就好了……” 左煜戳戳他的手背:“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周舟微笑,睫毛的阴影洒在脸上,显得很温柔。 这个世界很精彩,左煜所拥有的世界更精彩,他万事无忧,在青春中仍旧怀抱着无限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于这一刻,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他别无所求。 “哎,常以为自己很懂爱,也很坚持去爱,也许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周舟揉了揉眼睛,叹息道:“希望以后让我明白的人,和我一样平凡。” 可惜左煜并不接受这种假设,不小心想到以后小厨子身边有个五大三粗的蠢货,就更加生气,所以猛地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睡了睡了。” ——果然是个不能谈心事的小孩子。 周舟这样想着,便体贴的熄灭了灯,抱着今天刚买的胡萝卜钻进了旁边的被子里。 “跟我聊聊别的吧。”左煜也抱起花椰菜,翻身瞧向他。 “我困了。”周舟闭目喃喃道,果真很快就呼吸平缓下来。 怀着太多心事的左煜根本就睡不着:“喂……” 不搭理他的周舟已经没了意识,却仍旧很缺乏安全感地楼着那个萝卜。 左煜坏心眼地爬近了些,慢慢地将毛绒玩具拉开。 谁知道双手空荡过后的几分钟,周舟竟然非常懵地揽住他的胳膊。 吃在咫尺的距离,就连呼吸都能感受到,左煜的脸瞬间就红透了,他虽然长得嫩,但不该干的事儿半件没少干,根本就不是个纯情小少男,所以对于此刻的心跳如雷、天崩地裂,实在是慌乱意外至极。 但是看不到周舟眼神的时候,左煜忍不住听从了自己的本能。 月色那么美,雪色那么清。 他缓慢地靠进,然后带着试探地慢慢地吻上他。 如果从前有迟疑、也有自我怀疑,但这刻小老板没有办法欺骗内心,他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上了男人,却很明白,不想失去有身边这个老实的笨蛋的心情,到底多强烈。 —— 次日清晨,唤醒这两个年轻人的,除了窗外明亮的阳光,还有沫沫歇斯底里的尖叫。 周舟被吓了个半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缩在左煜怀里,屋内的被子枕头全都乱七八糟,实在惹人联想。 “我、我就回老家过个年,你们……你们……”沫沫的世界观彻底混乱。 周舟呆了两三秒,才意识到她误会了,无奈地困困地爬起来摸头:“瞎说什么啊……他喝了酒非要留在小筑的,我睡觉不太老实……你几点到的?” “六点下的火车。”沫沫还没回神。 “今天要开店了,估计没几个人来。”周舟揉着眼睛去洗漱。 沫沫在墙角的木桌上放下从老家带来的辣椒酱,满脸狐疑地望向还躺在那里窃笑的左煜。 或许周舟真的没什么,但这个异常荡漾的家伙实在是太古怪了。 “还没看够啊?”小老板抱着花椰菜打了个哈欠。 沫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捏住小拳头说:“周舟这辈子已经很不容易,你不要……不要……” “多管闲事。”左煜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灿烂,暗想着春节过了,冬天定然也过了,而冬天过了,春天就来了。 166阅读网 29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整个过年期间,江皓的日常就只有三个字——吃剩饭。 大年三十那夜周舟留下的大餐他没有舍得丢掉,又没办法一次吃完,竟鬼使神差地做出了极端不符合处女座性格的行为:把它们用保鲜膜打包好统统放在冰箱,每天就像有艰巨的任务一样,逢到饭点便把于身体无害的剩饭拿到微波炉里热热吃吃。 如此一来、待到冰箱空空如也时,也到了恢复上班的时间。 憋了整个春假的主顾们再度蜂拥而至,整容咨询者络绎不绝,害江皓一整天都不得休息,终于到了下班的点儿,想到空荡荡的家和说不清的烦心事,反而不那么想离开办公室。 “江医生,我们要去凉川小筑找周舟吃饭啦,一起吗?”护士小姐打来内线电话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江皓想起那天小厨子泪眼朦胧的可怜模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虽算不得心软仁慈,却并未如此伤害过他人。 其实周舟那点心思,江医生从始至终全明白。 撩是自己主动撩的,如若想接受,顺其自然下去没什么不好。 反之亦然,即已拒绝就该不联系、少惹麻烦。 所以现在不上不下的混沌心情,实在太过于微妙又可恶。 “那好吧,你不去周舟会失望的。”护士窃笑着挂了电话。 江皓皱眉摘下护目镜,坐在桌边走神。 手机忽地一阵震动,屏幕上又显示出大年夜时景照所使用的号码。 或许时间能治愈绝大部分东西,但被伤到遍体残缺的初恋,恐怕永远不在其列。 江皓拒绝接起,被断断续续的声音搞得心烦,索性将那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他这一整天太繁忙,上顿饭还是健身房早晨的麦片粥,现在天色已晚,饥肠辘辘,不由习惯性地找出包辛拉面走到休息室。 可还没等水烧开,就已失去耐性,打开袋子捏了捏便径直吃了起来。 恐怕谁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理应在花花世界享受春意的大帅哥,竟然如此打发自己。 大概从和景照分手的那天起,他作为平凡人的热诚与好奇就被践踏光了。 汤面不如干脆面酥脆,咬在嘴巴里是苍白的面粉味。 江皓颓然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如死灰。 或许像他这种情商崩溃的变态,最应该孤独终老,不要再出去祸害老实人。 如此这般想着,江医生又自欺地自我安慰:那夜对周舟的残忍,其实也是种变相的好心,让他对糟糕的对象减掉无用地期待,有什么不对呢? —— 事实上,渐渐打起精神来的小厨子并没有太复杂的心思,只因根本放不掉对江医生朦胧却真挚的好感,而没勇气再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由此退掉了健身房的课程,改为每日早晚在三里屯附近跑步锻炼身体。 某天夜里左煜开车路过,正好瞥见周舟渺小的背影,立刻减缓车速朝外喊道:“喂,污染这么严重还在外面运动,你傻啊?” 虽然天寒地冻,周舟脸上却已带着细汗,他保持着匀速,喘息回答:“习惯啦,跑一跑比较有精神。” 左煜停车下去,一把揪过这家伙:“给我做饭去,做得好就送你台跑步机。” “今天不想做。”周舟挣扎。 左煜轻而易举地按下他的反抗:“我怎么有你这么爱偷懒的员工?!” “我没偷懒,今天轮休。”周舟扑腾着胳膊未果,最后无奈抬手:“而且下午被菜刀切到。” 左煜这才看到他食指裹着纱布,慌张得要命:“我、我不知道,严重吗,去医院了吗?” “破了一点点而已,刚学切菜时常这样。”周舟摇头:“没关系的。” 不料左煜却想都没想,很突兀地将他的手指握到眼前,紧接着又不知如何是好,全然僵在风中。 周舟不由笑话他:“真的没关系,明天就好啦,不会影响工作的。” 左煜干什么都胆子大,偏没胆量在小厨子面前裸/露自己的心思,毕竟是不是喜欢男人这件事,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 周舟摆手挥别:“我再跑会儿,你去玩吧。” “站住,我有好东西带给你!”左煜这才想起正经事,从车里翻出个信封得意洋洋地说:“叫哥哥!” 周舟满脸围观智障的神情。 左煜不服气:“真的!是日本来的信,之前那个酒店主厨给我的!” “诶……”周舟一个激动,立刻伸手去抢。 左煜心怀鬼胎地往后躲,直到逗得小厨子真的有点恼了,才笑着交出。 周舟接过后,打开的动作有些发抖。 他从来都是如此,会为旁人呕心沥血献出关怀。 左煜一边感慨周舟对师父的忠诚,一边回味他对自己的好,正在心思柔软之际,猛然对上周舟抬起的眼睛,不由慌张地看向别处。 周舟并未发现异状,茫然道:“日文啊……我只会一点点,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帮你找个翻译吧。”左煜咧嘴一笑,摸出手机:“其实我已经拍下来了,我们学校有很多日语系的。” “嗯嗯,谢谢你。”周舟发自肺腑地颔首。 “请我吃冰淇淋!”左煜傲娇。 “这么冷还吃……”周舟老实地在运动服里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摸出五十元钱。 谁知道正好一阵寒风吹来,将那纸币忽地吹走,瞬间消失在街道上。 左煜瞧着周舟一脸懵逼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真的很喜欢跟他相处的小快乐,对于任何会将其夺走的对象,都会冒出纯天然的憎恨,几乎无法控制。 —— 好饿啊…… 近来位列左少爷仇恨榜第一名的江医生,最强烈的身体感觉就是饥饿。 无论是气走小厨子,还是拉黑景照,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和身体更好受。 泡面吃到恶心,到其他餐厅又兴趣全无,三天胃痛了两次,真的很有去住院的前兆。 某日下班,寒冷的天已然黑透了。 胃里空空荡荡的江皓走到停车场里,感觉连头发丝都是变成了凉的。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忽然做出个石破天惊的决定——买菜。 反正家里厨房设备一应俱全,只要照着菜谱想做实验一样把它们弄熟就可以吃了。 怀抱着如此幼稚的想法,江医生从家乐福拎了满满两大袋食材回家,对着烹饪的app折腾过三个小时,终在疲惫中对着满目狼藉和奇怪的味道深感绝望。 虽然切菜这事儿难不倒他,但调味和微妙的烹煮时间,简直如同毫无逻辑的玄学,使得对着食谱照猫画虎而来的成品非常难吃。 将半生不熟的洋葱土豆饼倒进垃圾桶后,江皓终于承认事实:他就是不会做饭,他就是不会生活,他就是很贪恋周舟带来的家的温暖,从而开始在内心对于那个生命中从未拥有的神秘地方充满向往,他……根本就不该那样对待那个简单的小傻瓜。 默默地收拾好厨房,大美男已经彻底对自己在春节那夜的表现而感到后悔了——真是神奇,他曾以为自己永远可对自己的任何选择负责,可是小厨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这个理智派的男人渴望时光倒流,让剧情重新来过。 —— 香喷喷的空气几乎成了凉川小筑的标配。 喜欢周舟手艺的人不止江皓一个,每次他当班的晚上,客人就会格外的多。 正当炉火旺盛,美味频出之际,虚掩的门忽低就被打开,进来了位令此处蓬荜生辉的客人。 周舟闻声望过去,心脏在与江医生对视的刹那就难过又纠结,故而忍不住默默侧头,假装无视。 可是不知内情的沫沫很热心,迎上去笑道:“哇,你好久没来了。” “年后比较忙。”江皓淡定回答,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在桌上:“朋友春节去日本玩带的伴手礼,我借花献佛。” 漂亮的东西永远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沫沫兴奋地打开那些艺术品般的瓶瓶罐罐,好奇道:“是梅干呀?” “嗯,听说很有名。”江皓的态度比往日要低调礼貌些,倘若看客细心,多少会察觉。 可周舟切菜的动作反而笨拙了几分,低着头努力正常开口:“吃点什么?” “随便。”江皓回答。 闻言,周舟便顺势切了盘他喜爱的叉烧和凉拌海藻,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炸天妇罗。 周围人多口杂,打量江皓美貌的客人并不在少数,使得他没办法开口讲更私密的话,只能从衣袋里继续找出讨好小厨子的礼物:“这个是话剧票……” “我看不懂,我没文化。”周舟果然还是不高兴了,打断拒绝。 本想插嘴的沫沫觉得气氛不对,忙圆润地滚到一边干活。 其实周舟发点脾气,反倒叫江皓觉得真实,倘若像从前那般带着圣父似的宽容,他反而不晓得该讲什么。 啪嗒。 一盘炸虾被放在食台上。 周舟低着头收起江皓带来的梅子礼盒,拿出两颗放在小瓷碗底下,盖上珍珠米饭,而后又浇上清新的绿茶,加以海苔跟芝麻点缀,端过去给他当主食。 这叫茶泡饭,江皓在东京生活的时候常常吃到。 明明只是简单而怀旧的味道,可是温润的食物进了肚子,仿佛很快就让他最近分崩离析的肠胃和神经开始愈合。 周舟扶了扶厨师帽,咬着嘴唇偷看江医生吃饭,察觉他也在打量自己,不由地转身去了炉边,再也不肯回头。 166阅读网 30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以往江医生到小筑吃饭后,周舟都会热情地将其送出门。 但此刻两人关系尴尬,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始终躲躲躲闪闪地在厨房里忙做菜。 其实大年夜的冲突过后,小厨子也默默想了许多,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太急于从蒋司那段感情中得到解脱,才在混沌不明的暗示中冒然重新心动。 其实江皓有什么错呢? 他是个聪明人,他讲的全是实话。 如此自我劝解之后,周舟就低落而冷静了下来。 结果反倒是江皓自食其言,跟沫沫结过账后,就站到最靠近厨房的地方问:“能不能占用你十分钟的时间,我有话跟你讲。” 周舟抬起眼睛:“不能。” 江皓笑了:“那我就在这儿跟你说了?” 特别八卦的食客跟服务生们立刻竖起耳朵。 “不、不行。”周舟着急,犹豫之后只能没办法地跟着他走到寒风阵阵的街边,摘下厨师帽,满脸不情不愿。 “抱歉。”江皓淡声道。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抱歉。”周舟见逃避不过,索性主动开口:“其实不用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没谈过恋爱,大概也不懂感情,你对我的那些小小的暧昧,我都当真了,所以才愚蠢地有期待,是我打扰你了,该说抱歉的其实是我吧?以后肯定不会……” 江皓忽然拉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你特别生气对不对?” 周舟可以那般毫无存在感的围在蒋司身边很多年,但不清楚为什么,偏偏对更遥远更完美的江皓做不到分毫委曲求全,他使劲往后缩着挣扎:“放开!以后你别来店里,我们就当不相识吧。” “你不能继续跟我做朋友吗?”江皓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轻轻地松开手。 周舟失去控制,往后趔趄了步,拧巴着小眉头道:“原来是朋友的,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是。” “为什么?”江皓又问。 周舟拒绝回答。 江皓不易察觉地微弯嘴角,忽然俯身吻了他一下:“因为你想让我这样对你?” 周舟的脸依旧以光速红了起来,但是眼睛里没有羞涩,只是噙满水光和愤懑,用手背挡住嘴巴说:“不要再这样,感情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东西,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在乎人的外表和学识,反正那些东西我自己都有。”江皓淡淡地说:“顺眼就好,聊得来就好,我接近你,是你让我觉得温暖而情不自禁。” 周舟没想到他讲出这样的话,傻在积雪未化的晚冬之夜,半句义正言辞都再也讲不出。 “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家,也没有亲人,活着或者死掉,就单单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江皓道:“正因为这样,从小到大我都只会为自己思考,所以自私又残酷,好像是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 如非大奸大恶之徒,每个人的心事和错误都是值得被尊重和体量的,更何况江医生那么聪明又迷人,他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比旁人更有特权以自我为中心——周舟听到对方难得的感性之语,不由有些心软了。 江皓并不想掩饰有过景照的存在,却也懒得再提起痛苦的细节,只是认真讲道:“我的感情经历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现在单身,以前的也早就断了干净,而且全是不愉快的回忆,大年三十我心情不好,所说的、所做的,都很不成熟。” 周舟不再急着逃走了,小声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江皓总是觉得他温和的脾气很可爱,淡笑:“如果我收回当时的话,并不排除可以好好接受新恋情的可能,你还愿意追我吗?” 周舟懵逼半秒,脸红得更厉害:“诶,可是……” “做过那么多菜给我,现在可不可以给我吃颗后悔药?”像江皓这种人,身后没有追随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早就习惯被众星捧月,接下去稍显自大的话也觉得很正常:“如果你追我,我就把其他示好的对象全拉黑。” “啊……”周舟还有点蒙。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没有开玩笑。”江皓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他的脸。 周舟顿时回神,躲开他的手小声道:“那、那你要答应我,永远别骗我好不好,就算你讨厌我,直说也就够了,我最害怕别人骗我。” “刚巧,我也是。”江皓不由回忆起景照的甜言蜜语,眼底染上了夜色的深沉。 但周舟脸上的笑意又很快驱散他的不快。 两个相差那么多的人,安静地望着彼此,莫名显得无比亲近。 正在气氛微妙的时候,一辆惹眼的跑车凶残地奔驰而过。 江皓认得那是左煜,没兴趣跟小朋友纠缠,便摸了摸周舟的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晚安。” 说着还把被拒绝的话剧票拿出来,塞进了他的手里。 周舟愣在原地,目送着江医生的远去,始终没从突兀反转的剧情里找回神智。 直到小老板忽然冲过来打断所有思绪:“喂,你跟那姓江的干吗呢,不是说好不搭理他了吗?” 周舟缓缓侧头,发自肺腑地确定:“我改变主意了!” 左煜如遭雷劈:“啊?什么主意?” 周舟却没再啰嗦,忽然想起被冷落了好几分钟的厨房,忙着转身往店里跑:“糟了糟了,我还炖着排骨呢!” —— 江医生趁夜的到访,给了小厨子做梦似的不真实感,以至于他次日早晨醒来在床铺上,回了很久的神都不晓得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直至正在充电的手机叮当一响,竟然是天仙发来的“早安”二字。 他趴在那儿琢磨半晌,想不出回复的说辞,便选了个小猪开心的表情。 江皓的微信很快又传来:“今天你是不是轮休?” “对的。”周舟紧张坐起。 “那我去接你玩,七点在小筑门口见。”江皓这样说完,就再没了音讯。 周舟眨眨眼睛,忍不住傻乎乎地趴倒在被子上无声而笑,如此轻易地便忘记了大美男之前的残忍与反复,心情阳光灿烂。 他知道如果告诉沫沫或者小老板,大家一定会骂他没出息,所以便选择什么都没说,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认真地继续前行。 —— 勤奋而刻苦的成长环境并没有给江皓养成花天酒地习惯的机会,即便他被重金聘请回国、成了整容医院的招牌、有了些经济实力,却仍旧活得像个禁欲的道士,偶尔去酒吧喝喝酒、到派对聊聊天,就已经是夜生活的极限,其余大部分时间,基本上是躲在家里靠学习与读书跨过漫漫长夜的,所以当真想要带小厨子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也毫无思路可言。 他一直没有忘记周舟第一次看到3d电影时的快乐兴奋,冥思苦想许久,又刻意把这家伙带到一家很别致的郊区度假会所,定到了顶层临窗的的位子,落座道:“院花说这里晚上有立体喷泉的表演,还有烟花,很好看。” 周舟不晓得目的地是如此高级的地方,边后悔自己没有穿师父给的西服,茫然落座,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谈及的院花是整容医院里特别漂亮的一位护士小姐,不由开玩笑:“院花,不应该是你吗?” 江皓是艳丽冷峻的长相,即便只是简单地黑发和白衬衫,仍旧发着绚丽的光,他闻言挑眉:“我好看吗?” 周舟露出“为什么要废话”的惊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皓直言而问:“你对我的好感,因为外貌而占了几分?” 时至今日,他早已没有“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那样的天真,就像引得少男少女们狂热的娱乐圈偶像永远都外貌惊人,爱美之心是人类的本能。 谁知道周舟却纠结地回答:“负一百分吧。” 这个笨家伙可没本事骗人,以至于江皓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柠檬水喷出来。 “……蒋司让我长教训了,颜控是不对的……其实之前我也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哎,说不清楚……”周舟见自己提起蒋司使得江医生皱眉,改口道:“反正,你要是个又矮又胖的平凡人就好了。” 江皓仍旧不够了解小厨子,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不由无语地问:“那你还喜欢我什么?喜欢我恶劣的性格?” “你不恶劣啊……”周舟张大眼睛,结巴道:“就、就是有点个性罢了。” “先生,您要的蛋黄焗蟹,这是手套、柠檬水和工具。”服务生热情地端上个大盘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只见盘子里鲜肥的螃蟹切块后被金澄澄的蛋黄包裹着,配着鲜红的辣椒和提味的洋葱,热气腾腾诱人至极,不愧是店内推荐的招牌菜。 江皓疑惑地拿起蟹八件的工具:“这怎么用?” “我会,我帮你!”周舟自告奋勇,小心地将已经洗干净的手又用湿巾消毒,然后很灵巧地拿起哪些不知名的东西,将螃蟹层层拨开,速度飞快地让干干净净的壳和沾着蛋黄的蟹肉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举动极大地满足了江皓处女座的挑剔心理,故而眼神渐渐愉悦。 周舟边剥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觉得你好聪明,什么都懂,而且对大家一视同仁,不会势利眼,又总是帮助我面对困难,反正你很好啦,就是太好了。” 江皓吃着他剥的蟹肉,没有讲话。 周舟好像厨师身份附体,歪着头问:“好吃吗?” 江皓用调羹把蟹肉盛起来,隔着桌子送到他嘴边。 这辈子从来没人喂过周舟吃饭,更何况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小心翼翼地把蟹肉尝进嘴巴里,瞧着江皓又继续拿着那勺子吃炒饭,不由心跳到灵魂出窍,完全分辨不出味道。 大概说不在意外表也是骗人的,江医生真的是美丽到无论跟他一起做了什么,都会产生自己也成了电影主角的错觉。 此后,吃饭的过程变得异常安静而和谐。 好像之前别扭的矛盾从来不曾发生。 特别是楼下的喷泉开始在各色灯光中不停地变换着水雾的形状,与天空中燃起的烟花交相辉映时,周舟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注意力全在玻璃外的美丽世界,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江皓并不喜欢看这些人工之景,反而始终默默地望着小厨子,不停地追问自己的心:是不是这样跟这个简单的人继续往前走下去,人生就会变得很好很安静? 166阅读网 31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随着春天的来临,周舟与江皓越来越频繁的交往已然不是秘密。 对此,凉川小筑和医院里的大部分看客都是支持的,唯独惹得左煜心情极差,整天都皱着眉头想要找点江皓的黑历史来,去证明那其实是个比蒋司还要恶心的男人。 可惜并没有风流在外的大美男,在同志圈实在是太低调,简直全无存在感,更别说所谓“黑料”。 某日照例从学校到餐馆查账的左煜,又看到周舟背着书包往外走,不禁拦住他问:“你干吗去?” “下午的话剧。”周舟从兜里拿出珍惜了大半个月的票。 “跟姓江的?你看的懂吗?”左煜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故作平静的脸也很别扭。 “我在网上查过啦,有点懂吧,拜拜。”周舟已经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个大男孩的别扭情绪,并不打算立即戳破,立即挥手告别。 被留在店门口小老板心里很难受。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辈子连场正经恋爱都没好好谈过,如何去处理一个男人和家庭、和未来的关系,更是全然不明答案,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在喜欢着别人。 —— 赶下午话剧场的都是些学生和文艺爱好者。 江皓不喜欢引人注意,很早就带着小厨子入场了。 在位子上等待的十来分钟,周舟难免忐忑,生怕这种在想象中十分高雅的东西离自己太遥远,到时候连台词在讲什么都困惑就糟糕了。 江皓自然一如平常,淡淡地拿起手边的果汁:“喝吗?” 正在努力阅读话剧册子的周舟抬头:“啊,不啦。” 江皓微弯嘴角,恰好场内光明落幕,在空气中蒸腾掉了不真实光晕。 这位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笑的时候越来越多,周舟呆想,他是渐渐变快乐了吗? 关于答案的困惑,转而被舞台上的光影和音乐冲淡。 此场话剧是现代版的《红楼梦》,乍听起来非常古朴晦涩的主题,竟然被港台来的女演员们演的生动而引人,虽然其间暗喻颇多,但是小厨子也能看懂个大概,特别是最后宝黛离别,主题曲响起的时候,非常不愿意接受悲剧的他忍不住抹了下眼泪。 江皓对医学以外的事上都有点心不在焉,竟然瞬间察觉,并且凑到他耳边问:“你哭了?” 周舟红着眼睛尴尬摇头。 江皓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薄荷水的清新。 某个刹那,周舟几乎以为他要在黑暗中亲上来,可是温热只附在脸上,而后就是手被摸索着握住的安稳。 舞台上的演员们还在卖力歌舞,小厨子的情绪却已如深海般宁静。 他疏忽间忘掉了江皓的华丽,甚至开始天真地认为:也许这个同样没有家的人,终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家人。 —— 请厨师吃饭最困难的地方就是要好好考虑口味,千万不能在食材上糊弄。 以往江皓在这方面没太多讲究,带周舟去自己认识的高级料理店吃了一圈后就主意枯竭了。 看完话剧后,他们讨论不出去处,小厨子便高兴的建议:“要不到超市买点,去你家做吧,顺便帮你把明天的早饭做出来!” “太累了。”江皓拒绝。 “没关系,我喜欢做饭啊。”周舟笑着指指前面:“那边就有个大超市,走着去吧,出发。” 江皓瞧见寒风吹动着他的短发,不禁莫名心软,也不知道在软个什么劲儿。 —— 有的人在社会与事业上厮杀很厉害,有的人反而能将家庭和生活料理的井井有条。 周舟显然是后者。 他到大卖场后简直如鱼得水,不仅挑选了丰富的水果蔬菜、鲜榨果汁,还将江医生家里面缺的调料和米面通通买齐,然后又到杂物货架前念念有词:“这个米桶很好的,又卫生、又方便,你每次盛半勺米放在锅里就够啦。” “好。”江皓没概念,反正他也不会去做。 周舟立刻塞进购物车,笑嘻嘻地说:“那我送你。” 江皓的追求者们送过的礼物五花八门、昂贵浮夸,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收到个米桶,而且还收的十分愉悦。 “其实我也不仅仅会做日料的,今天给你做清蒸鱼和佛跳墙。”周舟快乐到不像样子。 江皓忍不住问:“你怎么如此高兴?” 周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啊,很明显吗?” 江皓失笑:“就快要飞起来了好吗?” 周舟接着把个调料盒放进推车里,背着手说:“能有人陪我逛超市,就是我的一个梦想。” “那除了开餐厅、逛超市,你还有什么梦想?”江皓诧异于他的容易满足。 周舟回答不出。 江皓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头:“傻瓜,梦要多几个,人生才有趣。” “那你有什么梦想?”周舟反问。 江皓眯起眼睛:“我是个没趣的人,这不是很明显吗?” 周舟说:“你肯定有梦想的,我肯定会知道。” 江皓帮他推起沉重的车子:“那拜托你知道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 清蒸鲈鱼讲究的是火候。 将新鲜的鱼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塞上葱姜蒜和红椒,加花刀以入味。 入锅蒸煮之时,再烧花椒热油,待出锅后抓紧淋上,美味的气息就瞬间飘满餐厅。 江皓尝到小厨子将看起来寡淡的菜做得如此回味无穷,不禁称赞道:“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周舟将撒了芝麻的白米饭递给他:“对身体好的。” 江皓瞥见小厨子给自己准备的纯素炒秋葵,不禁皱眉:“别减肥了,没有必要。” “只要不缺营养就好了嘛。”周舟心虚地摸住已经几乎消失的肚子,默默地坐到离他稍远的桌边。 “过来。”江皓拍拍身边的位子:“我问你件事。” 周舟又听话靠近。 没想到江皓竟然开口问:“听沫沫说,你借过蒋司很多钱?有多少?” 周舟微怔,诚实回答:“整容有五万,之前陆陆续续有七八万,都是我工资省下来的。” “要回来。”江皓不太高兴:“有借据吗?” “差不多有。”周舟明白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自己跟渣人一刀两断,但总觉得要债这事很尴尬,不晓得如何去开口。 “现在就要,不是想开餐厅吗,十多万为什么不要?”江皓的态度向来不容置疑。 周舟满脸为难的小模样。 江皓半笑不笑:“你不肯要,是因为心里还有他?” “不是!”周舟立刻摇头,为了表达自己的忠心,终而还是拿出手机发出短信:“蒋司,之前你管我借的钱约有十三万,请尽快还给我,我有需要。” 江皓还算满意地看看,补发了条:“三个月内不给我,我会找律师跟你联络。” “啊……”周舟讪笑:“这么严肃呀?” 江皓哼了声:“他不会轻易还你,你信不信?” 周舟咬着筷子,最后道:“那我也会坚持让他还我,我没义务给他花钱,而且一开始说好就是借的。” 小厨子的善良最令人舒心的地方,是他始终为其留了个条底线,并不会一直卑微弱势地当圣母,其实这份坚决,就连江皓这般冷酷的男人都未必做得到,故而很欣赏地许诺:“三个月内不还钱,我帮你找律师。” “嗨……”周舟无奈地摸摸头,其实他还有些其他存款,一直没去追债,就是感觉即便要回来,也离实现梦想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别想了,吃饭。”江皓忽然夹起一筷子雪白的鱼肉递到他嘴便。 虽然此刻在私人空间,但周舟还是瞬间脸红:“不、不要老是喂我……” “不会做饭,连这样犒劳你一下也不行吗?”江皓反问。 他平时百分之一百的霸道冷漠,现在露出百分之一的温柔,就让周舟慌乱不已,立即就将鱼肉吃到嘴巴里,端起碗来遮挡发烧的脸蛋。 要是……最初遇到的是周舟就好了。 江皓忽然这样暗自苦笑。 “谢谢你请我看话剧……上次还请我看电影……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要是有喜欢的就告诉我,我要请你。”周舟认真地说。 “其实我想去云南玩,你要请吗?”江皓逗他。 周舟眨眨眼睛。 江皓说:“看到杂志上写得大理,感觉很向往。” 还从来没有旅行过的周舟立刻答应:“好呀,我要请你去大理旅行。” 江皓忍不住因他的认真而眉眼温和,忽然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你可不要食言。” “不会的!”周舟急着保证,差距到江医生只不过在逗自己,又不好意思地放小声:“肯定说到做到的。” 166阅读网 32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信上是说自己和桐岛山是少年一起学厨艺的朋友,松茸饭是他们家乡的味道,松岛山来中国后,彼此就几十年没联系了,现在自己年事已高,居住东京,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骨灰盒去东京拜访他。”江皓在日本待过好几年,日语比英语还要溜,很容易就将周舟收到的那封信看懂,还拿着笔说:“这个叫伊藤信的老人留了联络地址,你想给他回复什么?” 其实左煜已经找同学帮小厨子翻译过了,但回信又要托人情,倒不如来拜托江皓来的自然。 “就回……我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去拜访的,然后把我的电话给他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我嘴笨。”周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江皓午休时偶尔会休息,今日小厨子来医院,却并没有觉得被打扰,反而态度欣然:“那我写完,再给你翻译一遍。” “谢谢。”周舟讪笑:“师父也教过我日语的,不过我比较没那么聪明,会的不多。” “我可以继续教你。”江皓垂着眼睫边写边说:“我的教材还没丢。” “真的吗?”周舟对文化知识有种发自肺腑地向往,立刻双眸闪闪亮。 “当然。”江皓不仅比常人勤奋,智商也非常高,能够在学习和传授中获得很多充实感,他飞速将信写完,即便写的是日语,同样善心悦目。 周舟笑得更明显。 江皓不解:“怎么?” 周舟说:“人家都讲医生的笔迹像鬼画符,你的字真好看。” 江皓笑而摇头。 “你为什么要当整容医生呀?”周舟压抑不住好奇。 “我本科学的普通外科,研究所专修了烧伤整形,到日本后导师是非常有名的整容学教授,就顺势走到今天,其实最开始是想帮助天生残缺、或者被灾难摧毁容貌的病人重拾对生活的信心,但是后来……”江皓合上笔,挑眉道:“这是个疯狂的年代。” “可是看到别人做过手术之后就那么漂亮,难免不会心动。”周舟喃喃自语:“我就常常都想变好看呀。” 江皓端详他半晌,哼了声:“你瘦下来后,脸型挺好的,五官也挺端正的,整什么整?” 周舟露出并不相信的神情。 江皓反问:“在你想象中,变好看又能怎样?” 周舟帮他打开带来的便当盒,茫然:“生活应该会改变很多吧?” 江皓又问:“如果某天早晨醒来,发现你变成了我的样子,你会去干什么?” 周舟更茫然,半晌才歪着头道:“去做饭?” 江皓被他的懵懂无知逗得笑了起来。 刚巧送咖啡的护士推门而入,见到平时凶巴巴的领导如此阳光的模样,不禁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惊魂未定地帮他们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谢谢,我给你们带了曲奇饼干,亲手做的。”周舟赶忙从书包里掏出盒子。 “啊!超好吃的,爱你!”护士小姐立即周身泛光,竟然放下托盘,抱住他在面颊上亲了一下。 周舟对女人从来没感觉,只露出被小狗乱咬之后的困扰之色。 可是江皓却怒了:“出去!以后进来先敲门!” 周舟被吓得立刻拎起包往外走。 江皓无语:“我没让你出去,站住。” 护士小姐快被小厨子逗疯了,憋着笑翩然离开,大概已经准备好新八卦剧情。 —— 和活在暧昧阳光中的周舟不一样,近来在外地拍戏的蒋司可不怎么愉快,自从收到周舟那条要账的短信,心里面就开始产生疙瘩,无论做什么都气儿不顺。 与其说没钱去还,不如说憎恶小厨子的改变。 曾经那个毫无原则、甚至有点圣父的人被谁教成了这样? 某日他正在跟男主角搭戏,稍微休息的空档,新助理就把电话递过来:“有个姓周的男人一直在找你。” 蒋司泛起无名火,走到没人的地方给他拨回去:“你到底想干吗,是你自己把我微信微博都拉黑,现在又骚扰个不停!” 周舟不卑不亢地说:“我没骚扰,请把之前借你的钱还给我。” 蒋司愤怒:“我说过我现在没有钱。” 周舟并没有被他敷衍过去,坚持道:“可是我也给你时间了啊,你必须还给我几时还,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攒的血汗钱。” 在蒋司心里,周舟是个叫他去死都很难迟疑的傻瓜,现在如此定是被人挑唆,加之舍不得那十几万的钞票,所以撒谎:“好好好,我三个月之内肯定还你,至于的吗?” “那就这样,其实我录音了,再见。”周舟讲完就挂了电话。 蒋司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简直要被气昏,但剧组的人已经在喊他拍戏了,便只能忍不住要发脾气的郁闷,转身露出虚假笑意。 ——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对男同性恋的印象总是比较帅气好看的男人,江皓所结识的寥寥无几的同类也几乎全算颜控,唯独他对人类外貌的态度兴致寡淡,毕竟那些都是医生眼中的骨血肌肉,况且美貌这东西,他本就生来就拥有,并不企图在他人身上再得到太多。 所以比起明眸剑眉的美男子,更让大美男心里舒服的,反倒是其貌不扬的周舟。 小厨子所塑造的最平凡也最难得的幸福,在江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治愈了他的心。 京城的最后一场雪彻底融化了,窗外阳光明媚,开始飞翔着从南方归来的燕子。 健身房里依然热热闹闹。 江皓正在跑步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应景地震动个不停。 见是北京的陌生号码,不由皱眉接起:“喂,你好。” 谁知景照的声音又传过来:“是我。” 江皓瞬间放慢步伐,走下设备,冷漠地问:“我把你那个号拉黑,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非逼我再说一遍吗,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我来北京了。”景照的语气有些难过。 “所以呢?”江皓的心里远没表面那般平静,他的愤怒和痛苦已经在心里面翻江倒海。 分手后即便已然努力不相见,但难免会从校友和同学那里听到景照的消息。 景照果然在毕业后顺利的结了婚,进入私人医院管理层,先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听起来简直就是别无所求的完美人生。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度出现呢? 景照轻声说:“我是为你回来的,我想见你,今晚在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店等你,你不来,我是不会走的。” “那你就一直等着吧。”江皓冷漠地说完,就再度把这个电话号码也拉黑掉。 正烦闷的时候,周舟的声音忽而从身后响起:“你跑完啦?我们冲个澡就走吧?” 江皓回头看了看又恢复健身房课程的小厨子,这才稍微平静:“嗯。” 谁知道平时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周舟却眨眨眼睛:“你不高兴啊?” “没什么。”江皓伸过白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汗珠:“我饿了。” 这份亲昵让周舟开心起来:“那我给你做好吃的吧,顺便给你买点水果!” “好。”江皓忽然就做了个决定,并且希冀这此刻的决定,能将景照归来的阴影彻底地赶出生活。 —— 在凉川小筑工作,考虑到客人等待的时间和翻桌的效率,基本上不怎么会置办太费工夫的菜,但给江医生做料理不一样,周舟一点也不怕麻烦,常在厨房折腾那些要炖煮个几小时的料理,只希望他能觉得美味。 这天周末吃过午饭后,小厨子又在收拾卫生的同时烹着牛肉汤,争着虾味白萝卜,全搞定后才小心翼翼地洗了把脸,背起书包到书房门口道:“我走啦,三点的时候你把炉子关了,晚上饿了,热热再吃。” “为什么这么快就走?”江皓合上论文集:“在我这里不自在吗?” “不是,我怕打扰你做学问……”周舟摇头。 “那我不看了。”江皓站起身:“我陪你。” 周舟在门口呆滞片刻,不安又忐忑。 江皓的书架上除却书籍外,还有些蓝光影碟,他扫视片刻后问道:“上次借你的书,看了吗?” “《小王子》看完啦,另外那本只看了几页。”周舟不好意思地讪笑:“我看字比较慢。” 见恶趣味没得到满足,江皓故意拿出《挪威的森林》的全版电影:“正好,可以看这个。” 周舟实在天真,觉得江医生坚持推荐的作品肯定很棒,立刻飞快地点头,而后就跑到沙发的角落乖乖坐好等待。 江皓调完自己不常用的影碟机,竟然伸手拉上了客厅窗帘。 忽然而至的黑暗让周舟不太自在,好在电影已经开播,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江皓淡笑着悠闲落座:“你躲我那么远干吗?” 周舟腼腆地往沙发中间坐了坐:“没有呀。” 没想到江皓竟然一把搂过他:“你就这样追我?” 这怀抱太奢侈太温暖,把周舟拖鞋都吓丢了,手足无措地讲不出话来。 江皓用揽着他肩膀的手捏捏他的脸:“好了,看电影吧。” 从前圆乎乎的时候还好,现在小厨子瘦了,人都变渺小了,一米七的身高放在男人身上本就不起眼,加上江医生一米九的修长身姿,实在有抱着宠物的错觉。 但周舟不这么想,他仿佛觉得彼此仿佛成为真正的恋人,故而脸颊发烫,心跳到自己都能听见。 好幸福啊,要是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就好了。 ——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讲,《挪威的森林》都是非常杰出的文学作品,虽然电影和书的内容同样寂寞、压抑,却也相当唯美深刻,但是“伦理片”的名头不是随便讲的,无任何剪辑的蓝光碟片演到男女主角发生关系片段,让周舟整个人都不好了,忽然就扑腾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啊!怎么、怎么可以看这个!” 电视上的恋人还在巫山*,立体音响放出的喘息声格外暧昧。 江皓坏笑:“哪个?” 周舟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戏弄自己的,想要抢过遥控器:“别看了,这样不好……” 江皓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个家伙按在身下,压上去轻声问:“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这么纯情,你以为恋爱中的两个人会做什么?” 周舟不敢看他在电视的微光中仍旧摄人心魄的脸,慌张扭头:“过、过日子……” 江皓俯身吻上他的脸,嘴唇慢慢挪到他的耳边,讲出白日在健身房就已下过的决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让我做你的男朋友。” 166阅读网 33 33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那句话,周舟活了二十五年,从来都没听。 在此之前,他甚至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对自己讲出那句话来的人,竟会是完美至极的江皓。 所以在呆滞片刻之后,微微挣扎开来小声问:“真的吗?” 江皓轻轻抚摸着周舟的短发:“我答应过你,不对你撒谎。” 周舟的黑眼睛在电视的微光中疏忽间变得更亮,大概是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感觉丢脸的他立刻用胳膊挡住。 江皓失笑地拉开:“哭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好不好?” 此刻周舟已经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了,只会傻傻点头。 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慌张和所有对美貌男人的提防,转瞬便消失不见。 江皓疏忽间勾起嘴角,又低头温柔地吻上他,笑着含糊不清:“你害怕?” 已经瑟瑟发抖的周舟刚张嘴想说话,就被蓄谋已久地夺去呼吸,他感觉到江皓在激吻中撩起自己的体恤衫,却没有力气、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江医生在曾与景照在一起的那几年,是非常贪图身体享乐的,后来被感情狠狠地伤了,就再没碰过别人,也始终以为自己根本就碰不了别人。 可是此时此刻,慢慢挑逗着毫无经验的周舟,竟然只觉得可爱,根本毫无心里障碍。 被吻到晕头转向的小厨子什么都搞不清楚,忽地被江皓握住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才紧张地红着脸挣扎:“你干吗……不行……” “没自己弄过吗?”江皓半躺在周舟身上,让这个纤尘不染的大沙发变得荒淫无比。 周舟并没有讲假话的天赋,羞涩地说:“弄、弄过。” 江皓笑:“那你自己做给我看?” 周舟被他没有羞耻心的要求搞蒙了,瞬间捂住脸踢腿:“不行,你放开我。” 江皓失笑,一边拉开他的手,一边坏心眼地套/弄起来。 抑制不住的快感让周舟的神智不断流失,他忍不住曲起还在白袜子里的脚趾,双腿却没有半点力气,只是凭借着本能闪躲着亲吻,侧着头靠在抱枕上,睫毛湿湿的、嘴唇红红的、脸上全是透明的细汗。 最后恍然释放,就连轻哼都发不出来,只会迷离地急速喘息。 “你好萌。”江皓笑:“不过也太快了吧。” 周舟眯着眼睛,目露委屈。 江皓趁他无法反抗之际,将他的裤子完全脱去丢到一边,然后毫无顾忌地拽开自己的衬衫和牛仔裤拉链。 周舟对性这个东西的知识很模糊,只是在朦胧的光中看到他太过巨大恐怖的东西,禁不住吓得使劲往角落里缩:“我不要……这样太、太……” 江皓欺身过去低声问:“太什么?” 周舟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睛。 “不会痛的,相信我。”江皓用温热的双手拖住他已经酸软的腰,又深深地落下亲吻。 事实证明,这个美丽的男人并不值得相信。 因为当他进入周舟完全纯洁的身体时,那感觉是真的很痛,痛到所有的快乐就被撕裂感湮没。 而他所说的在一起,大概也就像不会痛的谎言一样,终而会让周舟变得有苦难言。 —— 价格适中的可爱西餐厅里,大部分是学生党和年轻白领,他们虽然青春洋溢,但已然三十而立的景照衣冠楚楚,坐在那里仍旧如玉般美好。 大概没几个人晓得,这个看起来无害的男人,竟然为了利益与前途,放弃过江皓那样根本再也找不到缺点的对象。 景照喝掉了第二杯咖啡,知道曾经爱过自己的人,完全不可能来了。 其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情,他从来没期待过。 但父亲去世、自由地离婚之后,却跟其他同性根本过不到一块去。 也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景照恍惚间想起江皓那张令他爱不释手的脸,和奢侈又真诚的温柔,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先生,要点餐吗?”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打扰这位已经呆坐两个小时的客人,毕竟还有等位者,这般占着地方并不道德。 景照打不通江皓电话,勾起薄唇笑了笑:“不了,我这就走。” 所谓不见不散当然是说辞,他特意空出时间和精力,不是为了用愚蠢去找回爱人的。 江浩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 其实那个男人很没有安全感、很心软、很渴望温暖和关怀。 往往是谁对他坚持不懈的好,他就会对谁放弃提防了。 —— 第一次做/爱耗尽了周舟的所有力气,当他从混乱的梦中恍然醒来的时候,疏忽间就看到间宽敞的卧室和落地窗外的璀璨夜景。 像是被巨物碾过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喉咙也有些嘶哑干痛。 好在江皓修长的手指很快就附上他的额头:“醒了?” 周舟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在痛感中倒抽口冷气,发现自己貌似被洗干净了,但全身上下除了件特别宽大的短袖体恤外什么都没穿,不禁红着脸咳嗽。 江皓递给他床头柜上的柠檬水,合上手里正翻着的书,表情已经恢复平日道貌岸然的平静。 周舟捧着杯子贪婪地喝了会儿,眼神闪烁。 “我给沫沫打过电话,她说今晚有其他厨师在,累就多睡会儿吧。”江皓聪明地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都彻底改变了周舟的人生。 他偷偷打量了江医生片刻,往前爬了爬试图放下杯子。 可是江皓却把他拦腰抱住,随手把柠檬水放到台灯旁,而后来搂着周舟躺倒在大床上,坏心眼的说:“有没有觉得哪里酸痛,我帮你按摩。” 周舟欲哭无泪:根本就没有不酸痛的地方地方好吗? “你是第一次,我太过火了。”江皓嘴上讲着通情达理的话,手却忽然伸进体恤握住他光滑裸/露的臀部。 周舟瞬间脸充血,结巴道:“不……不要这样子…” 江皓不理挣扎,反而抱得更紧,轻声问道:“搬来和我住、和我一起生活。” “诶……”周舟睁大眼睛。 江皓说:“就算你上班我没时间去送,下班也可以去接,整容医院不会有半夜的手术,其余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喜欢做什么都好。” “家……”周舟似乎没听见别的,就只听到这个字。 江皓微怔,却并没有继续说多余的话,只是将这个单纯的家伙锁在怀里,闭上眼睛说:“睡吧,我陪着你。” —— “啊,你们真的在一起啦?”沫沫作为凉川小筑中跟周舟关系最好的妹子,听到消息后立刻雀跃不已:“太好了,祝福你。” 周舟不好意思地扶正厨师帽,准备开始营业。 沫沫说:“不过你去江医生那里住,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周舟很开心:“白天我没事儿也会过来的。” 这几天左煜奶奶的身体又不太好,让小老板没心思去折腾感情的事儿,也根本不认为周舟和江皓间的关系会有多长久,故而满心酸酸的味道,在角落里边翻书边说:“搬过去干吗啊,迟早被扫地出门。” “喂!”沫沫比周舟更先不乐意了:“小老板,你别讲这种话!” “随便你们。”左煜不想再学习,合上书便往外走。 沫沫安慰小厨子:“不要管他,这小子成天发疯。” 周舟沉默片刻,忽然又追了出去,拦在左煜的车子前面说:“可以跟你聊聊吗?” 正在不高兴的左煜脸色也很不好:“聊什么,你搞对象的事我可没兴趣听。” 周舟始终关心着身边朋友们的情绪,虽然并没有真正理解到小老板的郁闷之处,却还是努力地表达内心的感受:“我不会跟你聊江皓,那是我自己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好朋友,不管我我跟谁在一起,友谊都是不会变的。” “你什么意思?”左煜有点崩溃。 “就是怕你……因为我谈恋爱觉得落寞而不高兴啊。”周舟说出最他的揣测。 左煜有点被戳中的慌乱,又有点并非如此的不甘,所以恼怒道:“才没有呢,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 “没有就好啦……”周舟拿这个幼稚鬼也是没办法,无奈淡笑。 “当我没见过真爱啊,江皓他要是爱你,老子跟你姓!”左煜这样讲完,就气哼哼地踩着油门扬长而去了。 周舟愣在原地,悄然垂眸,掩去了被微微打击到的情绪。 他没打算得到普天同庆的祝福,只是自己终于得到了第一场恋爱,总希望朋友能够稍微理解。 江皓的确是要什么有什么,恐怕在暗恋或明恋他的队伍中,比自己优秀的男人多了去。 但既然大美人已经做出这样的选择,就…… 周舟咬住嘴唇,完全不相信江皓并不真诚。 他常常偷看他的眼睛,看透他的眼睛、并能看见那眼睛里并不复杂的安静与孤独。 江皓,和大家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166阅读网 34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江皓从日本回国之后,始终过着如机器人般规律的生活。 几点钟起床,几点钟上班,每天上班做什么,下班要吃多久的饭,全部计划的精准无误,从来没有什么偏差,也没有多少期待。 但随着开始跟周舟同居,日子却发生着悄然改变。 江医生每晚打开家门的心情,不再百无聊赖,反而如同开启礼物盒那般,充满愉悦的好奇。 因为小厨子永远都会为他准备几道冒着热气的菜肴,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比从餐厅里吃到的还要美味,让冷冰冰的大房子充满了柔软的气息。 这个夜里,周舟又去小筑工作,江皓独自享用完了他留下的大餐,先坐在桌边将从网上买来的论文看完,接着才慢悠悠地将餐桌整理好。 最后他顺手打开冰箱,忽被被里面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各式调料、成排的酱菜还有酸奶和鲜榨果汁吓了一跳。 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大概冰箱自己也有点想哭吧。 江皓揭下周舟贴在红茶盒子上的便利贴,望着“吃东西先确认保持期哟”的嘱托,心里泛起丝讲不清的滋味,那大概是未曾承受过如此关怀,从而在其到来时泛起的茫然。 他思来想去,慢慢给小厨子发了条无聊的短信:“菜很好吃,一点去接你下班。” “不用啦,太晚睡会影响你的工作精力,我滴滴一辆车就好:d”周舟回复的文字傻兮兮的,跟他本人没多大区别。 —— 辛苦的生活让小厨子从来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无论前夜工作的多晚,次日天亮了都还是会准时醒来,开始整天的忙碌。 只是现在他带着简单的行李住在江皓家里,猛然睁眼就要看到那张毫无死角的俊美睡脸,还真是无法习惯,几乎每次都会被自己的心跳吓到清醒。 可是江皓偏比周舟还要安全感低下,总是把他搂得死紧,叫他无法逃脱。 某个早晨,周舟红着脸蠕动了三两分钟,才像只仓鼠似的爬到床角,打算准备早餐。 结果本该还在睡觉的江皓却一把将他按倒,欺身压住,低着声音说:“早安。” “早安……”周舟又羞涩又无奈,挣扎着问:“你想吃什么呀?” “想吃你。”江皓从来都身体力行,讲完这话竟伸手拉下他的内裤。 周舟从前觉得江医生安静又爱读书,一定是个“正经人”,现在真被他无节制的性生活吓傻了,紧紧地抓着枕头趴在那委屈:“可是还很痛……昨晚明明都……” 江皓带着睡意露出坏笑,在他还带着牛奶沐浴*的后颈上亲了又亲,单纯地很喜欢瞧这家伙明明害怕却不敢抵抗的样子。 最后周舟感觉他终于松了力气,赶忙穿好卡通内裤,扭过脸偷看江医生:“坏人。” “你不是说我是好人吗?”江皓觉得煞是有趣。 周舟皱眉:“有的时候好,有的时候坏。” “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江皓仍旧搂着他,在晨光熹微中享受着北京的早晨。 “我不想聊了,我想去做饭。”周舟捂住眼睛。 虽然曾经很期待和一个人慢慢熟悉、温柔相守,但这个人如果是江皓,却又令他有些忐忑。 “好,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吃的比我少。”江皓很支持小厨子运动,却真的受不了他节食。 自从下了个减肥的决定后,在整个冬天的几个月里,周舟真的变化很多,但直到现在,这家伙都不太正常进食,经常给别人做了满桌好吃的,自己却躲在一边吃麦片粥。 “我怕又变胖……”周舟小声说:“以前自甘堕落,明知道会胖还一直吃,现在终于有点自制力,所以……” “没关系的,开心健康最重要。”江皓的态度依然如此。 周舟淡笑了下,趁机爬下床逃离了卧室。 —— 其实,得到爱情的全新处境,并没有让小厨子消退掉想要变好看的心,相反,那*在他不□□稳的身体里,膨胀得更加强烈。 无论是跟江皓走在外面,还是在家对他惊鸿一瞥,周舟每时每刻都能够感受到完美外貌的珍贵所在,他没有奢望让自己变成对方,只希望此后跟江医生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至于让人感觉太不相配。 待到某个无需上班的午后,小厨子跑去商场买了两件合身的新衣裳,又忐忑地去了左煜介绍的那家美发店,探头走进去呆呆地说:“我想染头发。” 常常带朋友来作妖的左少爷可是消费大户,故此周舟自然也受到热情接待。 有位娘兮兮的美发师安排他落座后,拿着色板问道:“想要什么颜色?”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周舟很茫然。 美发师介绍了几款超级夸张的灰色和青色系,都是左煜那种小鲜肉会喜欢的流行款。 周舟感激摆手:“我不行,要普通点的。” “你皮肤白,要不然选栗色吧,不用漂,而且褪色慢。”美发师建议。 对时尚毫无主见的周舟立刻答应。 这家店的店长常给明星们打理发型,收费不菲、技术也过硬。 短短两个小时之后,小厨子就拥有了干净清爽的新头发,果然衬得气色很好,人也显得年少,他高兴地起身结账,连声道谢。 “客气什么,左左朋友就是我朋友。”美发师顺手就帮他扣了钱:“我刷左左的卡了。” “别别别!”周舟立刻摆手。 因为左煜上次嘱咐过店里小厨子花的钱记在他账上,办事利落的美发师无奈:“已经刷了,要不你自己跟他沟通吧。” 周舟满脸无奈,心想最近小老板会理我才怪。 没想到两分钟之后,左煜的电话竟主动打了过来,语气好像很郁闷:“白痴,你干嘛呢?” “我、我出来染头发,他们刷错卡了,我支付宝还给你。”周舟老实回答。 “还个屁,下楼等我,我就在旁边商场。”左煜这样说完就粗鲁挂断。 —— 左煜是家族里同辈人中最小的,打出生就受尽宠爱、没受过半分委屈,不仅学业不精,还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自初中就开始的恋爱状况持续到大学快毕业,分分合合的经验恐怕比三十多岁的男人还丰富。 由于这个家伙皮相不错、家底丰厚、性格又逗趣,追不上的女孩儿比较少见。 就算是实在没缘分,左煜也不会强求。 可偏偏到了感情线朦朦胧胧的周舟这里,他竟然真的放不下。 本来想到江皓就一肚子火,听闻小厨子乱染头发取悦那个男人,又更不开心,可是开着车赶到商场门口看到熟悉又渺小的身影时,竟完全不知该怎么发脾气了。 周舟表情有点忐忑,上了车说:“干吗呀,还没到开店的时间呢。” “面试个厨师,你陪我去看看。”左煜皱眉踩下油门。 “还要招厨师吗?”周舟顿时紧张,害怕他是不是想要赶自己走。 “不是,我奶奶的厨师回老家了,她最近身体又不好……”左煜讲起烦心事,片刻戛然而止,陷入沉默。 周舟立刻担心:“真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看看奶奶。” “你还有心情管别的?现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江皓身上吧?”左煜在恋爱之事上决不天真,他感觉得到周舟的幸福光环,心里嫉妒得简直在滴血。 周舟郁闷:“我都讲过,我对朋友……” 左煜皱起眉头:“算了,别啰嗦!” 周舟垂头丧气。 左煜通过后视镜偷看他的傻模样,案想着如果自己此刻开始横刀夺爱,有几分把握、会不会把这家伙活活吓死。 但他没有行动,且不说家里因为奶奶的身体状况而乱作一团,自己不该节外生枝,就算排除所有现实的原因,小厨子也不会改变内心,他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瓜,除了被江皓亲自打脸,谁说什么都不会管用。 —— 江皓对事业的认真永远在合理的范围内,只要正常工作时间结束,便绝不会再过分投入其中,所以他从不加班,每天推门而入都是准时准点。 今天亦然,七点三十七分,和昨日差不多。 周舟把刚切好的羊肉片摆在已经丰盛至极的桌子上,朝放下公文包的江皓笑:“我轮休,一起吃火锅吧。” 江医生勾勾修长的手指:“过来。” 周舟冒着问号走到玄关口:“怎么啦?” 江医生摸住他的头:“看到我回家,你应该怎么说?” 周舟冥思苦想片刻:“欢迎?” “没错,你一周五天要去小筑做饭,只有两天能迎接我。”江医生拍平他的围裙:“还有……” 周舟眨眨眼睛,片刻之后就被温柔的吻住。 江皓这个人看起来禁欲又冷淡,可是亲昵起来却莫名的驾轻就熟,真不知从前跟他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周舟刚刚走神,却立刻被捏住脸:“专心点。” “嗯……”小厨子不好意思地点头:“吃饭吧,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江皓貌似从不挑食。 “是呀,你喜欢芦笋、千叶豆腐、牛肉、鱼肉、虾蟹还有番茄,毕竟给你做了那么多次菜啦。”周舟对他的口味比对他的人格更熟悉,笑着说:“不过今天的羊肉也很好,我看到新鲜就买了点。” 江皓微怔,而后用有意为之的微笑掩去心里的波动:“嗯,羊肉壮阳。” “不是,哎呀,你不要老是这样。”周舟郁闷地冒烟。 “害什么羞,我会让你习惯的。”江皓少见地脱下风衣就随手甩在沙发上,拥着他往餐厅走。 周舟脚下磕磕绊绊,扑腾道:“不要闹,好好走路。” “怎么什么都不要?”江皓一把将他抱到位子上,然后从酒柜里拿出葡萄酒,微微弯起深邃的琥珀色的眼睛:“知道吗,喜欢嘴上说不要的人,身体都特别诚实。” 周舟无语:“我发现你好闷骚。” “闷骚?”江皓放下酒瓶和高脚杯,对这个词思索了下:“明骚我也可以,你喜不喜欢?” “……”周舟彻底不知道说什么,端起碗慌张舀汤:“吃饭!吃饭!” 166阅读网 35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想要快点成功,就得目标专注,不要怀着侥幸去做多余的事情。 这个特别简单的道理,江皓从小就非常明白。 所以他用来讨好自己的爱好不多,有空闲时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然而在社会上不怎么成功的周舟则截然不同,他不仅愿意花心思把厨房打理得温馨满满,还在阳台种了花,在客厅养了鱼,但凡能逃过江医生魔爪的晚上,都会趴在茶几边画手帐、写日记,总是悠闲地停不下来。 夜色中的北京仍旧灯火辉煌。 江皓跟东京大学的教授发完邮件,端着咖啡在窗边发了会儿呆,然后才离开书房。 周舟照旧在茶几前拿着彩色铅笔画画,刚洗完的头发湿湿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 江皓靠近后问道:“你染发了?” 周舟茫然抬头说:“啊……前天就染了。” 虽然不是很耀眼的模样,但暖暖的栗色还是挺明显的。 江皓顿时觉得尴尬,放下咖啡杯解释道:“光线不太好,刚发现。” 周舟知道他在撒谎,也多少因为根本没被注意而有点失落,却讪讪地笑道:“嘻嘻,随便染的。” 江皓皱眉:“染烫用品都是化学物质,对身体不好,以后别弄了。” 说完就进了浴室间。 周舟黯然地坐在原处,他本只想得到些称赞,又觉得自己蠢得要命。 如果江皓喜欢赏心悦目的人,去照镜子就好了,干吗浪费时间瞧自己呢? —— 虽然没有对旁人袒露私生活的习惯,但江皓却也并不会遮遮掩掩做人,加之周舟在同事中间的声望极高,所以就在每天享受午餐便当的同时顺势承认了恋情。 “啊啊啊,为什么周舟不喜欢女孩儿?” “老师你好走运呀。” “如果哪天分手了,就让给我吧!” 办公室中的价值观非常诡异,仿佛江皓才是高攀的那一个。 这样的原因,当然是周舟一早为他准备的华丽三层便当,里面香气扑鼻、五颜六色,细细数去菜色超过十种,刚好是江皓能吃饱的量,而且每天都不重样,简直让吃货们羡慕死了。 护士小姐偷窥到江医生的爱心午餐,几乎要落下泪来:“……为什么人世如此不公?” 江皓并没有分享的意思,冷淡地回答:“你去找个厨师男朋友,不要每天烦我。” “别的大厨回家是不做菜的,哪有周舟那么勤快。”护士抽噎:“我还是多赚钱,努力去饭店潇洒吧。” 江皓淡淡地说:“这么想也没错。” “那您跟护士长说说,给我涨工资。”护士朝他比了个心。 江皓无动于衷:“在你身上,我找不到涨薪的理由。” “冷血男……”护士丢下咖啡郁闷离开,谁知却迎面撞上位西服革履的帅哥,不禁疑惑:“您找谁,请问您预约了吗?” 来者正是景照,他微笑:“我是江医生的老朋友。” 分开这些年,江皓不是没想过与他重逢的可能,但几乎从未预料,重逢是如此寻常,而又是如此措手不及。 景照面相成熟了,眼角眉梢都改变很多,但仍能看得出年少时的影子。 这个负心的男人坐到江皓的桌前,望向他的眼睛说:“好久不见。” 江皓正准备进食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如鲠在喉地放下筷子,冷声道:“出去。” 护士早就聪明地逃之夭夭,景照苦笑:“快六年了,你还没原谅我吗?” 江皓再一次诧异于他的没心没肺,皱起眉头说:“你觉得自己的选择可以被原谅?” 景照垂下眼睫毛:“我什么都得到了,就是没有感情,妻子也好,家庭也好,从开始就是交易,所以并没有旁人看起来那么圆满……” “这些废话,你早就跟我说过,所以呢?”江皓皱眉:“我对你没兴趣,而且我有爱人,你不会想骗婚之后,又计划当小三吧?” 他又恢复了刻薄,从前的温柔无限和特别对待,已经灰飞烟灭了。 景照望着自己早就预料到的结局,轻声道:“我爸已经去世,所以我终于得到自由离婚了,女儿归前妻,儿子归我,实际上是我妈在带,我又是一个人……”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全家死是死活,跟我都没关系!”江皓少见地失态发怒,忽然将桌上漂亮的便当和水杯全扶到地上,骂道:“滚!” 如果他一直嘲讽,景照会觉得心凉。 可看到这失去理智的一幕,他反而意识了到眼前人的不忘怀。 江皓拒绝再多看景照半眼,侧头道:“你再不滚,是逼我叫保安赶你?” “你竟然一点都没变。”景照微笑了下,竟真的转身离开了。 待办公室恢复寂静后,江皓才低头望向地上狼狈的料理和摔碎的木质饭盒,更加眉头不展。 —— 对事态全无所知,也不会去过分逼问爱人过去的周舟还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半夜抓紧时间下班后,又被江皓开车接回家中,进门放下书包抱歉地说:“真的,以后我打车就可以啦,害你休息太晚我心里难受呀。” 从某种程度上讲,江皓决心跟周舟在一起,就是想借由他带来的幸福而逃离景照的阴影,所以并没有把糟糕的情绪表达出来,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这是我的责任,你可以用其他方式答谢我。” “我给你做好吃的!”周舟笑了,然后问:“今天的便当好吃吗?” “嗯。”江皓点头,进到更衣室去换衣服。 周舟追问:“盒子呢,我去洗干净,明早……” “忘记带回来。”江皓已经从网上订购同款替代,但需时间才能到手。 “没关系,还有好几个。”周舟并没有多想,一如既往地轻松,拿着睡衣便去洗澡了。 —— 两人住在一起,无论彼此多好的脾气都需要磨合。 小厨子本来是个不怎么不需要睡觉的夜猫子,可是他发现江皓总会等着自己的一起睡,就渐渐戒掉了大晚上写手帐的习惯,抓紧一切时间钻到被窝里。 可是江皓偏又不老实,兴致起来简直能折腾到三、四点。 这天周舟刚闭了眼睛,就又被他伸手抱住,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爱抚,仿佛觉得衣服特别碍事,没多久就居心叵测地撩了起来。 “睡觉吧,你也稍微节制点嘛。”小厨子怕痛,微微地挣扎起来。 “还没习惯吗?”江皓低头吻上他还带着沐浴露味道的耳朵。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景照第一个男人,所以曾经景照才表现的那么驾轻就熟。 可是周舟这个人、他的身体和他的心思,却全都属于自己。 “……这种事怎么习惯,太大了……”周舟红着脸埋在枕头里,忽然建议说:“不如我们换换吧。” 江皓努力把脑海里其他不相干的身影挥散去,淡笑:“你可以试试。” “瞧不起我的语气……”周舟壮着胆子翻身抱住他:“睡觉吧……我今天好累了……客人特别多。” “亲亲我。”江皓似乎提出条件。 周舟抬头飞快地亲了下他的唇。 “太敷衍了吧?”江皓皱眉,在黑暗中压住他越来越轻薄的身体,附上深吻。 周舟的脸又烫起来,就连被握住的指尖都在发烫。 可是江皓又渐渐地松了力气,有那么点可怜他,只是搂着说:“睡吧。” 周舟这才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 “如果蒋司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办?”江皓这样问。 周舟被吓到,半晌才回答:“叫他把钱还我啊。” “就这样?”江皓说。 “不然呢,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周舟咬住嘴唇。 是的,他们本来就没什么。 就算是暗恋很多年,也并没有相爱的经历。 不像景照狠狠地占据了江皓最好的青春,而后又将他撇在地上,踏住一脚,以至于万劫不复。 “那你呢,如果你从前喜欢的人回来了,你会不会离开我?”周舟握紧被角。 “不可能的。”江皓如此回答。 周舟没有勇气再追问,是不可能回来,还是不可能离开。 他始终还是忍不住觉得,江医生选择跟自己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委屈。 166阅读网 36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一个人想要配的上谁这种想法,本就是个为难自己的过程。 周舟瘦下来之后,特别害怕反弹,而身边江皓的存在更加重了这种恐惧。 他常常担心自己又变成不堪入目的样子,某天真的梦见身材恢复原状,被吓得立刻醒过来。 流着冷汗喘息半天,才发现大到离谱的卧室已经没有人了。 周舟望着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终于渐渐回忆起早晨醒后的耳鬓厮磨。 想必江皓早就上班去,方才留下他一个人继续昏睡。 周舟扶住手臂,虽不相信此刻幸福全都是因为变瘦,但倘若他还是原来那副丑陋到让人厌恶的模样,是绝没有今天的。 呆呆地起床过后,他去冰箱里挑了几种糖份较低的水果榨汁,想要就此当早饭解决温饱,可是猛地喝到嘴巴里面,又瞬间涌出一阵恶心,以至于飞快地跑到卫生间去呕吐出来。 多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呢? 每天做那些美味的食物,却连尝都不敢尝。 往往看到客人和江皓心满意足的样子,就自欺欺人的饱了。 他不想变胖、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这愿望简直发自肺腑。 周舟漱口后呆望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庞,不禁目露茫然之色。 如果说在一起之前,他对江皓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好感,那么在一起之后的相处,就让这好感变成了最真实的爱,即便江皓的感情只有十分、二十分,小厨子也愿意用八十分、九十分和以后的所有时光去弥补,虽然不太聪明,却也不想退路。 毕竟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离幸福如此之近。 现实生活并没有那么多生死相许、波澜起伏,某个人在你的世界变得特别,有可能是因为跟他上了床,又可能是因为跟他同了居,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对你笑了,而让你看见关于爱的期望。 —— 九十九朵热烈到像是在燃烧的玫瑰花被摆在医院冷淡的桌上,格外夺目。 这种奢华的礼物,江皓这辈子常常都会收到,从前景照也不是第一次送。 所以大美男做完手术,刚看到花中卡片,就直接将它塞进了垃圾桶,慢慢打开刚在微波炉里热好的便当,再不想周舟的心血被糟蹋。 小护士见状心疼了:“江医生,你不要的话给我呀,这花很贵的。” “恶心的东西就该烂掉。”江皓皱眉。 “嘿嘿,看来你对周舟挺衷心的嘛,你送过他花没有?”护士八卦。 江皓想起之前随手买的永生玫瑰,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数。 “好好对周舟呀,他人多好。”护士忽然摸出筷子,夹走便当盒里的鸡蛋卷。 “离我远点。”江皓把盖子扣上。 “江医生变小气了。”护士可怜巴巴地关好门,只能靠着外卖盒饭填饱肚子。 江皓这才重新端详起盒子里的炖牛肉和蛋包饭,看到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的自己,就仿佛看到了周舟在厨房低头忙碌的背影,那么专心致志,可怜兮兮。 不想伤害这个傻瓜,不能伤害他。 江皓用筷子把番茄酱抹开,虽然心思烦闷,却仍旧淡笑出来了。 —— 在凉川小筑满足客人们的需求是周舟的工作,而在家烹饪则是柴米油盐的生活。 周舟下午在超市买到了很朴实的小河虾,裹上鸭蛋黄放在橄榄油里煎酥,竟也香气扑鼻。 “做什么呢?”江皓不知何时进门走到厨房,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发现自己又没能迎接他,周舟沮丧转身:“下酒小菜。” 没想到耀眼的江皓竟然捧着束同样耀眼的向日葵,让已入夜色的房间瞬间变得明媚动人,他轻声道:“送给你。” 周舟拿纸巾擦了擦手:“诶……” 江皓递过去问:“不喜欢吗,下班恰巧路过花店,觉得很适合你。” 周舟慌张地接到怀里,脸红扑扑的,眼睛也发起光:“喜欢!我去找瓶子摆好!” 而后又在于屋里团团转的功夫小声道:“不过以后不要浪费钱了,虽然也许你工资很高,但过日子也要精细,有这份心意……” “你喜欢的话,就不算浪费。”江皓的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子,尝了尝他还在煮着的美味菜肴:“就不能说句让我高兴的话吗?” “没人像你对我这么好。”周舟给向小向日葵倒上水,如此认真道。 好吗…… 江皓的心里像有团迷雾,让他看不到太清晰的答案,因而转移话题:“今天的菜也很好吃。” “那一会儿多吃点。”周舟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继续努力做菜。 “等以后开店了,我下班就给你帮忙,顺便学学厨艺。”江皓见向日葵带来的惊喜很快褪去,又莫名地讲起如此温柔的话。 果不其然,极度向往那种生活的周舟又脸红了:“那姑娘们会把店挤爆的,你不知道,其实你之前总去小筑吃饭,常常有客人专门等你,最近你不去了,客人又消失很多。” “只有姑娘会喜欢我吗?”江皓问。 周舟无奈:“大家都喜欢你啦。” “那你呢?”江皓不愿离开厨房:“你没说过喜欢我。” 周舟脱口而出:“我当然……” “当然什么?”江皓问。 周舟羞炸了,捧起蛋黄小河虾说:“吃饭吧,你昨天不是说想喝梅子酒?我给你买啦,还切了三文鱼和北极贝,对了,你的两件风衣我已经送去干洗,下周才能拿回来……” 江皓瞅着他跟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 周舟愣在原地,半晌竟然问:“就只喜欢我吗?” 江皓伸手整了整他的围裙,肯定道:“只喜欢你。” 周舟瞬间露出灿烂的笑脸,走来走去的把饭菜端到桌上,又开火说:“给你煎个蛋……” 没想到他话没讲完,竟然扶着墙慢慢往下滑,坐倒在地板上。 江皓瞬间拉住这家伙,问道:“怎么了?” “没劲儿……”周舟觉得手和脚都不太受自己控制,小声回答着,头晕目眩。 江皓稍微检查过,伸手把他拦腰抱起:“大概是低血糖。” “火……”周舟担心。 江皓匆匆把他放到沙发上,关了炉火又调了盐水葡萄糖,一点点喂给他道:“是不是中午又没好好吃饭,你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觉得没胃口……”周舟蜷缩在那儿闭上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江皓半跪在沙发前,慢慢抚摸着他的额头:“以后三餐我陪着你吃,节食到此为止,你不吃我也不吃。” 低血糖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毛病,周舟慢慢缓过来,呆望着他迷人的眼睛不吭声。 江皓弯起嘴角:“好点没?” “不只是喜欢。”周舟鼓足勇气拉住他的衣袖:“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 —— 这次景照来帝都,完全他是在父亲去世后的狂欢。 好的生活和体面的社会地位是他毋庸置疑想要的东西,而那段婚姻和孩子,只不过是代价而已。 令他付出代价的人,如今已经不在,而他又羽翼丰满,想要寻回旧爱倒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江皓就像块冰,虽然又冷又坚硬,但被融化后又会成为水。 ——景照相信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所以一边乐此不疲的送着礼物,一遍准时准点地在整形医院附近探索信息、打发时间。 不知是不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天中午,江皓竟然少见地开着车出来。 百无聊赖的景照瞥见,立刻发动轿车,踩下油门,尾随其后。 谁知道江皓一路开到附近餐饮街的某家汤包馆,和个矮小的年轻男人碰面后,手拉手的走了进去。 景照皱起眉头。 这次回来,江皓三番几次说他有新的爱人,相信并不是谎言。 但那爱人竟然如此不起眼、像粒沙子般的叫景照感觉别扭。 他挪着车子开到汤包馆窗边,对着江皓那桌拍了张照片,而后便发出不屑的嗤笑声,摇摇头扬长而去。 如此无趣的对手,完全叫他提不起任何斗志。 —— 周舟厌食的倾向在惹得江皓郁闷的同时,也成了小筑的伙伴们担心的问题。 沫沫在为开店忙碌准备,瞥见他比半年前消瘦太多的脸,不由说:“你是不是还没好好吃饭啊,减肥固然有成就感,也不能搭上健康吧?” 周舟低头打扫着厨房:“没胃口,吃东西就想吐。” “你不会节食过度,厌食症了?”沫沫立刻趴到厨台上:“去看看医生!” “……没那么严重吧,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周舟无奈而笑。 沫沫正要劝他,左煜突然破门而入。 尽管外面春光正盛,这个家伙却满身怨怒,阴着脸坐到角落的位子上闷不吭声。 周舟很想跟他修复以往的友好关系,榨了杯果汁主动递过去,小声说:“给你喝。” 左煜愣愣地望着桌子。 “别不高兴,我给你做好吃的。”周舟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左煜仍旧沉默。 “喂……”周舟摸了下他的肩膀。 “我奶奶去世了。”左煜终于开口,声音却带着哽咽。 周舟十分震惊:“什么?!” “过完年她就住院了,然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昨晚……”左煜毕竟还年轻,无法对生老病死保持淡然的心境,讲完便狠狠抹了眼睛。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舟难过地心绞在一起,他还没忘记那个老奶奶有多慈祥,吃过自己的饭后吵闹着留微信的样子,真的历历在目。 “除了江皓!你还知道什么!”左煜再也压抑不住沮丧至谷底的心情,大喊出憋在心里的话。 周舟咬住嘴唇,由于没有解释的余地,也红了眼圈,只能喃喃自语的抱歉。 看到他快被自己骂哭了,左煜又心内愧疚,胡乱抹了下脸说:“赶紧给我爸做点菜,我给他拿过去,他悲伤过度不肯吃东西,全家都没办法。” “嗷。”周舟听话地转身走掉,却在点燃的炉火前忍不住流出了憋不住的眼泪。 他是发自肺腑地认为小老板是个好人,每每看到好人遇到难过的事,就会比自己坎坷更难过。 也许这种毛病就是很没用吧,可从小如此,改不掉,也不想改。 166阅读网 37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在现在的社会中,同学会也是种名利场,特别像北大这样的优秀学府,大家毕业后还百废心机的聚在一起,无非是想炫耀自己活得有多幸福,顺便巩固下人脉罢了。 江皓从前算万人迷,如今人气也不低,几乎每年都会成为被邀请的热门对象。 此类事他并不太在意,唯独这次想到景照多半还逗留在北京,就很不情愿。 可是老班长苦口婆心:“哎,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晓彤和王硕都从国外飞回来了,我也夸下海口你会出席的,所以别推辞啦。” “那天我有手术。”江皓皱眉回答。 “可以换时间,前后几天都可以。”班长笑着说:“我们有一系列活动,估计你不会喜欢参加,所以吃顿饭总可以吧?” “只有咱们班的人?”江皓不愿拐弯抹角:“我前阵子看到景照了,如果他会去,我就不去了。” “当然是咱们班,景照跟咱们又不是一届,关他屁事?”班长保证道。 当初江皓和景照是有名的校园情侣,后来分手之痛也也是人尽皆知,虽然对同志保有偏见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大部分看客还是会对始乱终弃的景照有些意见。 继续沉默纠结两秒钟,江皓终于答应:“好吧,我调一下手术安排。” “有家属也是可以带的,你不会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班长开他玩笑。 “我早不是单身了。”江皓无所遮掩。 “啊,谁啊?你跟谁在一起了?”班长为这第一手八卦而激动了起来,根本没有主任医师的严肃形象。 “一个……很好的人。”江皓唯有这般形容周舟。 挂了电话后,他沉思片刻,给小厨子发了短信:“下周末我有大学同学会,带你参加。” 周舟显然吓了一跳:“诶,可是我这么笨,还是不去了吧?” 江皓瞅着手机失笑,回复他说:“可是大家都携家带口,就我自己孤家寡人吗?” 周舟有三五分钟没反应,多半在深思熟虑,最后下定决心道:“好吧!” 他总是这样,即便内心不情愿,也会努力满足别人的要求,相处起来非常轻松,江皓几乎能想象到小厨子那勉勉强强的表情,但对于将他介绍给同学们全无心理障碍,稍微挑了下眉,便收起手机去忙工作了。 —— 左煜家的人各个都有本事,奶奶的葬礼自然风光无限,访客中有真心缅怀的,也有接机献殷勤的,门口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尽管没受到邀请,但周舟打听到时间和地点,还是捧着花偷偷地来了。 他本想纪念下老人家就走,没想到竟然还有门卫,阻拦道:“您好,请出示请帖。” “……”周舟没想到连葬礼都要请帖,自然懵逼:“我是左煜的朋友……” “没有请帖不能入场。”门卫似是不相信。 周舟从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他拿出手机给小老板打了个电话没被接起,只好捧起橙黄的花束,诚恳地说:“那能帮我把这个交给左煜吗,我想让他帮我放在奶奶灵位旁边。” 保安只是照规矩办事,即然雇主没有要求不能收礼物,便点头答应,跟同伴交代了下便进了灵堂。 周舟叹了口气,背起包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没想到他刚刚离开几分钟,就听到了身后的叫嚷:“喂,你个小胖子,等一下!” 现在还能叫周舟小胖子的也只有左煜了。 回首望去,果然是穿着西服的小老板,他气急败坏地冲过来骂道:“你笨死了,多等会儿不成吗?” “我也不一定非要进去啦,只是奶奶很慈祥,所以……”周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你穿这样,像个大人。” “我本来就是大人。”左煜移开目光。 “嗯。”周舟颔首:“所以奶奶去世,你要学着坚强,多陪陪爸爸。” “我就不可以难过吗?”左煜问。 “可以啊,难过的情绪就留给我们这些朋友啦。”周舟回答。 没想到左煜瞬间就抬手拥抱住了他。 “你干吗啊?”周舟挣扎起来,可动作却随着小老板压抑的哽咽声而停止住。 “我家里面,就只有奶奶对我最好,我不想她走,我舍不得她……”左煜并没有在家人面前表现的脆弱,全于他面前倾泻出来。 周舟就是这点好,他温和、善良,永远愿意去理解别人,此刻亦然,抬手笨拙地拍了拍左煜的后背:“别哭啦,你还有我们呢,奶奶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左煜还是俯身拥抱着他,深深地埋下头去,不愿露出自己太过于孩子气的表情。 —— 江皓是受过精英教育的人,他习惯了高效率,每每身边有谁露出愚笨迟钝的样子,都会展现稍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为此周舟也是十分小心,很怕他嫌弃自己不够聪明。 可是万万没想到,江医生教起日语来却非常耐心,头头是道的讲解甚至比桐岛山那个日本人还要专业,无论周舟有哪里不明白的,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解释。 如此一来,小厨子倒真的跟着学了不少东西,从前遗忘的知识也都重新捡了起来。 左煜奶奶去世后的几天,员工们都被放了假。 周舟坐在家里一直补习,忍不住称赞牺牲大周末教自己的江皓说:“你讲的真好,你好适合当老师呀。” “上大学后就一直做家教,到日本还去教中文赚钱,习惯了。”江皓轻描淡写。 周舟也曾独自在这世间艰难的生活过,他隐约可以感觉到无父无母、只身一人的江医生成长过程中的不容易,所以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人偶尔的冷酷与理智,但还是忍不住怯怯地问:“你……你小时候应该很可爱吧……又聪明……为什么没人收养你……” 江皓正在翻书的修长手指一顿。 “我瞎问的,你别生气!”周舟赶忙摆手。 “也许是从小就早熟、又面无表情,那些大人接触下来,觉得我是可怕的孩子。”江皓淡淡地回答:“稍微懂事点后,我也不想管陌生人叫爸妈了。” “不会的,你一点都不可怕……没有你是那些养父母的损失……”周舟皱起眉头。 孤儿的心伤恐怕是一辈子的烙印,但三十而立的江皓已经不会把它表现出来,还很自然地说:“那你收养我不就好了?” “养不起。”周舟低头开始做日语习题。 “为什么?”江皓伸手搂过他,轻轻掐住他的脸。 “别闹啦,我要学习。”周舟挣扎起来,已经渐渐习惯他在私下里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性格。 “笨蛋。”江皓亲了这家伙一下,起身去书架前寻找其他日语资料。 周舟认真地做着题,不禁在心里偷偷觉得,没有被任何人分享的江皓,实在是太奢侈了。 —— 北大的同学会总不乏腰缠万贯的校友赞助,所选的地方当然清净高雅、生人勿近。 周舟这辈子最羡慕高材生,忽然间看到成群结队的精英男女,简直紧张到冒泡,始终摸着自己的新衣服跟在江皓身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仿佛这个最耀眼的存在,成了他最可靠的定心丸。 “不要怕,只是偶尔聚会聊聊天,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江皓本想带周舟认识一下熟人,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其实小厨子跟这些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同学们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东西,不由有些心疼他脸上的惶恐。 “嗯嗯。”周舟听话点头。 江皓顺势就拉起了他的手,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中,也没有任何犹豫。 好在于社会上打滚多年的大医生们都是人精,坐到饭桌上后对周舟讲话特别和颜悦色,有人好奇打听道:“你是大学生吗?江美男怎么开始老牛吃嫩草了?” 周舟赶忙摇头。 “诶,高中生?”大家更好奇。 “不是的,我是厨师。”周舟赶忙把凉川小筑的名片递给他们,面红耳赤的说:“你们要是有时间去吃饭……我给你们打折……” 恐怕小老板听到他在外面大言不惭,又该不高兴了。 可是周舟在江皓的同学们面前,也实在没有可以拿的出手的成就。 “日料?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日料了。” “我好像去过,让我瞧瞧地址。” “对,上次老张请咱们吃宵夜不就是去那儿吗,在三里屯旁边。” 周舟呆呆地看着他们议论纷纷,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这些穿着名牌衣服的人,大部分都是大医院的主刀医生,应该全都读过很多书、懂很多知识吧……万一江皓不想让自己露出如此市井的一面怎么办? 琢磨到这里,他迷茫抬头。 没想到江皓却依然平静,还朝他笑了下,夹了桌上先端来的蛋黄酥到他的盘子里,而后才爱答不理地和身边一个眼镜男说着医院的林林总总,倒和办公室里的模样没有区别了。 —— 这顿同学会的饭比周舟想象中要轻松很多,虽然他不善交际,但终于跟着江医生勉强应付下来,只是临走时难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趁机小声问道:“可不可以陪我去文具店呀,我想买个新的手账本。” “好。”江皓颔首,走出包厢门与老同学们挥手作别。 正在这个功夫,却忽有个不速之客靠近,言语间带着笑意:“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们,真巧啊。” 周舟茫然侧头,望见位穿着名牌衣服、温润如玉的男人,不禁眨眨眼睛。 江皓的脸色变得极差,瞬间握紧了小厨子的手。 来者正是景照、他蓄意来此吃饭,当然绝非偶然。 众人发现往日冤家聚头,立刻慌里慌张地告别、相约着去爬长城去,全做鸟兽散。 “滚。”江皓只说了这个字,就拽住周舟往电梯走。 “你的品味变得很别致嘛。”景照依然微笑,完全不把相貌平平的周舟放在眼里,更何况已经同私家侦探打听好他的身世地位,感觉实在如笑话般不堪一击。 这话让江皓停住脚步,忽然回首推了下尾随的景照:“他是我爱人,你少招惹他,不然我跟你不客气。” “你能拿我怎么样?”景照问。 “看来你是想试试。”江皓冷哼了声,就拖着周舟进了电梯。 被惊呆的小厨子全程都没讲话,但他不傻,感觉得到那微妙的氛围,所以当电梯门缓缓关闭的时候,心也如同掉进了虚空,没有半点安全感。 密闭的空间平复了江皓的情绪,主动说道:“前男友。” “……”周舟莫名地问:“你有几个前男友呀?” 江皓沉默。 周舟抬头看他:“是不是,就这一个?” “是。”江皓答应过他不撒谎,也从来不想撒谎。 “你一定很在乎他吧,在乎到从来都没提起过呢。”周舟把手机放在书包里,失去了刚才的愉悦心情。 “全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事提他做什么?”江皓反问。 周舟回答不出。 “少搭理这个人。”江皓忽然从后面抱住他:“不准不高兴,你刚才说想买什么文具?本子?” “不买了,好像还有个备用的,我们回家吧。”周舟心中有很多疑云,但他此刻想要选择相信江医生一回,毕竟像江皓这样的男人活到三十多岁,还没有点过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要能放下,过去根本不重要,对任何人来说,重要的都是眼前此刻。 166阅读网 38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很多人都觉得,温吞吞的周舟是个老好人,可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倘若真的那么没有原则,心里只剩畏缩的慈悲,又怎么可能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和家里断绝关系,跑到无依无靠的北京这么多年? 父亲、母亲、哥哥。 最亲最亲的家人,竟因感情上的不理解,而成了陌路。 由此周舟甚至觉得自己特别残忍,其实并没有众人想得那么好那么不懂得挑剔。 很多不被朋友接受的行为,只不过内心生长出了目标,就想要坚定地选择,并且一直走下去。 对蒋司的留恋是如此,对江皓的赤诚也是如此。 倘若有天,江皓像蒋司一样伤到小厨子的心,他又该如何进退呢? 这个问题自从那日同学会后,就一直困扰在周舟的心头,或许是由于他实在太在乎江皓了,这个男人的波动和不自然,简直明显到无需提示的地步。 也是,大概珠联璧合的爱情,本就该和景照那样的人发生吧? 周舟莫名觉得酸涩。 这日中午,他对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仍旧吃的不多,勉强尝了几口,就默默地喝汤混时间。 “不喜欢吗,同事推荐的,我以为酸的会让你食欲。”江皓皱眉问道,自从他发现小厨子低血糖后,还真的尽量每顿都陪他吃,生怕这傻瓜把身体折腾到厌食症的地步。 “挺好吃的,鱼很嫩,味道也好。”周舟抬起头。 “那就多吃点,不枉费我大中午还跑出医院。”江皓看看表:“下午还有台手术。” “那么忙的话,就别管我啦,我会吃午饭的,不然每天给你拍照证明也可以呀。”周舟的微笑软绵绵。 江皓明亮而夺目的眸子在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问:“你还在不高兴吗,因为那天遇到景照?” “没不高兴,他看起来特别好,比我好。”周舟实话说:“就是有点失落。” “金玉其外,恐怕还不如你百分之一。”江皓的回答倒并不像撒谎。 周舟眨眨眼睛:“他是干吗的,也是外科医生吗?” “医疗行业,具体不清楚,早就没联系了,况且他平时在上海。”江皓回答。 “那现在在北京,是想找你吗?”周舟又问。 江皓尽可能地诚实:“大概吧。” 周舟立刻露出更加郁闷的表情。 “怎么,你怕我吃回头草?”江皓给周舟盛了勺鱼:“绝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说得我像挡箭牌似的……”周舟嘟囔。 多多少少被他一语成真的江皓心里微凉,脸上却没反应。 可是周舟却已经打起精神:“好啦,是我想太多,你下午的手术要顺利呀。” —— 生老病死这样的现实虽然自古无解,但每个人、每段人生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奶奶去世后,左煜发生了悄无声息的改变,他將餐馆停业整顿之后再出现,倒没再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地玩耍,反而认真查账,按时上课,忽然间懂事了很多。 “咦,你来了呀。”周舟照旧提前到小筑整理食材,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不禁露出笑脸。 “你又瘦了,是打算从地球上消失吗?”左煜无奈地瞪他。 “没有瘦,最近都好好运动、好好吃饭了。”周舟將剁了半天的莲藕猪肉饺子馅里调入蒜蓉和高汤,奋力地搅拌。 “做什么呢?”左煜好奇。 “独门秘方,你吃了就知道。”周舟弯起眼眸。 “晚上我同学们要聚餐,班费有三千,十二个人,你帮着安排下。”左煜说。 “不当冤大头请客啦?”周舟无奈摇头,把调味好的馅儿包成可爱的小饺子。 “你好意思说吗?我是冤大头?蒋司钱还了?”左煜有点想翻白眼。 周舟摇头:“反正给他三个月时间了,他自己想办法吧。” “才不相信你最后能拿那货怎么办。”左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周舟烧热锅,倒进橄榄油,平静地回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其实我要钱,一是想让江皓放心,二是想告诉蒋司以前的事是真的过去了,以后不联系为妙,反正钱拿回来,也不够开餐馆的。” 这个家伙,总是闷不吭声的把人生设想得很清楚,叫喜欢指点江山的左煜时常跳不出毛病,有时他甚至会产生错觉:似乎自己比周舟还要软弱而迷茫。 趁着左煜胡思乱想的功夫,小厨子已经将小饺子放进锅里煎成金黄的颜色,然后摸出最近新买的碧绿小盘子盛好给他:“饿了吗,尝尝。” “我的醋呢?”左煜坐在食台前乱翻。 “这儿,真爱吃醋。”周舟把他的“御用”调料找出来。 “就爱吃,你管得着吗?”左煜边哼哼边把煎饺塞到嘴里面。 热气腾腾的酥脆皮儿被咬开,肉香浓郁的馅料便扩散开来。 本该是很好吃的味道,可左煜的表情却变得恍惚,迟疑地嚼着似在走神。 因为这和奶奶曾经包的,尝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是她在微信里教我的调味儿方式,说你小时候不爱吃蔬菜,就把莲藕剁的很细,包在猪肉饺子里骗你吃……”周舟笑了笑:“以后你想她了,我就给你做饺子。” “我不是被骗,只是看奶奶做得那么辛苦,就硬着头皮接受了。”左煜这样回答完,再度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其实小厨子很怕触到他心结而惹他难过,见左煜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便放下心来,转身去腌制其他的小菜。 左煜吃着吃着,又抬头望向周舟的背影,心里面真的特别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随着老人的去世、遗产的分割,家里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做个伸手要钱的孩子,和可以支撑生活的男子汉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或者有这个决心,去保护一位永远不可能被接受的同性恋人。 —— 左煜的同学们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夜色刚至,就把小筑闹得人欢马叫,碰酒嬉笑之声惹得周围的顾客频频侧目。 周舟忙到头晕目眩,才一口气做出他们要的各色菜品,算了算价钱,倒也不赔不赚。 正当沫沫把最后那份热气腾腾的帝王蟹端上桌,店员们终于有机会休息时,却又来了不速之客。 一只白皙的手拉开门扉,转而景照的星眸黛眉就令餐馆蓬荜生辉。 他冷淡地打量了下厨房,走近问到:“有空吗,我跟你聊聊。” 江皓算是周舟真正的初恋,明明连恋爱的经历都稀少,又怎么懂得对抗前任和情敌? 小厨子的表情有点慌张:“我在上班,很忙。” “那我等你。”景照弯起嘴角。 江皓每晚都会来接周舟回家,想到有可能会发生三人尴尬对峙,周舟这才摘下厨师帽,满脸郁闷地跟他走了出去。 左煜早就被这幕吸引了注意力,皱眉跟沫沫打听:“那是谁?” 沫沫茫然摇头。 左煜赶忙走到窗边,打开个缝隙猥琐的地偷窥。 —— 北京的温度早就不知不觉地暖了起来,可是周舟望着挑不出缺点的景照,心却是发冷的。 景照走到自己的车边,问道:“江皓提过我吗?” “偶尔。”周舟回答:“你想干嘛,我没那么多时间。” “真是见了鬼,他竟然愿意跟你这种人在一起,不会是听说我回来了,心慌意乱,病急乱投医吧?”景照打量着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小厨子,毫不掩饰情绪。 “我是哪种人?”周舟这辈子没跟谁吵过架,但景照讲话真的好刺耳,以至于他立刻出言反驳。 景照呵呵地笑了。 “无所谓你怎么看我,我也不想和你有交集,只要他喜欢我就够了。”周舟抬高声音说:“至少我比你年轻,无论你们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就过去,别打扰我们现在的生活。” 景照以为自己不会动怒的,以为像周舟这种连个北京户口都没有的打工仔,应该很容易就打发掉才对,可是听到这席言论,却产生了种江皓真的已然被抢走的错觉,心中嫉妒的火焰瞬时间燎原,眼神也变得冷酷:“挺有自信嘛,除了外表带来的虚荣,他还能给你什么?” “我不那么看重江皓的外表,也从来没觉得虚荣,你要是专程跑来讲这些无聊的话,请恕我没空奉陪。”周舟失去耐心,准备扭头离去。 “别假清高了,这个给你,离开江皓。”景照忽然从西服里拿出张支票:“一百万,够你去做想做的事了。” 一百万,周舟在北京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攒够一百万。 的确,如果拿了一百万,他就可以开个小饭馆,实现自己的理想。 嘴上清高的人不少,真有机会愿意拒绝的人却不多。 可江皓并不是可以用物质衡量的对象,真得不晓得他当初为何要与景照这种势利鬼在一起。 “做什么事,连个厕所都买不了。”周舟最后丢下这句话,立刻往店里迈步。 “你想要房子?”景照觉得好笑。 “我想要你走开。”周舟忍无可忍。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是你可以介入的,小心以后你什么也得不到。”景照并不想跟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打交道,他的语气开始露出难以抑制的恶劣。 周舟没再理睬,沉着脸回到厨房,却被景照跟了进来。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吃饭?”景照貌似很开心能激怒他。 “随便。”周舟带好厨师帽,洗干净手继续切起菜。 景照满脸傲娇地四下打量了这家店的环境,然后才脱下休闲西服,露出里面的白体恤。 周舟只是随便抬头一瞥,却瞬间呆住:他白皙的胳膊上,竟也纹着明丽的凤凰刺青,和江皓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眼熟吗?”景照很得意。 周舟一直不懂:像江皓的性格怎么会纹花臂,原来……原来…… 纹身的炙热染得他满眼红色,以至于就连头都有些晕眩。 幸好这时左煜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景照:“你他妈谁啊,滚蛋!” “放手,你放尊重点儿!”景照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立刻反抗发火。 “尊重你妈,老子看你不爽,滚蛋!”左煜年轻力壮,抓着景照就往外推。 “我要打投诉电话!松手!”景照不甘示弱。 “随便,爱去哪儿投诉就去哪儿投诉!”左煜因为奶奶去世而收敛的脾气又跑了出来。 周舟目瞪口呆地冲过去拉架,好不容易让景照脱身,自己又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是江皓的情缘吧?我早就说了,你瞎添什么乱,那个狗医生就是在利用你、拿你疗伤,你赶紧跟他断了!”左煜刚刚趴窗口偷听到很多信息,以他谈恋爱的丰富经历很快就搞清楚怎么回事,所以怒不可遏。 “不许侮辱江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周舟也有点激动。 “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呢,蒋司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左煜是从心底不愿小厨子夹在人家老情人中间吃亏,但他根本没资格横加阻拦,才显得异常气急败坏。:“不该属于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好,照你说的话,我谁都配不上了?那这世界上有谁是属于我的?!”周舟质问:“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要说我错,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左煜当然回答不了,最后他的孩子气上来:“总之,你要么跟江皓分手,要么别在我这儿干了。” 周舟看了他好几秒,意识到小老板并没有收敛怒火的意思,最后点头:“好,那我不干了。” “你说什么?”左煜瞪大眼睛。 周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复杂的事,爱情与友搅和在一起,令他无法在瞬时间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便只能如此回答。 小筑门口已经有了太多人围观,其中包括很多同学们,左煜脸上挂不住:“那就滚吧。” 周舟什么都没再说,默默地便朝对面的街道走去,沫沫知道他身无分文,急着劝阻不成,便给江皓打电话慌道:“江医生,你在干什么,出大事啦!” 166阅读网 39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深夜一点,北京的小街小巷鱼龙混杂,任何危险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得知事态的江皓第一时间赶到餐馆附近,因为周舟那傻瓜没拿钱包也没拿钱,便只能缓缓地开着车在凉川小筑周围寻找。 还好情绪崩溃的周舟并没有走多远。 终于在个关门的甜品店外面的长椅上看到那熟悉的小身影,江皓忙停车,迈着长腿三步并做两步靠近道:“你还好吧?别难过了。” 周舟大概在哭,低着头不回答。 江皓在身上找了找,又跑回车里拿了纸巾过来,蹲在周舟面前问:“景照来找你了?我会去跟他说清楚,再有下次,我告他骚扰,让法院执行不准他靠近你。” “……没那么严重。”周舟的声音有些哽咽。 “左煜就是个活在自己世里的小孩儿,可能他的所作所为太武断,大概也是有为你好的因素吧。”江皓已经听到沫沫描述原委,认真地说:“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把这些搞在一起会活得很累,正好我也不愿意你做夜里的工作,不如换家白日营业的酒店,待到安定下来,再跟左煜好好沟通也不迟。” 作为一个男人,周舟不想痛哭流涕地那么难看,所以非常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揉揉眼睛抬起头来,望向江皓神色担忧的眼睛,完全讲不出话来。 他这么好,可是他曾经有景照。 那个情侣纹身所带来的无尽的想象,似乎让小厨子顷刻间学会了嫉妒,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工作和朋友,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发痛。 书上不是写过,爱是美好的事情吗? 可是他对江皓的爱,怎么会一瞬间变得丑陋呢? 就算是当初蒋司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能使得周舟有如此的郁闷,大概直至此时此刻,小厨子才明白什么是真实的喜欢,这喜欢让他看清了江皓的许许多多,并不能再把他当成个高高在上的完美男人了。 “对不起。”江皓见小厨子怔愣的样子,抬手摸住他的脸这样说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周舟反问。 “没能给你带去快乐,反而让你这么难过。”江皓但凡思虑到在北京胡闹的景照,就心烦厌恨得要命。 “不怪你,但是,我讨厌那个人。”周舟抹掉眼角的泪。 江皓扶起他:“回家吧,这两天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 人的身体是很精妙的机器,大脑就像控制它的程序,稍微有点不注意,就会导致所有的地方都不对劲儿起来。 被迫“休息”的周舟不仅没有休息好,反而在次日早晨发起了高烧,倒在床上昏睡不醒。 江皓中午从医院拿了药回家,将衣架搬过来给他输上液体,而后又在厨房磕磕绊绊的煮上蔬菜粥,等在床边的时候,满眼郁闷之色。 “我没事儿……多睡会儿就好了。”周舟的嗓子非常沙哑,脸庞也没有血色,被阳光隐约地照着,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 江皓很怀念他从前圆滚滚,快快乐乐做菜的模样,因而对景照回归胡闹的厌恶,渐渐无限扩大。 “你去上班,别耽误正事。”周舟没力气地跟他讲。 “给你输完液,喂完粥,看着你睡着再说,工作已经调开了。”江皓似乎总是对整容医院的事不太上心,完全不符合他囊萤映雪、寒窗苦读的经历。 “……又添麻烦了。”周舟病来如山倒,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江皓伸手抚摸过他的额头:“别乱说,赶紧好起来。” 周舟有太多话想要讲,却架不住身体的疲劳,昏昏沉沉地便陷入了梦乡。 —— 该怎么处理景照的存在,是任江皓也无解的难题,如果当初能够应付自如,自己也不会等不及地跟小厨子在一起,之后真的够冷漠、够疏远了,可景照那种任性自私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如果之后像当初那样“坚持不懈”,恐怕就算自己能撑住,心地简单的周舟也会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在办公室送走一群来咨询削骨的富家女后,江医生又靠在座椅上陷入沉思。 正在此时,他丢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又是陌生的号码,但语气倒是很熟悉:“至于找律师警告我吗?托你的福,我把凉川小筑也告了。” 江皓对左煜家稍微有点了解,完全不担心他应付这种事的能力,况且那小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周舟赶走,活该受点教训。 正准备删除拉黑时,景照又用这个号码传来张照片,竟然是周舟和左煜在街头相拥。 左煜喜欢男人……喜欢周舟?还是仅仅属于朋友之间的亲密…… 江皓垂眸望着屏幕,心里泛起种陌生的烦躁。 “为了这种人,值得?”景照从来不装天使,语气照常幸灾乐祸。 “为了你这种人,我的青春才不值得。”江皓如此回复完,立刻將他拉黑。 然而景照根本不醉心事业,有的是时间陪他耗,肯定还会搞出新的号码来捣乱。 江医生抬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曾经他没有对景照的外在和虚构出的幸福打动,而是与小周舟在相遇后展开另一段缘分,那此刻的人生,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一步错,就好像步步都错了。 —— 躺了一天多的周舟在江皓的细心照料下恢复很多,待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时,也找到走路的力气。 不知道最近几顿饭他吃的什么…… 小厨子这样琢磨着,无奈地在冰箱里发现了久违的泡面袋子,全都摇着头拿出来,耐心地炖上猪蹄汤,才开始勤奋地打扫卫生。 维持个家庭不是容易的事,这点对于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周舟整理好书桌上有点散乱的书籍和文件,好奇向来整洁的江皓怎么会开始变邋遢,并想随手將夹子放进抽屉。 谁知道拉开抽屉,又看到里面躺着本。 “《我的名字叫红》……”周舟看书不多,好奇翻了翻,刚要将它□□书架,却在扉页看到行意外的字。 “你是这黑白世界中最美的颜色。” 有点矫情的话,加上景照的落款。 清秀的楷体,也是一般人也不出的模样。 周舟傻站在原地,刚想要振作起来处理好生活的决心,有随着从骨头里泛出的痛,而烟消云散了。 ——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生活的烦乱。 下班之后,江皓去附近的餐厅买好粥食和水果盒,怀着莫名期待的心情推开家门,想确认下周舟是不是已经恢复健康。 谁知道打开客厅的灯,却看到小厨子在沙发上呆坐着,并没有好好养病。 “还难受吗,嫌我煮的粥不好喝,给你买来了店里的。”江皓把食物放在茶几上,认真地去洗干净手,才走到沙发边伸手试探他的温度。 暖暖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是多么美好的人啊,简直比广告画面还要赏心悦目。 可惜这样的人,是很难属于自己的。 周舟似乎大梦初醒,张大眼睛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江皓坐在旁边:“怎么了,这么严肃?” “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景照?”周舟不想让这个致命的毒刺默默留在心里,索性径直讲了出来。 江皓陷入沉默,最后反问:“忘记是什么意思,不记得世界上有他这么个人?” “就是不在意了,就是放下了。”周舟似是不安的系紧帽衫的拉链:“其实不管他多么趾高气昂,跟我讲多少难听的话,我都不在意,但……” 放下了吗? 这个答案江皓自己比谁都清楚。 周舟望向他的眼睛:“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你跟我发誓,你已经忘记景照,我就再也不问了。” 江皓很少被人咄咄相逼,更从未想到对自己咄咄相逼的竟然是他,故而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我认识景照,已经十多年了,几乎是小半辈子,我没办法把他当成和其他路人一样的存在,我恨他。” 周舟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还是猛地刺痛,而后就是快要窒息的郁闷。 “我不会为了他,离开你。”江皓只能做出这个对他而言算是笃定的保证。 “你当我是什么呀……”周舟用力抓着裤子,憋住情绪说:“我知道我配你在任何人看来都很勉强,但我也不是哀求你不抛弃我呀……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别的,我以为你喜欢我,你会爱我才和你在一起的,我……因为我……喜欢你呀……” 他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或许爱所触碰的,永远是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袒露这个部分,谁也不会铁石心肠。 江皓进家门时还平静的心情,此时已经一塌糊涂,他忽然拉住小厨子的手腕,想到曾经答应他永远不撒谎的诺言,又缓缓松开:“但是已经存在过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把它当做不存在?” “我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周舟从书包里把那本拿出来:“对不起,我气不过想偷走丢掉的,还给你……” 江皓接过书,回想起这是他曾经过生日,从景照那里收到的礼物。 因为讲好不准送奢侈品,只能送情话。 结果所谓的情话,全是假话。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或许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跨不过这个心结,我不想看到你的脸,就总想起你爱着别人。”周舟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去储藏室拖出整理箱,想要把他为数不多行李打包。 “我不爱他了,你别闹了!”江皓起身把他手里的箱子抢过来丢到一边,有点暴力的俯身吻住他苍白的唇。 这个吻再也没法叫周舟觉得甜,只尝得到苦,他用力挣扎,推搡着江医生喊道:“你不爱他,怎么会觉得恨他?!我不是傻瓜,我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江皓被打得生疼,情绪更加崩溃。 “要么你答应我,你要开始试着忘掉这个人,忘掉他,以后再见他也波澜不惊,不再那么失态激动,我还是愿意试着相信你!”周舟终于一把挣脱开,退后了几步。 “如果你非要跟我纠结这么虚无缥缈的问题,那你走吧。”江皓抚平自己的衬衫:“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还给你。” 周舟呆在原地。 “不要分开一段时间了,我们还是彻底恢复自由的好。”江皓侧过头,无法去细看他的表情:“你不是想要诚实吗,那我就坦诚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景照回北京让我心烦,我想活得简单点、快乐点,如果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搞得那么复杂,对我而言,就没什么挽留的意义了。” 大滴的眼泪从周舟的眼睛里掉落下来,他哽咽地咬牙切齿:“那你不应该找一个爱人,你应该养条狗!” 说完,他就胡乱抹了抹眼睛,摔门离去了。 166阅读网 40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就在周舟陷入大起大落的感情纠葛之时,沫沫却与她暗恋的老师终成眷属,还从小筑搬了出去,住在了人家的出租房里,两个年轻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 这天傍晚她正在小厨房笨手笨脚的煮面,忽然被周舟敲开了门,不禁惊喜道:“哇,你来的正好,我快把男朋友毒死了!” 周舟没什么精神,进到客厅里问:“要我帮你做菜吗?” “……你怎么啦?”沫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还在因为被开除郁闷?小老板就是任性,等他平静下去会跟你道歉的,再说趁机换个时间正常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江医生每天后半夜去接你,多辛苦呀。” “我们分手了。”周舟淡声说。 “啊?”沫沫傻眼:“因为景照?”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太别扭吧,没有几个人能得到故事里十全十美的感情,我却还不知足。”周舟黯然神伤。 沫沫听出事态复杂,赶忙跑回厨房把火关掉,又端着果汁跑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周舟这才把事情跟她坦诚讲明。 沫沫认真地听完,然后道:“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喜欢人干嘛要屈就?他老想着别人,又何必跟他在一起?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的人。” 周舟的病本就没有好彻底,从江医生家跑出去后,难免显得更加萎靡不振,其实他没那么倔强,只是不想活得太自欺欺人,所以苦笑:“暂时,不想谈恋爱了,谈恋爱好难……努力做菜,厨艺就会变好,可是努力爱别人,却什么回报都得不到。”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住在哪儿呢?小老板知道吗?”沫沫追问:“我有好闺蜜在大酒店工作,听说招厨师呢,你去试试吧!包吃包住!” “这些跟左煜没关系,别跟他说了。”周舟回答:“我租了个短租房,最近想去趟日本,把师父的骨灰送回家乡之后再考虑工作,今天来找你,就想想让你帮我把骨灰盒跟灵位从小筑拿出来,护照我早就办好了,正在等签证,如果过了的话就可以去了。” “日本啊……有人接你吗,你的日语怎么样?”沫沫生怕他在异国他乡又受委屈。 “有的,师父的朋友是个好人,已经联系好了。”周舟点头:“日语最近又捡起来再学了,普通的日常,应该可以应付吧。” 这下沫沫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是不高兴地拧巴着眉头。 “怎么,不会我还没哭,你就要哭了吧?”周舟弯起嘴角拍了下她的头:“当初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被美色蒙蔽了眼睛,其实在不了解彼此的情况下,鲁莽地跟江皓在一起,错不止在他。” “你就是太好了,他才利用你,小老板说的也没错,就是想拿你疗伤嘛,谁让你这么暖?”沫沫忽然伸手捏他的脸:“好啦,也不算吃亏,就当免费睡了个大美男!别再为难自己。” 周舟被逗得失笑,靠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想起江皓的平日的温柔耐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作、太残忍。 毕竟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想要丢下彼此,是很艰难的事。 几个月尚且如此,更何况几年青春呢? 或许江皓那天的话,已经足够诚实了,那都是最真实的回答。 正在这时,防盗门锁传来了与钥匙碰撞的声音。 周舟见沫沫男朋友回归,赶忙识趣地站起身:“那我走啦,我拜托你的事,千万别忘记。” “知道啦,师父就是你的命!去日本散散心也好,要是钱不够的话,千万要记得告诉我。”沫沫嘱咐道。 “嗯。”周舟点点头,跟他们两个小夫妻挥手告别后,才黯然地走下楼去。 在大家面前装坚强好难,做个坚强的人好难。 走到夜风阵阵的街上,周舟掏出死寂的手机看了看,暗想:大概这段本就不合适的感情,就像一双不合脚的鞋,是时候该丢掉,继续往前走了。 —— 周舟和江皓的分裂,自然让作为监视者的景照当然很得意。 可奇怪的是,此后江皓就请了年假,关了手机、不知所踪。 起初景照还有些担心,待过几天后按耐不住,便主动按照地址来到他家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都得不到回应。 ……难道心情差,离开北京去旅行了? 不可能,出远门这么大的动作,派去尾随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景照终而放弃形象,狠踢了下防盗门:“江皓,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走廊里死气沉沉。 走就走吧——现在江皓当然会这样想。 当初被当成宝的机会、不能受一点委屈的机会,已经被景照自己放弃掉了。 人总是贪心的,没有得到的,永远会骚动。 他再度拍了拍门:“对不起,江皓。” “闹什么呢,你这是扰民知不知道,再弄门我报警了!”走廊对门忽然探头出来个美女,气急败坏地骂道,满脸没睡醒的模样。 景照跟她纠缠不清,就只好转身离去了。 —— 其实江皓哪儿也没去,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厨子传染到病毒,周舟一走他就病倒了,头晕恶心,没心力去上班,请了年假在家吃着药垂死,既不想当真给周舟收拾东西,更不想搭理旧情人的骚扰。 说不清为什么,当江皓头晕目眩地躺在沙发上,听着景照在外面作天作地时,竟然变得一点儿也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自己活得像场笑话。 大概,年轻时太渴望温暖了、太不愿被抛弃了吧,才会对所谓人性有那么肤浅的期待。 现在呢? 该明白的道理他早已明白,怎么还像周舟所愤怒的那样,就是无法完完全全的放下过去,踏实的过好眼前的日子? 待到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江皓才咳嗽着坐起身,走到厨房去试图找点食物和水。 结果猛地打开冰箱,却看到好些个发霉的蔬果。 想想从周舟生病到离开的这段日子,家里始终没人打理。 江皓转身吃了点药,扯过垃圾桶开始丢弃。 “打果汁放点胡萝卜和枸杞,你每天看书太费眼睛啦。” “周舟秘制汤料包!冷冻室有冻馄饨,用水煮在一起就能当宵夜!” “这个是做甜点的纯巧克力,超苦的,不要误食!” …… 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贴了这么多便利贴,从前周舟在的时候,江皓连仔细端详冰箱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看来,又难免感觉心酸。 他是个孤儿,他害怕被抛弃。 可是他却又像很多没良心的混蛋一样,践踏了周舟的感情,然后丢开了那颗真诚的心。 江皓拿了片黑巧克,默默地放在嘴里后,果然尝到了酸苦酸苦的味道。 大概任何东西纯粹了,都不会有想象中的幸福美好吧? 食物和人心,都是同样的道理。 —— 桐岛师父在日本的朋友似乎很靠得住,有他们家的帮忙,赴日的签证和行程很快就确定好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周舟整个人又瘦又憔悴,跟一年前简直判若两人。 当他终于拿着机票和护照,坐上全是日本空姐的国际航班时,有种特别不真实的忐忑感觉。 “先生,请系好安全带。”空姐的中文还算地道,笑容特别甜美。 头次坐飞机的周舟很慌张,赶忙点头,看着身边的乘客动作,照猫画虎地扣好。 此刻要去东京的紧张感,冲淡了他因为失恋而经历的痛苦。 想到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们,小厨子就止不住地担忧到心跳,虽然做了那么多年日料,他仍旧是个彻彻底底的中国人,以至于还没离开,就想着快点回北京了。 没出息的人,怎么样都没出息啊。 ——周舟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不禁琢磨着江皓当初独自一人去东京大学深造是什么心情,他没有亲人,看起来朋友也很少,应该没谁关心他的冷热温饱吧?所以凡事都考虑自己的本能,在他的世界里,本来就是正确的抉择。 飞机缓缓升空,窗外云层密布,像是软软的棉花糖。 小厨子又呆望了会儿,猛地收回思绪。 他在试着教自己,不准再想身后事。 —— 羽田机场里熙熙攘攘的全是各种肤色的游客,终于成功抵达的小厨子拖着行李箱,抱着骨灰盒,有点六神无主地跟着人群走了出来,踮着脚左右看了好几圈,终于看到个年轻男人举着自己的姓名牌,赶快跑过去说:“您好,我是周舟,您是伊藤先生的……” “别这么客气,我是他孙子,我叫伊藤健一。”男人笑着跟他握手:“叫我健一就好。” “你中文……讲得真不错……”周舟惊讶。 “那是,我在北京大学留过学。”健一笑容很开朗。 听闻这个日本人在中国待过,周舟松了口气,赶忙再度表明来意:“是伊藤先生在信里说,想和我一起把桐岛师父送回家乡……所以……” “这些事我都听爷爷讲过了,桐岛山是爷爷很重要的朋友。”健一点头:“不过爷爷身体不太好,要靠轮椅才能移动,所以没能来接你。” “不用,不用麻烦老人家。”周舟赶紧摆手。 健一又笑了下:“走,我先送你回家休息,返乡的事安排在后天。” 周舟屁颠颠地跟着他问:“你也是厨师吗?” 健一恍然大悟,掏出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他:“请多指教。” 周舟接过来一看,才知道他是家连锁酒店的执行管理,不禁脸红:“啊,失敬。” “我跟爷爷学习过料理,但或许这份工作更适合我。”健一的性格很外向:“有机会请你去我们的酒店体验一下,刚好最近请了北京的大厨做中华料理,中国菜在日本很流行。” “嗯。”周舟认真地听着,渐渐从新接触到的新的人和事中,开始远离了往日生活的种种烦恼。 沫沫说的是对的,现在出国散散心也好,否则他独自憋在小出租房里,满心满眼都是江皓的温柔与薄情,非得搞出病来不可。 166阅读网 41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实话实说,以周舟的厨艺在凉川小筑工作是有些委屈,这个店平日里除了醉酒解酒的客人,大部分为吃而来的都会特意找他,所以左煜一怒之下把小厨子赶走后,生意难免日渐萧条,但生意再萧条,也比不上他萧条的情绪。 大晚上店里就一个醉鬼在吃烤生蚝,临近毕业的小老板也既不好好去找工作,也不回家干正经事,就知道窝在角落里喝酒发呆。 沫沫靠在食台旁边跟男朋友发着短信,笑得一脸甜蜜蜜。 左煜看不顺眼,忽然骂道:“上班呢还是搞对象呢,我付你工钱就是让你偷懒的?!” “那没客人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去街上拉客人不成吗?”沫沫跟他太熟了,翻了个白眼就不高兴地去收拾酒水柜了。 左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忽然勾勾手指:“姐,过来,我有话问你。” 沫沫不情不愿地靠近:“干吗?” “周舟去哪儿工作了?”左煜皱眉问道。 “怎么,知道后悔啦,当初赶他走不是很决绝吗?”沫沫拉过凳子坐在小老板对面,挤眉弄眼的嘲笑这家伙。 “废话,我不逼他,他能离开那个渣男吗?结果还不是重色轻友?”左煜气哼哼地骂道:“狗屎,江皓根本就不是真喜欢他,简直浪费人生。”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喜欢?我觉得他对周舟挺好的啊。”沫沫眨眼。 “老子我谈过多少女朋友了,哪段是真心的?渣男什么样儿我不知道?我本人就是啊。”左煜翻白眼。 沫沫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说;“小老板,我发现在这方面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左煜咬着筷子问:“什么?” “他俩早分了。”沫沫打了个哈欠。 “啊?那周舟现在住哪儿?”左煜急了。 “他离开北京了。”沫沫实话实说。 “啊?”左煜彻底懵逼,感觉事情完全脱离掌控。 “周舟不是一直在找他师父的家人吗,现在终于联系好了,所以去日本了。”沫沫托着下巴说:“要我看呐,就在那里多待待,找份工作、学点东西,远离你们这些祸害。” “江皓的确是祸害,我怎么了我?”左煜不高兴。 “你别生气啊,我觉得用友情去威胁人家爱情的行为挺幼稚的,三岁小孩儿才干得出来。”沫沫直言不讳。 左煜这下子陷入沉默,闷不吭声。 沫沫又道:“还是说,你对周舟不止是友情了,小老板你肯定是喜欢女人的,对吧?” “我没跟男人上过床。”左煜答非所问。 沫沫没再多言,只是笑了笑,便起身去给那唯一的客人收盘子去了。 —— 这次在日本接待周舟的伊藤信老人,说是半个世纪前与桐岛山一起学厨艺的老朋友,同是也是东京一位很有名的怀石料理师父,只是现在他年事已高,身子骨支撑不住在厨房的忙碌,便退居二线,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周舟被热情的健一一路拉到城市之外的古老宅院,进门时自然有点紧张,特别是两位和服少女把他带到内室后,更是如坐针毡,唯能从怀中的师父骨灰盒上找到勇气。 坐了不到十分钟,坐着轮椅的伊藤信就被推了进来。 健一立刻起身迎接道:“爷爷,这就是周舟。” “您好。”周舟并没有模仿日本人的殷勤动作,只是像平时那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伊藤先生白发苍苍,干净而文雅,看起来特别慈祥:“你就是阿山的徒弟?” “啊,是的。”周舟紧张地说:“我的日语不太好。” 伊藤先生换成了半生不熟中文:“我的中文也不太好。” 他异国腔调的汉语把周舟逗笑了。 伊藤先生被扶着坐到桌旁,认真地表达:“感谢你能够为了阿山如此费心思,我还以为永远都得不到他的消息。” “师父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能为他做着点事,是应该的。”周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厨艺,是阿山教的?”伊藤先生问道。 “嗯。”周舟点头。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吃到你的手艺?”伊藤先生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爷爷,周舟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让他休息……”健一阻拦。 “没、没关系……不过我的手艺比师父差远了,您可别嫌弃。”周舟知道这位老爷爷厨艺了得,立刻脸红。 “是我太冒昧,怎么说得上嫌弃?”伊藤先生微微地笑起来。 —— 在周舟的记忆里,桐岛师父是个很萌的老头,为人特别和蔼可亲,常在做菜的时候跟他讲,不仅要放调料,还要放感情,关心吃饭的人,才会让他觉出盘中食物的美味。 虽然他师父已经离开人世间好几年了,但这些刻骨的教导,小厨子始终铭记在心。 所以虽然品尝这份晚餐的是见多识广的伊藤先生,周舟如此思考完往事,便也渐渐冷静下来,在光洁如新的厨房里认认真真地剁起菜来。 平日不怎么碰厨具的健一跟来帮忙,不愧出身厨师世家,虽然已经不做料理了,但手法仍旧是一等一的专业。 “这个院子看起来很有历史,厨房里怎么这么现代呀?”周舟把洋白菜放到沸水里去煮,用秒表精确计时。 “这个不是爷爷用的厨房,他年纪太大了做不动菜,是平时给他做饭的厨师们用的。”健一笑嘻嘻地回答。 “厨师们”几个字吓到了周舟,不晓得有几个人伺候老爷子,他此刻准备的都是师父从前很喜欢的家常菜,所以不安道:“会不会我的菜谱太随意了?” “没关系的,爷爷对谁都挑剔,我就没听他说过好话,一会儿他要是说难听的评价,你别生气就成。”健一还是笑嘻嘻:“他从前还骂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吃我煮的东西。” 周舟依然觉得健一的中国话实在是太溜了,好奇地打量两眼:“你想吃什么,我也试着做做。” “不用不用,我跟我爷爷坐一起吃不下饭,一会儿回家和老婆吃火锅。”健一眨眨眼睛,解释道:“我老婆是北京姑娘。” 周舟恍然大悟,点点头继续飞快地切菜。 来到日本后他总是坐立不安,直到此时此刻摸到熟悉的厨具,心里才踏实下来。 —— 考虑到老人家的牙齿状况和消化能力,周舟准备的都是比较清淡软烂的食物,鲜蒸萝卜糕、虾肉蛋卷、五彩菜粥、空气炸秋葵,唯一肥腻而坚硬的雪蟹也被将蟹肉全部夹出来,只将壳放在盘子旁边做装饰,吃起来毫不费力。 等待到月上梢头的伊藤先生被搀扶着在餐桌边坐好,安静地打量了这些美丽的食物半天,才颤颤巍巍地用双手端起饭碗。 “已经温了,如果您喜欢更热的粥,我再盛一份。”周舟在旁边探头探脑。 “一起吃。”伊藤先生招招手。 周舟坐到老人家对面,觉得虽然他比师父严肃很多,却仍旧非常慈祥,所以笑道:“以前师父的牙齿也不好了,就常喝菜粥,我学会了,就每天熬给他喝。” 伊藤先生搅着碗里的食物,似是想到很多往事,最后他慢慢地喝了口,竟然瞬间就红了眼眶,用袖子捂住满是皱纹的眼睛。 周舟很慌张,却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我没想过,他会走的比我早,我最后一次见到阿山,竟然是四十三年前的事情。”伊藤先生的声音变得很沙哑,颤抖地抹净失态的泪水,轻声道:“我们五十年前一起到东京讨生活,一起学烹饪,因为要把大部分钱寄回家乡,手头不富裕,就靠煮这个粥填饱肚子,经常并肩坐着喝粥,畅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阿山他在北京过得好吗……” “嗯,师父是个酒店的主厨,待遇很不错,不过他生活节俭,赚的钱总是资助学生和年轻人,倒不怎么花在自己身上。”周舟心酸地回答,不由想起同样被师父资助过的江皓,感觉心凉:“结果到最后,却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他不是还有你吗?”伊藤先生已经平复好情绪,淡淡地反问。 “我毕竟是个外人……”周舟从兜里拿出个保存多年的存折:“这次来日本,除了送骨灰,还有件事,这是师父留下的两百多万人民币的积蓄、还有酒店的抚恤金,不知道他在家乡有没有什么亲戚,我必须物归原主……” “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伊藤先生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师父的,当然要留给他的家人了。”周舟觉得理所当然:“我留着干什么呀?” 伊藤先生垂眸苦笑片刻:“也许所谓家人,还不如一个忠诚的徒弟呢。” 周舟纳闷地看着他,没有再多争执,只是说:“如果我做的饭还可以,您就多吃点,都是对身体好的食材。” 166阅读网 42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江皓缠绵不止的感冒终于随着年假浪费殆尽而痊愈了,但他的精神状态却仍旧跌至谷底,上班时的神情简直像座千年大冰山,别说护士们战战兢兢,就连院长都不太敢靠近搭讪。 好在处世态度不怎么样,医术还是值得称道,排期多时的几台手术都顺利完成了,只是下班回到家后,滴米未进的胃又开始抽痛,喝了药后也没怎么缓过来。 江皓皱着眉拿出手机,第无数次调到了周舟的快捷键,终于下决心拨了出去。 那个傻瓜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工作,他又没房子,也不知道住在哪了,多半还是跟左煜那孩子重归于好,回去小筑度日了吧…… 这些问题在江医生心里徘徊过很多天,他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讲出绝情的话,就不该再管东管西,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担心,即便周舟是个比谁都自立的成年男人,却仍旧怕他颠沛流离。 幸好,对方电话已关机,彻底断掉软弱无耻的念想。 江皓茫然地靠在沙发背上,起码走神过二十分钟,才把目光定睛在小厨子放在桌下的盒子,他不由地俯身拉到手边打开,发现里面全是彩笔、贴纸、胶带,还有个豆绿色的手账本,五颜六色的东西好像中学女生的爱好,于是乎周舟每晚趴在这儿写写画画的身影又跃然眼前。 明知道窥探*很不道德,但江皓还是拿走了本子,走到浴室里边泡澡边翻了起来。 手账的扉页画了朵淡绿色的玫瑰,下面认真地写了行字:“这是我收到的最美丽的礼物,这是我可以期待的幸福吗?” 然后里面琐琐碎碎的,记录的全是跟江皓日常相处的点滴。 “江医生好像很喜欢咖啡色,每次看到咖啡色的东西,都会多瞅两眼,咖啡色的食物,也吃的很开心,家里的日用品呀,几乎全是咖啡色的……要是我也变成咖啡色就好了,那样他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点?” “第一次染头发,我选了咖啡色,不过江医生并没有注意到……也许他不是喜欢这种颜色,只是习惯性整齐吧qaq不过晚饭倒是吃了很多,满足!” “油茶面、油茶面……江医生怎么会想到要吃这么复古的早餐,超市也没有,明天我要去大市场采购啦!” “江医生的生日:九月十二号……可惜认识他时就已经过去了,只能等明年再做蛋糕,沫沫说处女座的人不好相处,可是江医生很温柔很通情达理,缺点嘛……就是什么话都喜欢憋在肚子里不说……不过、不用说我也明白!” “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个很漂亮的阿姨,瞳仁的颜色和江皓一模一样,透透亮亮的,让我忍不住想,这是不是有可能是他的亲人呢?不过我不敢多问,江医生万一生气怎么办……真不知道江医生的父母在哪里,抛弃了这么好的孩子,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非常后悔。” “今晚江医生看书的时候,竟然睡着了,好呆萌xd……我偷拍了照片,他不会生气吧?” “好像跟江皓在一起后,我都没有看过偶像剧了……因为他真的好好看,把别的男人都比的不好看了,好羞愧,我是条颜狗吗?” “没遇见江皓以前,我以为自己不可能拥有爱情了,遇见他以后就特别庆幸,原来只要坚持做自己,就迟早会拥有对的人,和对的人生。” …… 周舟的自言自语,又呆又笨,全无逻辑,连漂亮的遣词造句都不会,但江皓还是认真地看完了,这个傻瓜不仅记录着每天平凡至极的日常、贴着两个人平时用过的电影票、餐饮券、书店明信片,还有从网上四处抄来的大理旅游攻略,一笔一划,特别认真。 浴室的水雾让空气变的有点模糊。 江医生怕纸张被弄湿,将本子塞进保鲜袋里,然后才沉到水底憋住叹息。 其实去大理需要准备什么呢? 买张机票,拿起箱子就可以出发。 之前没行动,不是需要计划,只是懒得实践。 就像对待周舟,不是不懂得他的真诚,只是故意没有珍惜。 不知道周舟是如何认定江皓就是对的人,就连大美男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是想做的事,什么是想要的人,什么是最好的人生。 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江皓终于从水里挺腰而出,弄得水花四溅,浴室落地的镜子里倒映出他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但总叫别人惊心动魄的脸,忽然间充满了厌恶。 没错,因为异于常人的成长经历,他缺爱,无论有多少追随者,追求的多么狂热,都还是缺,因为江皓知道,只要现在拿刀往脸上一割,就什么爱都没了,包括屁股后面所有的“痴心绝对”和景照任性的眷恋,倘若还有能待他如初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相处过几个月的周舟吧? 在这个时刻,江皓特别想让小厨子出现在这个家里,需要自己保证什么都可以,包括忘记景照……因为周舟走的时候,好像把他对景照无谓的纠葛也带走了,这些天,江皓最思念的没有旧爱,没有新欢,就只有他。 —— 想一出是一出的左煜从来都行动力十足,他没有办法联系上与世隔绝的周舟,生怕狡猾的日本人把那家伙给卖了,又后悔前阵子的暴躁与武断,真是在北京一天也呆不住,回家打包了箱子又发脾气:“这去日本签证怎么没给我续啊,我现在怎么出门?!” 左鹏章路过无语:“你自己的签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叫你选的美国大学选好了吗,又去日本干吗?” “没选,懒得留学,我去见朋友。”左煜翻找充电宝。 “整天就知道狐朋狗友瞎混,有什么用?先找个靠谱的老婆也好啊。”左鹏章对这儿子即惯的不像样,又恨铁不成钢。 左煜随口道:“我最近不喜欢女人。” “你说什么?”左鹏章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左煜心理一虚,满脸咸鱼状:“我是说我需要更多时间去干正经事了,没心情搞对象。”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左鹏章看不惯他,切了声便回书房忙碌工作。 左煜松了口气,蹲下来用手机各种找不到周舟,最后翻出那封日本来信的地址瞅了瞅,郁闷地给朋友打电话:“喂,给我找个日语翻译,这周能去日本的,对,工钱好说,陪我找个人……我他妈管男的女的,只要会说日语,不是人都行!” —— 伊藤信和桐岛山两位老人来自非常偏远的小村,虽然现在日本战后的经济发展了,那里也仍旧是冷清的地方,当几辆高级轿车驶进安宁的街道时,自然吸引到很多目光。 似乎为了对老友表示尊重,伊藤先生的后人都陪在身边,当然包括一直在招待周舟的健一,他边开车边说:“爷爷平时根本没有心情见我们,真难得他愿意出门。” “伊藤先生和师父真是很好的朋友,我也想有这么好的朋友。”周舟发自肺腑地感慨。 “其实也不单单是朋友,否则怎么可能四十多年没联系,桐岛爷爷大概根本就不想见我爷爷,要不是你因为一碗松茸饭寻到这里,恐怕……”建一边说着边左顾右盼,生怕被老人发现似的。 周舟听到另有隐情,不禁表情严肃起来。 建一说:“好像桐岛爷爷之所以去中国,是因为和爷爷有了矛盾,不辞而别,但是不可否认,他们感情很深,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 “我不敢。”周舟摇头。 “怕什么,爷爷很喜欢你的。”建一弯了弯嘴角:“如果你很喜欢厨艺,可以多向他请教,很多秘方爷爷连家里人都不想传呢。” “做菜哪有什么秘方,用心就会美味。”周舟顺口嘟囔完,生怕对方不高兴,解释道:“我是没有什么出息啦,和伊藤先生这种大师可不一样。” ——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寻找过桐岛师父,他的父母早就离开人世,唯一的姐姐也远嫁他乡,去年死于癌症,老家所剩的多半是些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甚至连桐岛山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周舟没办法,只能亲手抱着骨灰,跟随着伊藤先生的轮椅走去了小村后的溪水边,左顾右盼之后惊喜道:“这里……就是师父经常说起的利川河吗?” “对。”伊藤先生的目光很涣散,半晌才道:“我们两个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游泳、钓虾、捉萤火虫,度过每个漫长的夏天。” “师父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没有机会交代后事,不过他以前讲过,想要以后能把骨灰撒在家乡的利川河边,所以……”周舟望向身后陌生的众人,露出询问的神情。 伊藤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颔首, 周舟这才深吸了口气,打开自己保护了好几年的骨灰盒,让桐岛山在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证据在风中散开,这个瞬间他难免回忆起许多往事,想起师父将自己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拯救出去,耐心地教自己做菜,给自己讲做人的道理,比亲生父母还要饱含慈爱。 寂寞的泪水从眼眶里瞬间涌出,小厨子没出息地抹了抹眼睛:“师父,你在天堂一定要幸福啊……别老想着别人啦,多想想自己……” 伊藤先生没什么表情的旁观着一切,但他苍白的唇色,和憔悴又衰老的脸,已经出卖了那颗饱经沧桑的心。 —— 掌握着伊藤家财政大权和几家餐厅的爷爷自然是被众星捧月的照顾,但老头子脾气很倔,并没有跟家中晚辈在一起,反倒拉着周舟,在当地小旅馆的院子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沉默不语。 周舟努力打破沉寂:“终于完成了这个心愿,我心里的石头,也可以放下了。” “你是个好孩子。”伊藤先生发自肺腑地说:“桐岛家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的遗产你就拿走吧,否则给了无谓的人,也不会被珍惜。” “我想好了,如果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我就拿去捐赠助学金,这是师父生前常做的善事。”周舟微笑:“我拿钱干什么呢,师父已经教了我做菜的本事,这是最宝贵的财富。” 伊藤先生轻抿着酒,转而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是打算要回国了吗?” “嗯,刚好之前的工作辞了,打算到北京找份新的。”周舟回答。 “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安排你留在东京跟一位新师父继续研究厨艺。”伊藤先生认真道:“我明白你对人生有自己的计划,但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机会。” 周舟的日语还没到畅通无阻的地步,听完后困惑地问:“学做菜?” “我是想亲自教教你,也算为阿山做最后一件事,可我这手……”伊藤先生无奈地望向随着手腕颤抖的酒杯,转而道:“不过那个人,不比我差。” 此刻为情所伤的周舟唯一所热爱的就是做菜,所以不禁有点心动:“是谁呀?” “建一的媳妇。”伊藤先生拿着筷子,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微笑:“她是我亲手教的,最满意的继承者。” 166阅读网 43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人生总有几件大事,完成了就会产生尘埃落定的感觉。 对于周舟而言,将师父送回故土,就是其中一件。 当他随着伊藤家大队伍重归东京的时候,好像生命的目标忽然模糊了,又忽然很清晰。 真的,还是想开个小饭店。 可是小饭店里的人在哪儿呢……那个明明答应过他,下班就帮忙打下手的医生呢…… 周舟瞧着车窗外的街景,回忆起前几个月梦一般的“恋爱”,忽然非常难过,所以努力睁大眼睛,生怕被健一察觉自己的失态模样, 而快要见到老婆的健一则非常兴奋,主动解释道:“莉莉最近一直在国外,所以没有赶上送桐岛爷爷回家,特抱歉,不过她很乐意与你一起工作,正在餐厅等你呢。” “我这里来兴师动众的,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什么可抱歉的。”周舟淡笑:“也不用特意为了伊藤先生的要求而包容我,我只是想多学习点知识,以后自己回中国开日料店用得着,要是特别不适合在这儿工作,直接跟我将就行。” “我老婆第二个特点是颜控。”健一笑。 周舟瞅了瞅他果真算得上英俊的脸,无奈:“那我可不沾边。” “第一喜欢认真的人,我觉得你超级认真。”伊藤健一愉悦地安慰道:“你们会相处得很好。” 周舟摸了下鼻子,最后点点头,暗下决心要好好对待这场新的挑战,努力收获更多的东西,而后再离开这里,况且只要忙碌、拼命的忙碌,就不会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就不再会独自对着空气悲伤。 —— 伊藤健一的妻子黄莉从北京大学营养学毕业,本身就出自厨师世家,对鲁菜和川菜颇有研究,后来跨国恋开花结果而远嫁东京,竟然得到了伊藤信的欢心,被他倾囊相授,花了不到五年就成了怀石料理界的新贵,兼做主厨的餐厅也早就预约到了半年后,颇有传奇风范,与毫不起眼的周舟完全是两种人,所以能跟着黄莉长长见识,小厨子是发自肺腑的感觉幸运。 他跟着伊藤健一阔步走进装潢精致的店面,看到许多身着和服的服务员,当然会以为黄莉也是这幅打扮,谁知在内室等待着的却是个瘦高的现代女性,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及肩的头发染成了低调的酒红色,半点不像古典的料理师傅。 “莉莉,这这位就是周舟。”健一上前亲昵的拥抱她,然后搂着老婆肩膀笑嘻嘻地介绍:“她就是黄师傅。” “您好。”周舟赶忙鞠躬。 黄莉三十来岁的模样,声音有点沙哑却温柔:“别客气,叫我莉姐吧。” “莉姐。”周舟很听话。 黄莉笑着问了他几句个人状况,而后推了下老公:“你不是还有事?” “对,我的会议!”健一看过表后,崩溃着摆手:“你们先聊,电话联系。” 话毕便拎起公文包急匆匆地走了。 周舟好奇地眨眨眼睛:“他可真不像日本人呀。” “爱情可以改造任何人,当年追我的时候,我要求建一学会了三件事。”黄莉露出酒窝。 “哪三件?”周舟忍不住问。 “吃麻辣锅、打麻将、听马三立的相声。”黄莉有非常明显的北京口音,讲话和左煜很像。 周舟想到小老板,刚走神半秒,又听她道:“好啦,我带你参观下厨房,还有住的地方,有什么其他需求,请跟我讲。” “恩恩。”周舟忐忑道:“可是我的护照,应该留不了多久……” “这种事就让健一去操心吧。”黄莉踩着高跟鞋把他领到离用餐的厢房不远的小木屋外,推门道:“这就是厨房,周二到周日每晚会招待三桌客人,周一休息。” “只有三桌吗?”周舟探头看向里面古朴的灶台、锅炉和砧板,感到十分诧异。 “这是怀石料理的特色……”黄莉回头笑:“当然也是饥饿营销。” 周舟颔首。 “我做菜只希望自己和食客都快乐,其他太多的杂事,都不重要。”黄莉微笑:“每天迎接三桌客人,做完菜去陪着他们聊聊天,就是种缘分与快乐。” 她的观念和桐岛师父很像,却多了种年轻而富有的自由,周舟闻言颔首,什么都没说。 “你不要拘束嘛,难道被我吓到了?”黄莉侧头。 “我觉得你很聪明、又有自己的想法,怕笨嘴笨舌说错话。”周舟倒是很诚实。 黄莉从井里取出半壶冰酒,拍了拍木台示意他一同坐下,微笑道:“我听健一讲过你的故事了,在眼前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真的难得有赤子之心,但姐说句话你别生气,从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特别不自信。” 周舟抬头,又低头:“之前,我很胖……也没读过什么书……又软弱……” “所以呢?”黄莉抿着嘴笑。 这个女人很特别,叫小厨子莫名敞开心扉:“所以就不相信自己。” “你觉得外貌、学历或者强不强硬,是做人最重要的吗?”黄莉反问。 周舟摇头否认。 “所以,干吗还不相信自己?是因为别人的态度?”黄莉拍了下这个傻小子的头:“因为别人的态度就否认自己的价值,实在太傻了。” 周舟沉思片刻,笑着露出小白牙。 或许伊藤先生叫自己跟着黄莉姐做事,是有他的道理的。 老人活了大半辈子,总是什么都明白,才不像他们这个连眼前人生之路都没看清的年轻人,总是把一切都搞得一塌糊涂。 —— 从前在凉川小筑工作,总是匆匆忙忙、紧张不已地完成客人们的点单,可是黄莉做菜却悠闲不已,她通常会睡到中午才慢腾腾的起床,指挥着周舟和另外两个帮厨将费火候的汤品、炖菜准备好,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精雕细琢地将七点前菜准备完毕,待到客人来了,才一道一道开始烹饪如同艺术品般的料理,其实许多技术周舟都会,但他从前不曾如此全心全意、不嫌劳苦的对待食物,跟着工作了几天下来,感慨颇多。 正当小厨子逐渐适应了新生活时,半句日语不会说的左煜却勇敢地闯到了东京,好在他拿着的伊藤老宅的地址和周舟的照片很靠谱,所以很快就被仆人指引着去往黄莉的餐厅,终于在小院里看到接着井水洗菜的笨蛋,气恼道:“小胖子,你在这儿闹什么呢?!” 周舟被吓了一跳,站起身用围裙擦擦手:“老板……” “我不是你老板,跟我回去!”左煜觉得这个看起来古旧古旧的宅院简直像龙潭虎穴,只当小厨子是被抓来的苦帮工,上前便拉扯他。 “别激动,我回去干吗呀,我在这儿工作了。”周舟挣扎道。 “之前……全是我不对。”左煜在犹豫之后认了怂,同时不甘心道:“但我说江皓的话,哪句错了吗?” 周舟望向他满是担心的青春的脸庞,意识到小老板专门千里迢来寻找自己,不是不感动,所以当初因为分歧而起的怒火早已消失殆尽,叹息而欲言又止。 听到吵闹动静的黄莉从厨房走出来,打量着冒失出现的青年,不禁挑眉。 左煜向来口不择言,继续郁闷道:“在小日本这儿工作有什么好,你看这破院子,丑得掉渣。” 他打定大家听不懂中文的主意,结果黄莉却一嘴北京味:“哟,哪儿丑您帮着指点指点。” “莉姐你别生气,他年纪小不懂事,经常乱说话。”周舟慌了。 “瞧着跟你年纪差不多嘛,怎么做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黄莉翻了个白眼,摆摆手:“放你假,跟朋友把私事扯清楚,不要在这里吵。” “对不起、对不起。”周舟连番道歉,连日式厨师服都来不及换,就拉着左煜离开了后院。 —— 餐厅位置偏僻,在冷清的下午,门外人也不多。 周舟郁闷地追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沫沫告诉你我来日本了?怎么不提前讲一声……” “我去哪讲啊,你手机不开,网也不上。”左煜不高兴:“我还不是怕别人把你卖了。” “北京的卡在这儿不能用,我就一直没办……这个餐厅没有ifi……”周舟解释道。 “蠢死了。”左煜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保持冷静:“总而言之,我知道自己之前太冲动,后来也反思了,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凉川小筑我送给你好吗?反正你不在也没什么客人,我开厌了。” “不要……我想跟黄莉师父学习一阵子,她很了不起!”周舟的眼睛闪闪亮。 “学习,就在这儿?”左煜始终觉得怀石料理就是花钱买罪受,故而不信任地朝院子里嫌弃着打量。 “嗯,她跟伊藤家都特别厉害,等有空我再跟你讲,你住在哪儿啊,我送你回去吧。”周舟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左煜像所有还没长大的人一样,不想任何重要的对象离开自己的生活,把小厨子气走的这段日子他已饱受折磨,现在听他希望留在日本,更是心脏微堵,没好气道:“我还没落脚,一下飞机就来找你,翻译被我赶跑了,反正我不会日语,你不能丢下我。” 早已习惯他任性的周舟无奈而笑,想要去接他的旅行箱:“附近就有个还不错的民宿,既然你来这儿,就体验下,不去大酒店也行吧?” “随便,你陪我住。”左煜依旧不开心。 “谢谢你……之前我也……没珍惜我们的友情,说走就走。”周舟小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以后我会回凉川小筑的,你可别把它弄倒闭了呀。” “才不是因为友情!只是因为你!”左煜恼火。 周舟微怔。 身在北京之外的世界,左煜像是肩膀自由了些,又因终于失而复见周舟,故而忍不住说道:“如果我对你不是友情,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我跟江皓不一样,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懂,如果你愿意,我都会努力争取给你。” 周舟被他的话搞蒙了,呆立在暖风中,短发被吹得一颤一颤。 左煜从前撩妹毫无障碍,现在瞅着他黑亮的大眼睛,却有点紧张:“我喜欢你,周舟,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你,就算你非要留在这儿,我也可以来日本留学陪你,就算我不会日语,也可以从头学。” 166阅读网 44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左煜的告白,给周舟带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尴尬异常。 虽然他是同志,但也不代表会对任何男人都心动,单纯又耿直的小老板在他的心里,始终是最好的朋友,跟性别什么的没关系,也从来不曾往那方面想过,故而眼神恍惚地呆了两三秒,周舟才憋不住的问:“你不是……喜欢女孩子吗?” 终于把心里话讲出口的左煜体验到了种自暴自弃的轻松,郁闷地抓了抓短发:“我不在乎男的女的,我就觉得你最重要。” 这家伙,根本就没长大,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周舟有很多话希望去劝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几次,都为难地闭上。 久经情场的左煜在这片刻之间,就已经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毫不意外的答案,失望是难免的,却也不至于使得自己多失态,只是别扭的侧头:“用不着现在回答我,反正江皓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以后甭搭理他,我可以让你慢慢考虑。” 周舟僵硬地拉过他的箱子,往民宿的方向迈开步伐。 左煜跟在后面,忽然一把抢过:“不用你帮忙,我一个大男人。” “我也是个大男人。”周舟低声道。 左煜望见他泛白的脸,不安地问:“你生气啦……我没开玩笑,刚才哪个字不是真的,现在就降下到雷劈死我。” 周舟想笑却笑不出来。 有些话不够真实,并不是说的人不真诚,而是说的人幼稚到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活着有多难,对左煜而言,仍旧如同高数题般无解。 他不曾肩负过生活,又怎么可能肩负起生活中最艰难的感情? —— 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定下民宿都没消散,尽职尽责的周舟陪着小老板到了干净整洁的卧房,烧好热水、铺好床褥,才不放心道:“你把翻译赶到哪儿去了,叫回来吧,我得上班去啦……” “那大姐都讲给你放假了。”左煜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你躲我?” 周舟僵在房间中央,勉强适应此刻的角色,并不拖泥带水地坦白:“我还喜欢江皓,只是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你明白吗?” 左煜抬头:“为什么?” “因为他还记挂着初恋。”周舟回答。 左煜沉默着失笑,过了会儿才问:“所以我是食物链最低端喽?” 如果眼前是其他不靠谱的人、花花公子、富二代,周舟早就一走了之了,可是小老板对于周舟的意义,恐怕比蒋司还要重要上许多,所以他犹豫片刻,终于皱着小眉头坐到了左煜对面,抬眸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什么叫喜欢我……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这么多年了……” 左煜同样掏心掏肺:“我不知道,只是江皓出现后,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这点周舟早就感觉得到,不由回答:“觉得围在身边的朋友被抢走了,就想用同样的方式抢回来吗?” “不是的……我就想和你在一起,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发现谁让你不高兴,我就难受得要命,这些日子看不到你,连觉都睡不好,总梦见你在日本遇到坏人……”左煜忽然拉住他的手:“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再离开你,不管蒋司还是江皓,全都给老子滚蛋,如果你需要一个男人给你爱护、给你家、给你幸福,那我要当这个男人,绝不把机会让给别人。” 周舟用力抽了几下胳膊而无果,猛地问出心底最大的疑惑:“真的吗,那为什么我没瘦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看上你的脸了?”左煜瞬间不高兴,主动松了手:“我喜欢漂亮的随便找,干吗要追着你?” 周舟沉默。 左煜又结巴:“不是,我不是说你丑,你长得挺顺眼的,我只是……” “当我小人之心了吧。”周舟低头瞧着榻榻米:“小老板,不用让我考虑什么了,我们没可能,一方面我不想耽误你的人生,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说你老好人,可你有没有觉得,其实自己特别残忍。”左煜被他冷声拒绝,一字一句都像尖刀戳进心里,听完整段话,眼睛便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的红了。 “你才残忍!”周舟微微地发抖:“我什么都没有,在北京只有你和沫沫这两个朋友了,你半点都没想清楚,就把这份友情拿出来当筹码,你告诉我,因为友情而答应你,我跟混蛋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所以我只能失去你!” 说完他就起身想要离开。 “周舟!”左煜急着伸手强抱住他:“为什么对我没感觉,因为我不帅,不聪明,还是不成熟,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放开,放开我!”周舟喊了两声,猛地声嘶力竭:“你给我放手!” 左煜被他吓到,瞬间松掉力气。 周舟面如死灰,回头说:“你很英俊、很青春,脑子转得快,家里条件又叫人望尘莫及……但这些都不是爱的条件,朋友只要彼此欣赏就可以了,可是跟自己过一生的伴侣,是……是命运相连的!” “命运?因为蒋司在北漂、因为江皓是孤儿,所以你就觉得和自己惨到一块儿去了?我不够惨怪我啦?”左煜被气得头脑发热。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周舟被他的口不择言也弄得愤怒:“我去上班,你早点回北京吧。” “站住,我刚讲了我不会离开你身边的!”左煜心里很乱,隐隐的意识到此刻让他离开,恐怕就和讲了永别没太大区别,所以破罐子破摔地拽回周舟,鲁莽地去吻他,软软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撞在一起,搞得两个人都狼狈而生疼,小厨子没有这家伙的蛮力,被拉扯地摔到地上,狠狠地撞到肩,正在眼冒金星的功夫,就感觉到他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不禁哽咽而含糊不清地踢喊:“滚……滚开!你疯了……左煜!!!” “我就是疯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左煜在冲动中用力地拽开他的厨师服和宽松的裤子,暴力的动作,却在看到他身体的瞬间不自觉的停下。 男人,和女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在这凝固的时刻,周舟的眼角终究滑过眼泪,扯过被子遮盖身体,愤怒至极地问:“你明白了吗,我们的性别是一样的,你有的我都有,你真的想当我的爱人、跟我上床?还只是希望我永远在凉川小筑,永远听话地陪你做菜聊天,让你留恋的温暖不改变?” 左煜彻底乱了,他来日本,没想告白、更没想自己会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而又临阵脱逃,因而面无血色地坐在旁边,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周舟咬着牙抹过脸,哆嗦着双手把衣服勉强穿好,动作佝偻着离开了房间。 左煜扶住额头,终而也迷茫地闭上眼睛,强掩泛湿的软弱,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 “真是太过分了,幸好只是青肿,用药酒擦擦吧。” 黄莉看到狼狈而归的小厨子,自然吓了一跳,将他拉进屋里好问歹问才隐约问出因缘,强行检查过肩膀后,便这样嘟囔着要帮他按摩。 周舟吓得往后缩:“我、我自己来就好。” “你够不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黄莉微笑:“就当我是你姐姐。” 说着就把药酒倒在手上,温热了才帮周舟揉起受伤的肩。 每次遇到难过的事,周舟都会用身边的好人安慰自己。 只是没想到曾经最好最好的左煜,竟然如此不顾彼此的曾经。 而黄莉的出现,又恰似上天送来的另一份礼物,让他感慨万千。 “其实那小子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黄莉淡淡地说着:“我高中时有个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好到能穿一条裤子那种,分享所有的秘密,了解彼此的一切,不管遇到什么事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后来我们在北京上了不同的大学,她交了男朋友,共同话题越来越少,聊起那男孩儿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我真有种心里的宝贝被抢走的沮丧,不仅恨那个男孩,也恨她,因着年轻气盛,借着些小事绝交了,可能今天来找你的左煜,也是这种状态吧,人的感情那么微妙,友情和爱情,果真能分那么清楚吗?” 周舟冲了个澡后冷静许多,低声回答:“我难过、生气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不想失去他,可我没办法不失去他。” “可你做的没有错,要知道很少有人具备你这种勇气。”黄莉用湿巾擦净手,替他披好衣服:“或者想骑驴找马,或者不忍拒绝,多半都拖拉着无法当机立断,况且如你所说,他家条件很好,那个店很容易就是你的,如此一来拒绝就更难了,毕竟开店是你的理想啊。” 黄师傅略带沙哑的声音很有治愈的力量,周舟这些日子常常跟她谈心,此刻也不知不觉放轻松,平静地回答:“正因为是理想,才要用有尊严的方式实现。” “就冲你这句话,我替你收拾那个姓左的小孩儿!”黄莉笑了。 “别……”周舟无奈。 “他后悔了肯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有他好受的。”黄莉笑容更明显,起身道:“我要去准备菜了,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教你做我公公最拿手的河豚。” “真的吗?”周舟很少有机会处理那种麻烦的食材。 “当然,不过你必须好起来,否则没得商量。”黄莉眨眨眼睛,便悠闲地离开了他暂住的小房间。 166阅读网 45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东京发生的诡异事情,远在北京的江医生当然毫不知情。 他用电话联系不上周舟和沫沫,只当小厨子还在伤心生气,在没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之前也不剩什么脸面再去骚扰,便唯有打起精神正视生活,开始踏出从前麻木观望的艰难步伐。 说整容医院在这个疯狂的年代日进斗金毫不夸张,仅江皓一个人带领的外科团队,就能在一年中为其带来至少数千万的利润,所以院长对他也是既忌惮又殷勤,从来不敢在待遇和态度上怠慢,故而这日被他主动约在办公室里沟通,也是笑容可掬地主动问:“怎么,最近工作方面有什么需要我去支持的地方吗?” 江皓款款坐定,开门见山:“我想干完这个月,就离职。” “什么?”院长脸色当然变得不好看,且不说江皓的技术是他的摇钱树,仅仅是他这幅人人跪拜的华丽外表,就让那些一心向美的客户掏钱掏得毫不迟疑。 “这件事,我想得很清楚了。”江皓递上字迹悦目的辞呈。 “小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有要求尽管提,你突然想出去闯荡,哪有那么简单呢?”院长显得语重心长。 “您待我很好,我很感激,而且我也不是想要出去创业赚钱。”江皓发自肺腑地表达想法:“当初选择在整容外科方面深造,是想帮助那些因为外伤而毁去容貌、无法正常生活的病人,也许留在这里满足正常人满是泡沫的幻想,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接受我们医院的邀约?”院长并不相信他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的确是被*蒙蔽了双眼,想多赚钱,以为赚钱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江皓实话实说:“其实根本什么也解决不了,我爱人讲的很对,人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走想走的路,在对的路上才会遇见对的一切,离职之后我会试着转去公立医院,继续在整形方面的探究。” 院长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公立医院的薪资水平,你是非常了解的,恐怕用来还你那座豪宅的房贷,不是件容易的事。” “房子啊……”江皓微笑:“我已经管朋友借钱还完欠款,挂在中介去拍卖了。” 院长从前一直觉得他是个唯利是图、冷酷无情的医术精英,所以对今日听到的一切都无法理解,皱眉不止。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要那么大房子干吗呢?”江皓有点走神,喃喃道:“而且……我想接手个日料店,本金还是需要些的……不说这个了,更详细的理由我都写在辞呈里,这些日子,承蒙您的照顾,总而言之我心意已决,也请您不要再劝说。” —— 作为亚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日本这个地方左煜之前可来逍遥过不少次,可是此次寻回周舟之旅,却叫他毫无玩乐之心,将其欺负走后,更是食欲消失、辗转反侧,第三日终于顶着个黑眼圈、拎着乱买礼物又去了餐厅,再没有头一回拜访的趾高气昂。 正在院子里挑逗野猫的黄莉瞧见被服务员带来的他,低下头晃着猫薄荷说:“你还来干嘛,周舟已经报警了,警察没有找你问话吗?” 左煜讪讪道:“对不起。” “我猜你的对不起,根本不值钱。”黄莉摸着小猫的脑袋问:“是不是整天做错事、整天道歉,根本不往心里去啊?” 左煜几时被女人如此盘问过,心里瞬间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探头探脑地说:“我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没开玩笑,周舟呢?” “去看我公公了,他不想见你。”黄莉站起来,拍拍裤子就要走。 “喂!”左煜追过去拦住她,而后憋屈地哀求:“姐姐,你帮帮我吧。” “想见周舟?”黄莉问。 左煜点头。 “希望我通融、帮你说话?”黄莉又问。 左煜继续颔首。 黄莉微笑:“可以啊,你先去帮我把柴火劈了,我再考虑考虑。” “你!”左煜气恼。 黄莉摊手:“我可没强迫你,不愿意的话随时离开就是了。” 左煜皱着眉头沉默了两三秒,丢下礼物说:“好。” 而后就不情不愿地走到柴火堆旁边,拿起砍刀问:“怎么劈?” “上网查啊,这年头什么东西网上没有。”黄莉打了个哈欠:“我去睡午觉,你慢慢弄。” 讲完这话,她还真踩着拖鞋回去慵懒的卧房。 —— 左煜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双手不沾阳春水地长大,唯一有过的挥汗如雨的行为就是体育运动,所以当真在院子做起苦力劈柴火,真不知是心里的憋闷多些、还是身体的疲惫多些。 黄莉一睡不起,倘若现在走掉,肯定会被她看不起,见周舟更是天方夜谭的事。 这般思考完毕后,满头大汗的左煜还是咬着牙继续坚持,一劈就是两三个小时,待到刻薄的女主人再出现,已经累到肌肉抽筋,双手全是血泡。 黄莉揉着眼睛瞧了瞧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少爷,摆摆手道:“成了,够用了。” 左煜放回斧头,真是一动也不想再动,擦着下巴上的汗追问:“周舟呢?” “嗯……来帮我切萝卜,切完了就告诉你。”黄莉微笑。 左煜瞬时间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黄莉不为所动地在井旁边的木盆里洗干净手,垂着眼睛说:“过来。” 左煜宛若上了贼船,别无选择地靠近。 谁知道黄莉一盆凉水倾泻而下,直接把他泼成了落汤鸡。 “我操!你干吗?!”左煜差点原地跳起来。 “看你脏兮兮的,怎么能让你进厨房?”黄莉觉得理所当然,呼唤服务员说:“给他找身厨师服来,没有就拿周舟的。” 左煜的小脸都气歪了,怒气冲冲道:“大姐,你不要太过分。” “你随时可以走,我又没拦着你。”黄莉在木屋门口的台子前打开她寒光四溢的专业刀具盒,拿出一把最长的亲手磨了起来。 左煜越发觉得这女的有点变态,头皮忍不住开始发麻,废话也不再说出口了。 —— 同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下长大成人,黄莉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左煜这个不会为他人着想的小屁孩儿,一连三天,不仅叫他去干那些脏活累活,还让他亲手煮饭端去给刁蛮的食客吃,挨了好一顿臭骂,待到周舟从伊藤先生那儿回来时,对着院子里蓬头垢面挑水劈柴的人简直不敢辨认,呆了好几秒才叫道:“小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左煜几乎以为自己见不到周舟了,闻声激动地扔下水桶,冲到他面前说:“你、你回来啦?” “……嗯。”周舟依旧觉得不太自在,不敢对视:“你在干吗?” “还不是那个老妖婆,我想见你,她就以此为要挟折磨我!”左煜伸出伤痕累累的手一脸哀怨。 周舟无语,半晌又问:“莉姐呢?” “在睡觉。”左煜嫌弃地望向主卧。 “你跟我过来。”周舟带着他走到院子安静的角落坐下,从屋里找出医药箱,用棉签帮他给破掉的水泡消毒,轻声道:“别再闹了,你回家吧。” “对不起,那天我……”左煜已经后悔透,幸好他实在是对着同性的身体下不去手,否则真的强/暴了小厨子,那恐怕两人这辈子都过不好了。 “谁都有冲动的时候,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周舟咬了下嘴唇,皱眉道:“反正我的话说的很明白,你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非觉得朋友这个词一文不值,只有谈恋爱才重要,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以后也不会有。” “我没说一文不值……”左煜变得垂头丧气,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无耻纠缠,黄莉瞬间就会拿着剔骨刀出现。 “这些年啊,看着你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儿,我一直都想讲,又怕你觉得冒昧……”周舟抬眸道:“善待爱情,认真地找个合适的姑娘定下来吧,和真正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你会很幸福的,幸福了,便不会纠结无谓的事了。” 左煜不回答。 他算不上什么哲人,给不出关于爱情的定义。 只是每次想到周舟过得不好,心就是揪着的,想到他记挂着别人、要跟别人走了,就难过得要命,根本提不劲儿考虑任何其他。 “还有,喜欢男人这种属性,本来就是天生的,勉强不来。”周舟露出难堪的笑:“我出柜就是因为爸妈都看到我日记,发现我暗恋隔壁的学长,才恼羞成怒的……难道你不会想想你父母吗,他们那么爱你,如果知道你有这种念头,会闹成什么样子?你承受得了?” 左煜眼神恍惚:“我不知道。” “你看,你犹豫了。”周舟摇头:“如果你真的爱上什么人,是不会犹豫的。” 左煜心中仍有千言万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小厨子面前,变得那么难开口。 “莉姐是个很优秀的厨师,我是认真要跟她学习段时间的。”周舟又道:“你回北京好好考虑自己的人生,什么为了我来日本留学的鬼话,听起来就蠢的不行,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很清醒又有主见的男孩子,怎么会甘心成为附庸、浪费人生?” “我……”左煜词穷。 恰巧这时黄莉已经醒了,拎着筐草莓路过,瞥向他的眼神虎视眈眈。 “看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干!”左煜气得站起来。 黄莉嗤笑一声,理都不理就进到厨房。 “别闹啦,上次看到我受伤,她觉得不开心吧?”周舟觉得很没办法。 “你受伤了?”左煜满脸不安。 周舟不回答,只是沉默地抬头回视。 那眼神太悲哀,让年轻的小老板无法移开目光。 “放下我吧。”周舟说:“在你还没真正拿起来的时候。” “以后我们……还会像从前吗?”左煜问。 “不会了。”周舟摇头:“为什么一定要像从前,一定要不改变,每个人都是在往前走的,为什么你非要觉得,以后的我们,会不如从前的我们?” 左煜深吸了口气。 周舟说:“我就希望你能学会珍惜自己有的一切,别再想什么是什么了,这几天你觉得莉姐在折磨你、欺负你,其实你做的苦差事,是我最平凡不过的日常,活下去对我来说就是那么不容易的事,所以喜欢别人对我而言更不容易,就算你看不起我对江皓的感情,听到我们分手觉得大快人心,但我当初决定和他在一起,仍旧是花掉了全部的勇气的。对人不是对衣服,这件不合适了,就换那件穿穿,我做不到,我根本不想跟别人尝试,更不想跟你尝试,但愿你能明白,不过就算你不明白也无所谓,这些从头到尾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166阅读网 46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在来东京之前,左煜其实打定过主意:只要能找到小厨子,不管他什么态度,硬把他带回北京就对了。 可面对现实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幼稚。 即便没有黄莉和伊藤家的守护,仅仅是周舟坚定冷静的态度和已经被搞砸的关系,就容不得他再胡闹了。 家里有钱又怎样,在一穷二白的小厨子面前,左煜从来都不是个强者。 所以,最后不太情愿的回归,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周舟没有记恨这家伙令自己难堪的冲动暴行,还是亲自把他送去机场才放心,周围的陌生人来来往往的,倒也掩去了两人之间弥漫的尴尬气氛。 “好了,你回去吧。”左煜没什么精神,从前元气满满的脸已经微显憔悴。 周舟觉得心疼,恨铁不成钢地说:“别再做傻事,今年你大学毕业,好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下。” “我可能会去美国读研究所,两年后回家继承我爸的事业吧。”左煜垂着眼睛坚定道:“我会成为比江皓还要了不起的男人。” 时至此刻,这家伙竟然还不死心地去比较。 周舟没有办法地摇头,而后微笑:“加油。” “你不会一直在日本的吧?”左煜追问。 周舟回答:“不会,我还是喜欢中国。” 左煜欲言又止,最后道:“那小筑……” 周舟拒绝:“算啦,都说不准什么时候的事,不赚钱就盘给别人吧。” 从前小厨子是非常想接手凉川小筑的,现在不说不要了,原因可想而知,左煜不愿他把与自己最后一点联系都切断,闻言心情又变得沉重而堵塞。 “我明白那种感觉,你没离开过家、没离开过北京,熟悉的人从来都在身边。”周舟微笑:“但活着就是一个人的事,你要先学会一个人活下去。” “别把我想的那么没用。”左煜扭开头。 “那我走啦,马上就要登机了。”周舟看了下时间:“一路顺风。” 左煜连再见都不愿说,扭头就往安检处迈步。 “小老板。”周舟忽然叫住他。 左煜立刻回头。 “要是……要是江皓去打听我的事,不要告诉他。”周舟不好意思地摆手:“不过他应该已经想不起我来了……” 左煜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就生气,语调不善地回答:“我知道,他敢出现我就把他腿打断!” “喂……”周舟哭笑不得。 左煜就带着这抹根本不能用语言去形容的失落,挤进人群。 没有人喜欢离别,周舟也不喜欢。 他何尝不想时光就停留在曾经最幸福的时刻呢? 待到左煜彻底消失,小厨子才深叹了口气,把手□□帽衫的兜里,朝着拥挤不堪的地铁入口走去。 —— 这段日子的变故把很多人都搅入麻烦的旋涡,始作俑者景照也为江皓在北京花费了很多时间,他本以为自己把碍眼的小厨师气走便算大功告成,可谁知道随着周舟的消失,自己却好像距离心中的旧爱越发遥远了。 这晚他在江皓家楼下的车库里等过很久,快九点钟的时候,才看到熟悉的轿车缓缓驶入。 景照忙下车,毫不客气地站到路旁边显示自己的存在。 恰巧江皓从已经办公室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来,先目不斜视地从后座搬出纸箱,然后才轻声问道:“你打算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真想被告到法庭上吗?” “想告的话随便。”景照并不相信他会那样做似的,语调轻松。 “我只是怕你的孩子日后没法做人,自己没有当父亲的觉悟,可别觉得别人也没良知。”江皓抱着箱子朝电梯走,感觉到景照在尾随,便又停住冷声说:“少跟着我。” “我不过要跟你谈谈,你到底在怕什么?”景照从前在江皓面前任性,现在也很难完全收敛。 令人意外的是,江皓竟然抬起美丽的眸子答应:“可以,但我今天还有事,明天下午两点,在楼下的costa咖啡店见。” 景照没想过他会突然转变态度,微怔过后,浅笑说:“我以为你觉得我罪大恶极,不打算再跟我好好讲话呢。” “你没什么罪恶,你的所作所为即普通又平凡。”江皓在等待电梯的功夫,冷静地回答:“只是见过了美丽的人,觉得你实在是丑到不堪入目。” 闻言景照精致的脸瞬时僵硬地扭曲,似乎有要发火的前兆。 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江皓大步进去,转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曾经万般不舍的恋情,内心竟然不剩半分波动,只等着门再度关上,让彼此消失在彼此眼前。 —— “哇,小老板,你回来啦!”沫沫最近茫然地打理凉川小筑,正当生意日渐凋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间到左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店门口,自然热情地冲过去追问:“你找到周舟了吗,他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了,不回来了。”左煜眼皮都不抬地回答。 “什么?”沫沫张大眼睛,着急道:“他不声不响移民了?怎么可能不告诉我呢?” “不是,那个姓伊藤的老头儿的媳妇也是个大厨,小胖子说要跟她学习段时间,所以暂时不回北京。”左煜进店坐下:“有喝的吗?” “给,果汁!”沫沫殷勤地端来西柚汁:“那周舟什么时候能上网啊,我都想他了。” “大厨的怀石料理店没有ifi,说是最近要给他装呢。”左煜说完就闷头喝起来。 “原来如此。”沫沫颔首:“对了,昨天你家里来人找,叫你出现后给你爸回电话,好像是留学的事情,还挺急呢。” “我知道了。”左煜点头。 “小老板,你不对劲儿啊,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沫沫拍着他的肩膀笑出来。 左煜经历过这些事情,开始对无谓的诉苦失去兴趣,微笑说:“没什么,出国太累了,我先睡一觉去,要是我家再来人,就告诉他们我明天回去。” “没问题。”沫沫不放心地望着小老板往楼上走去,郁闷地叹了口气,如果说现在还有没办法适应生活改变的人,那么她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个呢? 左煜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到周舟从前住的小屋,俯身抱起丢在地上的花椰菜抱枕,如同孩子般蜷缩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继续折腾的力气,在绝望又茫然的心情中,进入了纯黑宁静的梦乡。 —— 在景照与江皓分手的那段时间里,两个人没少纠结,犹豫的心情也未尝没在景照相当现实的心情中蔓延过,但急于拥有高贵而安定的事业这个愿望,在当日远比感情重要得多——这也是人性的弱点:得不到的似乎永远优于眼前所拥有的,否则景照又怎么会在父亲去世后的当月,又抛下医院来北京胡闹? 次日还尚未到约定的时间,景照就衣衫楚楚地端坐在咖啡店等待,他原本有万全的准备吸引江皓去上海做研究与生活,可最近大美男又辞职又卖房子的,似乎被之前的小男友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又让景照的自信满满变得不确定起来。 两点十分,江皓高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咖啡店门口,当然瞬时间就吸引到了所有客人们的目光,有几个年轻女孩儿暗戳戳地掏出手机对准他,早已是不再稀奇的状况,只是江皓并非单身赴约,身后还跟着位严肃的中年男子,那平整的西服和发亮的公文包,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江皓走近后便淡声介绍:“这位是李律师。” 律师没有任何表情,递过名片。 江皓像处理所有麻烦的琐事那般,落座后不浪费任何时间,径直道:“之前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要再骚扰我和爱人,也叫李律师给你发过律师函,但你一意孤行,对我的工作和个人感情生活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我想警告也没有什么用了,今天上午我和李律师去法院对你进行了正式起诉,无论是上法庭还是庭外调解,我都希望你认真对待,以后,不要再像个变态一样靠近我们。” “你!”景照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撕破脸的威胁,当然气个半死,俊脸都充血变红了。 “我怎么了?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被你回来哄两句就会不计前嫌,你是不是智力有问题?”江皓轻笑:“说句实话,我对你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对你的平凡外表也没剩什么欣赏,如果我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随便从追求者里选几个玩玩,也都比你有钱有势的多。” 景照在求学的那几年,被他爱护得太多了,多到开始盲目自信、自以为是。 直至此刻,江皓将所有不留情面的话讲出口,才叫景照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在他面前有恃无恐,感情中的主动权,也无法一劳永逸。 “李律师,今天就麻烦你了,我再跟他说几句话就走。”江皓朝律师笑笑。 “好,我们再联系。”李律师前来的任务只是威胁景照,即已完成,自然要继续投入自己忙碌的工作去了。 身边没有旁人干涉,景照自然稍微放松,委屈地问:“难道我们的过去,你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可惜三十来岁的男人满脸委屈,实在难看的紧。 江皓微笑着朝满脸通红的服务员叫了杯外带美式咖啡,然后才垂着长睫毛哼道:“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耻,是谁不在乎?”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放弃了你,但我也没再喜欢别人啊,我只是……”景照心乱如麻。 江皓对他的生活方式太了解,忽然隔着桌子将美脸凑近:“你敢说这些年,你没背着你老婆找男人,你没和其他人上过床,没在外面养点猫三狗四?只是觉得都比不上我,才不要脸的跑回北京来吧?” 景照气恼:“那些跟爱情没关系。” “我们之间,也早就跟爱情没关系了。”江皓慢慢恢复平静:“其实我要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我只想当个好医生,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我根本就懒得陪你作天作地。” “我可以给你一个家。”景照坚持。 “你给的,我不稀罕。”江皓说:“我要我爱的人给我。” “你爱谁?那个周舟?”景照不相信:“你真爱他,会因为我随便出现,就分手?” “那是因为我多半被你染上过有眼无珠的毛病。”江皓说:“而且我们分手,是因为他眼里容不得沙子,他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景照眉头紧蹙,是真的被气到快要崩溃了。 “好奇怪,我真的很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现在我看到你,也觉得恶心。”江皓的眼神再平静不过了:“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恶心,恶心自己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做了那么多没有尊严、没有意义的事情,这种恶心折磨了我很多年,我的确没忘记你,但并不因为我觉得你有多好,而是恰恰相反,幸而周舟治愈了我的这个毛病,再面对你,我除了像看到脏东西一样的不适,倒也没多少感觉了,我相信我可以渐渐忘记你,忘记从前那几年,忘记到你再站在我面前,我都意识不到你是谁,只把你当做个蝇营狗苟的中年大叔,然后擦肩而过。” 这些甚至不能用残忍来形容的话,让无法反驳的景照狼狈地流下眼泪。 “永别,我起诉你是真的,但愿官司缠身能让你清醒一点。”江皓站起身,走到柜台付账拿咖啡,然后就在服务员冒着心形泡泡的欢送中不悦地离开了咖啡厅。 166阅读网 47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左煜忽然答应要去留学的决定,让他的家人全都陷入了非常意外的狂喜,自然帮这个懒散过小半辈子的少爷准备了起来,而他也在整天的忙忙碌碌中,意识到自己在大学生活中到底有多贪玩、多糟糕,怪不得常叫积极向上的周舟瞧不起。 这天左煜难得背着笔记本电脑到荒凉的凉川小筑,准备亲手起草申请书,竟见沫沫在打包她自己的行李,不紧急了:“你也要辞职、要丢下我吗?” “屁话,天快热了,我收拾点夏□□服到男朋友那里。”沫沫头也不抬地打包行李:“再说周舟不是辞职的好吗,是你站在大街上把他赶走的。” 左煜心虚:“我一时生气而已。” “也就周舟能原谅你,别人早就绝交了。”沫沫把箱子合上:“开店还早着呢,你干嘛来?” “写点东西,自己在家待着烦。”左煜缩进周舟的屋里,奇奇怪怪地关好门。 沫沫已经对这个家伙奇怪的行径没任何办法,翻着白眼继续在走廊寻找去年买的卷发棒。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访客的询问:“请问,有人吗?” 那声音低沉而磁性,非常特殊,以至于沫沫瞬间就冲下去,僵着脸说:“……是你?” 江皓身着低调又考究的风衣,全身上下并无半点装饰,却仍旧英俊得闪闪发亮:“我想找左煜聊聊,他不接电话,所以只好到店里拜访……嗯,周舟在吗?” 沫沫对他向来自信的态度中那丝迟疑而感觉新奇,努力抵御着美男的诱惑力,尽量冷淡地地哼哼:“你到底是要找左煜还是周舟,周舟不是因为你被开除了吗,你忘了?” 江皓竟然露出温和地无奈:“我找左煜。” 沫沫并不想为他通报,并且憎恶这个男人对周舟的践踏和伤害,扭开头说:“都不在,你别来了,既然分手就该有点自知吧?” “我希望买下这家店。”江皓将思索已久的决定讲出:“我想送给周舟。” “……你想跟他和好?”沫沫不太相信地满脸提防。 正在这时,左煜忽然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楼梯口,瞪了江皓半晌,才带着怒气说:“你有话上来讲。” 江皓本以为这个爱激动的小老板会跟自己大打出手,没想他竟然接受交流,所以便尴尬的微笑迈步上前。 —— 左煜的英文不怎么好,这次去读研究所也都是家里掏钱赞助,写申请书的桌子上搞得乱七八糟的,使得那颗试图努力奋斗的心也显得很挫折,瞥见江皓云淡风轻的脸,更是不高兴,闷闷地坐下问:“你想接手这家店?我疯了才会卖给你。” “开个家庭餐馆一直是周舟的梦想,要不是他非常喜欢凉川小筑,我大可以不来找你,我的目的只想让他觉得开心。”江皓回答。 “你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左煜从来不客气:“难道之前分手把他甩开的人不是你吗,再说周舟是希望亲自实现梦想,谁稀罕别人送的?” “一起过日子,为什么要计较你的我的?”江皓反问。 “哈哈,听你的语气,就好像他召之即来似的。”左煜有点想翻白眼:“你就不问问他去哪儿了?活不活的下去?” “之前是我对不起他,这家店也是我去道歉的诚意,如果终于归于他不接受,那是我活该。”江皓的态度很从容:“我知道你们不会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我已经让私家侦探在寻找了,等完全准备好,自然会去找他,再说周舟非常的自立,又有能力,为什么会活不下去?只是可能因为我而心情不好罢了。” 左煜被说得无语,皱着眉头对着电脑敲打键盘,半晌说道:“我跟他上床了,可能你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 “不可能。”江皓不为所动。 左煜的五官更拧巴。 江皓又道:“他讲过,你就像他的弟弟、他的亲人一样,他非常重视你,但愿你不要胡言乱语,辜负了周舟这份感情。” 左煜继续开始乱编申请书。 江皓道:“这件事我不勉强你,如果你不想继续这家店,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价格。” “好,但店铺是我家买下来的,不是租的,付全款我就卖,你付的起吗?”左煜直接道:“店面是六百平米,后面院子我可以送你,但这是北三环,该考虑的是你吧?” “我买。”江皓卖掉自己的大房子就为此事,虽要倾尽所有甚至继续巨额欠债,但却毫不犹豫。 左煜对他的经济状况大约可以想象,故而撇撇嘴说:“那我叫律师处理这件事,等他联系你吧。” “多谢。”江皓能够隐约感觉到小老板对周舟那种朦胧的感情,并不想多留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故而起身告别。 “和你一样,我也想让周舟觉得幸福,既然你要洗心革面了,就像个男人点,再招惹那种烂到家的前任到小胖子面前晃,我就不客气了。”左煜依然愤愤不平。 “看来你还是没学会一个道理,少管别人的家务事。”江皓并不接受威胁,如此哼了声,就大步消失。 左煜抬头望向天花板,心里面真是难受得不行不行的,却半个字都没法对别人说。 —— 随着新生活尘埃落定,远在日本修习的周舟又一次感受到了孤独,但这份无声的孤独同时令他在爱情中饱受打击的心渐入平静,除了偶尔和黄莉聊天谈心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后院练习怀石料理那些数不清的小菜上,因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又肩负起了厨房大部分的杂事,比留在这里讨生活的学徒们还要勤劳。 某个清晨,被大姨妈痛醒的黄莉刚爬出屋子,就看到他正在认真清扫小院的石路,不禁说道:“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 正在听音乐的周舟摘下耳机微笑:“习惯啦。” 黄莉捂着肚子想要去烧热水。 周舟追着她问:“莉姐你怎么啦,脸色好差。” “哎,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黄莉很郁闷。 周舟脸红:“啊……我煮了汤你要不要喝,喝点热的会不会好点?” 黄莉失力地找个垫子坐下:“好吧。” “健一两天没回来啦,你自己太辛苦。”周舟去厨房盛了鲜美的豆腐味增汤端给她,又拿起小锅开始煮煮红枣和红糖。 “他常要跑国外,分/身无术,既然伊藤家没强迫我做家庭主妇生孩子,那事业上的辛苦我就要承担。”黄莉抬头笑:“今晚你来负责主菜吧。” “我、我吗?”周舟有点忐忑:“那些客人等了那么久,没吃到你的菜会失望的。” “干吗觉得自己令人失望,我当然是认可你的手艺才提出这个要求。”黄莉用勺子要舀了口汤,啜饮之后点点头,而后便安静地喝了起来。 周舟很羡慕她这份笃定和自信,黄莉不仅不是日本人,而且是位女性,做怀石料理的时间不算太长,可站在这个传统而古朴的厨房里时,却能博得所有伊藤家人的尊敬。 清新的阳光倾泻在宁静的后院,唧唧喳喳的鸟鸣显得分外可爱。 黄莉喝完汤后,才道:“我公公让你留在日本,也是很突兀的决定,如果你北京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好,可以随时回去的。” “也没有了。”周舟低下头。 黄莉观察过他很长时间,这个老实的男孩子不是做菜、干活,就是对着天空发呆,平时不玩手机、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明显是为情所伤的模样,故而失笑:“怎么,有不愉快的回忆?” 周舟没跟她聊起过江皓的存在,也不想开口。 “我喜欢你的性格,你是个很好的人,又踏实又认真,不懂得珍惜你的大概是傻瓜吧?”黄莉依旧带着笑意。 “好有什么用呀,踏实和认真,跟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周舟想起江皓和景照的存在,便是难免的迷茫,曾经他已经用尽力气去对江医生好了,几乎无所保留,但最后换来的还不是无情的分离? “有句话在日本很有名,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一个人的梦想也许不值钱,但一个人的努力很值钱,也许无论是对梦还是对感情都是如此吧。”黄莉说:“像我结婚这么久了,才明白坚持和诚恳有多重要,短时间的激情谁都具备,但果真要一辈子走下去,不竭尽全力是不行的,所以我才觉得被你爱上的人很幸运啊。” 周舟在旁边继续扫地,因她的称赞而得到许多力气。 黄莉露出酒窝:“来这家店吃饭的客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去跟他们见面吧,要是看上哪个的话,我……” “不、不用!”周舟立刻用力拒绝。 黄莉顿时了然于胸:“你还喜欢着前男友?” “别说这个话题啦。”周舟有点应付不来。 被味增汤治愈的黄莉叹了口气,倒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物,忍心欺负这个如璞玉般、迟早要放出光彩的小厨子。 —— 却说那个被黄大厨腹诽的没心肺之人,正在北京百无聊赖的打包行李。 堆成山的书籍和衣服快要把偌大的客厅填满了,江皓从书房抱出最后一个箱子后,累得仰头喝掉了整瓶苏打水。 当初他决定定居于此,已经花掉了在日本半工半读的所有积蓄、和整容医院所付出的不斐佣金,的确是抱着这辈子再也不离开的心情精致装修、不遗余力。 可现在转而决定要离开,明明是重新变得居无定所、前途未知,内心却没有半分不安。 周舟能不能重新接受恋情,公立医院的治疗与研究环境是否能如自己所愿,江皓完全未知,但他相信那就是自己想要努力的目标,人有了目标,就知道往哪里走,知道往哪里走了,就再也不会迷茫和寂寞。 胡思乱想之际,手边的电话忽然响起。 江皓接起来后,听到温柔的女声:“江医生,我已经把您预定的餐厅视觉视觉设计的初稿方案发过去了,包括以绿玫瑰为主题的logo、餐具、餐巾、纪念品的3d模型,还有店面您什么时候能带我去看看,确定了招牌的大小,我才能够更精准的调整报价。” “下周吧,辛苦了。”江皓很客气。 这个设计师是被他曾经整形的客人,所态度特别热情:“辛苦什么呀,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设计,价格优惠的,等餐厅开张了,记得请我去吃开业大餐就好。” “能不能开张,全看厨师兼店长愿不愿意回来。”江皓淡笑着摇摇头,挂掉了电话后,边调出邮箱检查设计师的初稿,边想象着如果是一两个月前抽出精力做这些事情,周舟会有多开心,可现在……真是人性本贱,他一点也不心疼自己,为自己错误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是每个成年人要付出的必修课。 166阅读网 48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跟黄莉在厨房做得稍微就久些,周舟才真正明白她为何会特别倾心认真的厨师,尽管在日本料理界绝大部分人看来,这个中国姑娘有着得天独厚的运气,嫁给了伊藤信的孙子,在短短几年内独得真传、如日中天,却有意无意忽略了她自小就在长辈的训练下所学到的最扎实的基本功和对中餐及营养学独特的掌握,为做好任何一道小菜,黄莉都愿意去费尽千百般的努力,所有食材都选取得毫无瑕疵,一切味道都尽在掌握,也唯有这份内在的苛刻,才能日复一日提供出犹如艺术品般云淡风轻的怀石料理。 尽管那日与周舟讲的大部分都是玩笑话,但黄莉果真还是带着周舟开始试做小菜,并且在餐后换上正装与客人喝酒聊天,让他渐渐接触到了东京美食界的老饕们。 某天夜里有位女性杂志社执笔评论家来此品尝新菜,很愉悦的称赞道:“黄老师的料理又有新突破,今天的樱花寿司形味兼具,一定会让我们的读者们心动的。” 黄莉淡笑着地看了看摄影师拍摄出来的照片,点头说:“谢谢。” “还有蟹肉茶碗蒸,清新鲜美,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茶碗蒸之一了。”评论家妆容精致,频频点头。 “这个呀,是我的助手周先生做的。”黄莉大方承认。 周舟赶忙行礼问好。 “周先生?”评论家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年轻男人。 周舟瘦下来显得有点娃娃脸,并不十分可靠的样子。 “他的师父和伊藤师父是挚友,近来在我的店帮厨,也是中国人,非常有天分。”黄莉介绍。 “嗯,有趣。”评论家在手提电脑上记录下来,笑着问:“周先生,可以和黄老师合张影吗?” “没问题。”黄莉立刻揽上周舟的肩膀。 她拒不穿和服,行事作风也潇洒,倒是半点没被日本老公同化。 周舟不好意思地对着镜头微笑。 “最近我们杂志推出了电子版,更新速度非常快,今天的访问明天就可以登为头版,如果您愿意的话,开放定期专栏是最好不过了。”评论家保证:“我一定会为黄老师美言的。” “这个我要问过我公公,毕竟这家店是他传给我的。”黄莉迂回拒绝,事实上她并不会为这些无聊之事去骚扰隐居的伊藤信,只是推脱之语。 周舟的日语还不到家,也不敢乱讲话,一直坐在旁边眨眼睛,但凡有谁看向自己便露出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 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全盘推翻,对任何坚强的人而言都不算容易的事情。 好在江皓从小就具有非常强大的行动能力,暂居在出租屋里,竟也将卖房子、买店铺这种麻烦事风卷残云般的搞定了。 左煜在去美国面试研究所之前就在合同上签了字,放弃了店主的身份。 早就物色好装潢公司的江皓抓紧时间带着设计师到了已经属于自己的日料店里,淡定的陈述想法:“我想要把一层全部打通,将开放厨房移到中间,增加室内景观,减少座椅,二楼修葺雅间和可聚会的阳台,居所移到后院,最麻烦的事,增建一个储存用的地下室。” “好的,但我要研究下房屋结构再出方案。”设计师叫助手带上工具上楼观察。 江皓正欲陪同,手机却收到私家侦探的短信。 短信内只有个域名位于日本的网页链接,打开来看,正是刊载着黄莉和周舟合照的美食杂志文章。 他曾替周舟回过两次信给伊藤家,所以读过内容后,也大概对小厨子的境况心有了解。 倘若不是凉川小筑的人不肯讲出周舟的去向,江皓也不至于托专人寻找,无论怎么相信小厨子有能力活得很好,却直至此刻知晓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恍惚见落了地。 江皓走到阳光灿烂的床边,对这外面偶有行人的街道走神半天,终于在通讯录中翻到个在日本整容医科颇有名气的同学号码,发出短信问:“能不能替我在一家东京的餐厅,订一个位子?” —— 伊藤信的身体已是风烛残年,虽然桐岛山遗骨归乡的事情让他的精神稍许好转,但病魔很快又缠上了这位年事太高的老人,随着春去夏来,气温一天天的升高,他的状况却一日不如一日。 周舟像担心师父一样担心他,抽空又随着健一前往探望。 伊藤信躺在病床上,苍老的身躯如同损坏的机器,哑着嗓子说:“我……快要去见阿山了……他还会生我的气吗……” 周舟坐在床边,无奈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呀……” 伊藤信咳嗽着赶走了孙子,示意周舟扶着自己坐起来:“我对不起阿山……师父只要一个继承人……我欺负了阿山、欺负了他……” 其实周舟大概猜的到,这两个曾经如同手足的爷爷,定然是因为些难解的纠葛才天各一方,所以此刻听他主动提起,自然十分关心。 可是伊藤信显得特别激动,血压顷刻间升高,惹得机器大声鸣叫。 手忙脚乱的周舟赶忙叫来医生,在旁慌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叫伊藤先生乱动的。” 健一紧张地望着爷爷平静下去,这才道:“不怪你。” 周舟也清楚,伊藤信是根本好不起来了,郁闷地在旁边不说话。 健一安抚完大家,陪着爷爷入睡,而后微笑:“莉莉说你的厨艺进步很快,已经可以独立做怀食料理啦?” “还是不能端给客人吃,差远了。”周舟不好意思:“不过莉姐真的教会我很多做菜的技巧和道理。” “真让人嫉妒啊,她都不肯教我。”健一伸了个懒腰。 “别笑话我啦,听说你做菜也很厉害的。”周舟问:“为什么不做了呢?” “因为……想赚更多的钱,照顾我老婆,让她随心所欲,而且当厨师实在太累。”健一无所谓地说道:“也许有这种想法的我,本来也不是个好厨师吧?” 周舟笑而不语。 “那你呢,为什么坚持做菜?”健一问。 “看到吃饭的人很幸福,我就很幸福。”周舟回答。 “真高尚啊。”健一感慨。 “我是认真的。”周舟哭笑不得。 —— 认真的周舟在怀石料理店真的很努力,他没有普通年轻人的浮躁和不服气,总是严格执行黄莉的要求,常常刨根问底、精益求精,所以在正统日料的技巧方面飞速精进,常会做些亮眼的小菜,得到客人们的赞扬。 黄莉似乎不懂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嫉妒与提防,某晚非常细腻的示范完做法后,竟将烹饪三文鱼主菜的任务交给周舟,三桌十份香煎三文鱼,由于追求肉质和味道的无懈可击,真把小厨子紧张的满头大汗,待到完全做完,整个人跟虚脱了似的,洗了把脸就坐在井边发呆。 “怎么啦,有什么好紧张的?”黄莉靠在门边笑他。 “最主要的一道菜,客人吃的不开心就会对这家店有成见,我不想砸了你们的招牌呀。”周舟摸摸短发。 黄莉称赞:“你做得很好,不用担心。” 周舟弯弯嘴角。 正在闲聊的功夫,服务员迈着小碎步过来高兴地说:“黄师傅,有位客人想见您。” “好呀。”黄莉痛快答应。 小服务员笑得脸通红,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说道:“超级帅的,之前没见过呢。” “帅哥?”黄莉来了精神,立刻抓起周舟:“快快快,走走走!” 周舟的厨师服还被井水弄得湿哒哒的,被拽得一路趔趄,分外无语。 —— 黄莉怀着期待的心情拉开雅间的拉门,待到看到里面独坐的客人时,感觉服务员诚不欺她,果然是个精致到像从少女漫画走出来的日式大美男,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却让清雅的房间变得华丽而夺目起来。 她顿时心情大好,迈步进去笑道:“你好。” 可是本不在状态的周舟却完全傻掉,僵在走廊再不肯上前一步。 因为端坐眼前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江皓。 江医生依旧风华绝代,可在他的心里,早该跟温润如玉的景照双宿双/飞了,断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聪明的黄莉察觉出异样,对着相视无语的两人左瞧瞧右瞧瞧。 最终还是江皓站起身打破沉默:“周舟。” 小厨子想起他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绝情,扭头就跑。 特意来东京看他的江皓自然追随。 可是黄莉却抬手挡住门:“喂,难道你就是他那个该死的前男友?” “是我。”江皓颔首。 “还真有胆子来啊,在我报警之前,赶紧滚蛋。”黄莉对他比对左煜还不客气。 可是江皓并没有跟大厨争吵,而是接着自己傲人的身高,忽然把黄莉拎到屋里,然后走到走廊扶住门:“好,那你在这里跟警察慢慢说。” 话毕就把他她关到雅间里,大步离开了。 166阅读网 49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在感情世界里,有人特别喜欢把自己当一回事,有人很容易就把自己判死刑。 具备那么丝不自信的周舟自然是后者。 当他无法忍受景照对江皓的重要性而翻脸,又被江皓讲出那些绝情之语后,就不再对彼此任何一方会回首而抱有希望了。 用周舟以往的三观判断,自己不会吃回头草,而江皓那么完美,也不太可能抓着对其无用的感情不放,所以就这样结束,似乎是最正确的结局,至于那些实在难以忘记的念想,留在心里慢慢消解便可以。 所以,此时此刻江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他跟景照复合不成、又出现什么矛盾,要拿自己当安全挡箭牌? ——已经被伤过的周舟没办法不这么想。 他心慌意乱的跑回已经恢复安静的后院,却很快被江皓追上。 “周舟,听我说几句话好吗?”江医生的态度,比那次分开时要温和得多,再也没有竖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尖刺、 本以为自己已经度过难关的周舟仍旧痛苦到心脏收缩、鼻头发酸,没办法与他对视,只是盯着地面小声回答:“还有什么好说的,别跟我讲你后悔了。” 江皓语结,深吸了口气认真道:“之前伤害了你,我很难过。” 周舟努力张大眼睛,才不至于让眼泪涌出而显得更加失态。 他侧头望向夜色中的古树,努力微笑:“不用难过,我很庆幸,你在我的逼问中说出真话,现在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说完就要躲回小屋。 江皓赶快往前一步拦住小厨子的退路,望见他清瘦而憔悴的面庞,以及发着抖的肩膀,瞬时间更加怀念他从前圆乎乎、快快乐乐的模样,可惜毁掉那份快乐的不是别人,自己竟然已经成为比蒋司还要可恶的人。 “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吗?”周舟崩溃地问。 有些话既然有勇气来了,就必须得说,再多的言辞修饰,都抵不过有些可耻又软弱的内核。 江皓忽然抬起大手,扶住他可怜的肩膀,带去了温暖、也带去了心酸:“你走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当然根本没有跟景照发生什么,前阵子到法院起诉他蓄意骚扰后,他就回到上海了。” “所以呢?”周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还是挺猥琐的,听到江医生并没有和景照有任何进展,最疙瘩的纠结竟然瞬间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讲这种话会让你瞧不起,但我宁愿被瞧不起,也不想再后悔。”江皓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肯原谅我,叫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不可以。”周舟拂开他的手,继续往小卧室走。 “为什么?”江皓追问,甚至有些明知故问。 “因为我已经不信任你了。”周舟回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已经把我的感情和人生当成游戏践踏过,我觉得你很可怕,难道你不明白吗?” 江皓立在原地,月光照在他笔挺的背影上,显得有些寂寞。 “不,你当然明白,因为这种事景照也对你做过。”周舟苦笑:“大概我们也算同病相怜吧,所以我不恨你,只是我不会像你一样,明知如此,还去拿别人的感情开玩笑。” “我想弥补,我想回到你身边。”江皓特意从北京赶来,就是要讲出这句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要你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件事,可是当初求你试着忘记景照,你都不肯答应。”周舟觉得这一切很可笑:“现在,除非你彻彻底底走过他,别的都没有用。” 江皓想问,什么叫彻底地走过。 但他没开口,因为这件事情,应该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 周舟感觉疲惫不堪,半个字都没再说,就躲进卧房关上了拉门。 江皓不是左煜,他不可能在人家的店里胡闹,正欲黯然转身离去时,却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黄莉。 已经看戏好半天的黄大厨摊摊手:“你们非在公共场合吵架,所以我也不算偷听吧?” —— 这家任性的餐厅在送走客人后,更像个不为人知的民居。 黄莉坐在包厢里喝了半壶自酿的梅子酒,听完江皓讲述那些周舟不愿启齿的故事,直言不讳:“我觉得你做人有很大的问题,简直垃圾。” “我知道。”江皓并不想否认。 黄莉似乎有些醉,支着下巴看了半天眼前美到不像话的男人,然后才笑:“不过周舟应该真的很喜欢你的,在这里帮厨的几个月,他除了做饭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连市区都没逛过,应该是心里很难过吧?” 江皓听到这些就全身发冷,他非常害怕自己毁了周舟。 黄莉又喝了口酒,继续笑:“之前也有个小伙子来找他,被我逼得在院子里干了好几天粗活,也许我也该这样折磨你,不过我知道那没用,你们的问题,在这里。” 讲完,她指了指胸口。 江皓从来不擅于对陌生人倾诉感受,只是道:“周舟改变了我很多,他的出现拯救了我糟糕的人生,虽然是后知后觉才明白,但我仍旧充满感激。” “年轻人真是爱折腾。”黄莉玩着手里的杯盏:“其实你没来之前啊,我常常想着怎么替周舟把你大卸八块,虐的满地找牙,把你对他的残忍十倍百倍的奉还,可是你来了,我又想让你把他带走了。” 江皓不解地望着眼前陌生却又莫名亲切的女人。 “我公公很感谢周舟所做的一切,而且他又是桐岛山的徒弟,所以总是示意我带周舟去见那些酒店管理者、美食评论家之类的,希望他能留在日本有更好地发展,可是周舟常常心不在焉,除了做菜,对任何其他都不关心,所以我想,大概他是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吧。”黄莉摇头:“周舟是个特别温暖、特别善良的人,我不期待他多么功成名就,我期待他得到幸福。” “他想开个家庭餐厅,之前很喜欢在北京的一个日料店,所以我把那里买下正在重新装修,但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不想把这种事当做砝码。”江皓淡淡地说:“早预料到他不会重新接受我,也许他永远都不想重新接受我,但我还是要做这些事,这是我活到现在,第一次如此想做的一件事,不因结果而渴望。” “如果他还喜欢你,如果你是诚心待他,未必没有机会。”黄莉抬眸:“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追求过别人吧?” 江皓摇头,他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怎么羞辱并且拒绝追求者。 “我老公追了我三年,做过所有他不愿意做的事,而且那时我本来就有青梅竹马的男朋友。”黄莉耸了下肩:“谁说感情不是一场游戏,只看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做赌注。” 江皓走神地去想,他信用全无,还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呢,大概唯剩下无用的、漫长的后半生了。 —— 江医生在日本的出现给周舟带来的心理波澜,并非左煜当初的胡闹所能相提并论。 那些渴望复合的话又将小厨子拉回了曾经被羞辱、被抛弃的噩梦。 他不再知道江皓讲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清楚自己该作何选择才算正确的决定。 太混乱的情绪导致小厨子不仅没办法休息好,还在厨房搞砸了晚餐的甜点,惹得莉姐频频摇头,使他变得更加沮丧。 这天傍晚周舟照常守着海鲜汤炖萝卜,又在添柴火时烫了手。 “你怎么了呀,帅哥追来就就魂不守舍的?”黄莉无语地放下银光锃亮的刀具。 “不是……”周舟拿凉水冲刷烫伤。 “哎,先不要做了,你出门散散心吧。”黄莉叫自己的徒弟拎来盒打包好的洋果子:“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帮我把这个送给她,地址写在便利贴上了。” “哦,好的。”周舟接过后,发现并不太远,就换过衣服沮丧地离开小院。 黄莉打量着他的背影,连案板都不看就切出完美的细腻葱花,还啧啧道:“令人怀念的青春啊。” —— 黄大厨的朋友是个经营着精品店的老板娘,周舟进门把礼物送给她后,自然得到好一阵热情的招待,可他一转身竟然看到江皓从里面的货架后出来,立刻有种被莉姐背叛的感觉,道了声再见,转身就走。 江皓只能追出去,在街边拉住他:“我明天就回北京了,所以想再见你一面,你别不高兴。” “放手,见我干吗?”周舟挣扎着躲开。 “还你个东西。”江皓一身休闲打扮,立刻从背包里拿出那个手账本。 周舟当然立刻伸手去接。 可是江皓却利用身高优势把它举起来:“但你得先陪我吃顿饭。” “我不。”周舟不想受威胁,扭头就走。 “那我就打开看了。”以江皓的智力对付他还是很轻松。 周舟想起自己在恋爱期于本子里写的胡言乱语,立即羞惭到希望原地爆炸,转身愤懑地望着他,沉默好几秒中才答应:“好吧……” —— 日本有很多高级餐厅,但更多的是地地道道的居酒屋。 江皓把小厨子带到个小巷里的寿司店,里面温馨而干净,大约由于价格高昂而没有什么醉酒的客人,厨房的寿司师父正在用熟练的动作处理一条张牙舞爪的大章鱼,看起来分外地道。 “这里要预定很久的。”周舟不得不怀疑他的预谋。 “再久也没有黄莉的店等得久。”江皓说:“因为下周必须提前入职,所以我只能现在来一趟东京了。” “入职?”周舟有点懵逼。 “那家整容医院,我早就离开了。”江皓解释:“现在已经跟协和签了合同,本应该二十天后再去报道,但医院之前紧急收纳了个烧伤儿童,需要进行皮肤移植手术,家长特意找到我,我不想拒绝。” 听到他现在做的事,周舟当然从心底觉得认可,但他不理解江医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因此只能点着头不吱声,呆望寿司师父做出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寿司。 江皓也没再讲话,饭桌上一时沉默。 “先生请用。”服务员微笑着为他们端来精工细作的小菜,和三种截然不同的芥末与调味料,用日本姑娘特有的可爱语调说:“祝您用餐愉快。” 这家店的寿司非常有名,甚至拍过纪录片,已经跟着黄莉长了很多见识的周舟低头品尝过,仍旧觉得味道不错,看来世界上永远不乏有才华的厨师。 “我最近,也在学做菜。”江皓忽然道。 周舟侧头看他,却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过对我来说,做菜比做手术难太多。”江皓垂眸微笑:“其实我是想学着关心别人,从前你身边的朋友不喜欢我,就连我的同事也不喜欢我,那些多半是有原因的。” “他们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你不给大家靠近你的机会。”周舟觉得无奈,当初被江皓打动,不正是误以为江皓是在关怀着自己吗?结果好像,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关怀的人,仿佛正是他本人。 “我会努力改掉那些不好的地方,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人生也可以不仅止于此。”江皓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刺身,放在周舟面前:“决定我活成什么样子的,不是景照,也不是任何人,而是我自己。” 周舟依然默默回视,他不晓得这段不长不短的日子,江医生为何会发生那么多变化,就好像忽然卸下了曾经虚伪而坚硬的冰壳,疏忽间成为了个有血有肉、又十足陌生的男人。 —— 吃过饭后,他们走到地铁站准备回各自的目的地。 在等车的同时,江皓把那本手账交还给小厨子,问道:“我回北京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周舟心里很乱,拒不回答。 “那我就当可以了。”江皓微笑。 周舟此刻只想赶快进到自己的小卧室,躲进被子里,再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纠葛。 他总是努力去清醒、去决绝,可是再多的清醒和决绝在江医生面前,都像面包屑一样,渺小又脆弱。 地铁飞快驶来,带着风呼啸的声音。 “你上去吧,我在反方向。”小厨子说道。 江皓没有提要他回北京的事,也没有提那个快要装修完毕、却没有主人的日料店。 周舟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跟着黄莉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愿望。 “我走了。”江医生在地铁打开门后,迈开步子。 周舟忘记冷酷,习惯性地想要抬手告别。 可是江皓却忽地退回来,俯身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下,然后才在小厨子呆滞的眼神中上了地铁,笑着说:“其实你的手账本,我全看过了,你生气吗?” 周舟张大眼睛。 地铁门缓缓关上,无情地带走了江皓的身影。 周舟隐约仍记得自己被爱情冲昏头脑,在本子上写过的傻话,所以满脸通红地把手账本打开,感受到了无尽的尴尬。 扉页的绿玫瑰还在。 那句“这是我可以期待的幸福吗”也在。 只是此刻,问题下多了个龙飞凤舞的回答。 是。 166阅读网 50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查无此人 r1 清明节刚过,北京还弥漫着微凉的春意。 程灵西伸出缺乏血色的细手,用遥控器把天窗关好,然后揉了揉酸痛的膝盖,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每到午饭时间,办公室便会像此刻一样空空荡荡,与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落地玻璃窗透过来的樱花是公司花大价钱种下的,此刻正不负细雨滋润,开得灿然,很多年轻人来来往往地笑颜如头顶樱色,带着游戏公司职员特有的眉眼活泼。 灵西呆望着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入职已久,却从来没有和大家搭伴去过食堂。 大概是因为性格本就不擅交际,加之双腿活动不方便,极容易添麻烦。 所以总觉得不如捧着饭盒躲在角落的小世界里来得自在。 在社交方面程灵西向来如此,大学毕业也有三年了,却仍旧对活着这件事感到笨拙。 不要说交朋友和谈恋爱,就连如何跟同事打成一片都摸不到头绪。 可是,只要与世无害,随心度过每一天也没什么错吧? 她茫然摇了摇头,伸手关掉了面前满是代码的屏幕,把显示器连到外网主机,切换成bilibili首页。 谁知正打算看集动画老番拌饭时,刚刚离开的制作人黄鸿羽却又步履匆匆地走回来,还用一种热情洋溢的语调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研发区,美术部门都坐在最里面那几排。” 大概又是有优秀的新同事入职,正在介绍项目情况。 灵西知道自己给领导的印象很自闭,反倒落得轻松,不用去尴尬交际,便仍旧微微垂着眼眸假装不在场。 “美术部有几个员工?”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程灵西毫无防备地听到,瞬间石化。 黄鸿羽平日好人缘,对谁都很热情:“现在有四十几个,以后不够用还会再招聘,毕竟游戏刚刚立项,还不到大量出资源的时候……” 他的长篇大论忽然被噪音打断,来源竟是灵西起身撞到地上的杯子。 冒着热气的牛奶蔓延到了地毯边缘,让空气中泛起不合时宜的甜香。 “对、对不起。”灵西用极小的声音道歉,然后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收拾。 她肩上随意束起的长发歪到一边,显得有些狼狈。 黄鸿羽不知这姑娘哪里不对劲儿,呆滞片刻才哈哈笑:“程序妹子发现有帅哥激动了,灵西,这位是我们工作室新的美术总监萧云深。” 萧云深。 萧。云。深。 这三个字让灵西心里因为那嗓音而泛起的慌张,变成原子/弹在心里呈几何倍数的释放能量、瞬间爆炸。 他怎么在这里? 他认得自己吗? 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声音,同样记忆犹新? …… 这些问题程灵西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只能迫于压力站起身来,扶了下护目的平光镜:“您好。” 人生难免有这样的窘境:内里翻江倒海,表面却拼命风平浪静。 已经走到她面前的男子身材修长、双眼明亮,让身上简单的白衬衫显得干净又好看。 “快别逗人家小姑娘了。”他先是毫不见外的拍了下黄鸿羽的肩膀,然后试图接过灵西手里的扫把:“我帮你吧。” 如此温暖而生疏,是对陌生人最礼貌的关怀。 果然不认得了,如此真是最好不过。 ——程灵西像是坠落悬崖般自暴自弃,露出尴尬地微笑:“不用啦。” “没事儿,灵西你打电话叫保洁来收一下,这地毯我们搞不定。”黄鸿羽道:“云深你跟我到会议室聊聊。” “好。”萧云深不经意间瞄见这姑娘的桌子,注意到屏幕上已经沉默地演了半天的fate和桌边的亚瑟王手办,立刻弯起眼眸:“我也超爱saber(注1),好巧。” 说完这话,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重新回归平静的程灵西在这个瞬间才自察:全身都在没出息地瑟瑟发抖。 她虽然感觉有些荒诞,却也不得不承认现实:萧云深是不会认得自己的。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住六年前仅仅相遇过三分钟的平凡女孩。 放不下的,只有她程灵西。 王菲曾经唱过“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如果像歌词所说,刻骨铭心就不算懦弱,那么萧云深大概是程灵西灰白人生中唯一存在的、也是最不合时宜、最坚持无用的勇敢。 —— 新美术总监的入职,很快就在项目内掀起一番兴奋与波动,特别是搞得美术部那边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几个原画师跟见了大明星似的,一直在萧云深桌边问东问西。 不远处的灵西带着耳机敲了半天代码,平日明晰的大脑宛如遭遇了打蛋器,变得一团糟。 最后她忍不住起身,拖着迟钝的腿缓慢移动,没出息地躲去卫生间的隔间。 讲实话,既然是重要的故人,谁不想上前大大方方地打声招呼? 但当初愚蠢的行为,已经让她付出过沉重代价,失去了所有资格。 倘若时光倒流,自己还会不会那么魔障呢? 灵西痛苦地呆想着,隐忍了六年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因为低着头而落到了平光镜上,让视线一片模糊。 其他爱情故事的女主角都活在幸运的柔光中。 而合衣坐在马桶上啜泣的她,实在像只把头塞进洞里的鸵鸟。 谁知正在此时,忽有个游戏策划姑娘拉开门叫道:“灵西,你在这儿吗?” 程灵西赶快含糊答应:“在的。” “我那个战斗胜利的动画播出不来了,好像有bug,求帮我查一下。”策划姑娘说道。 “好。”灵西答应。 心情再怎么不佳,也不应该耽误工作。 她赶快用袖子擦了擦脸,拎着眼镜走出隔间打算洗干净。 没想到项目里最热情的美术师花晚正在镜子前补妆,见状诧异地移过眼神:“你怎么啦?” 灵西不好意思地撒谎:“肚子疼……” 花晚的个子高挑得堪比模特,又心地善良,常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闻言也习惯性的建议说:“大姨妈太疼就请假回去吧,老大不会说什么的。” “也不是那么严重。”灵西用纸巾把眼镜擦拭完毕重新带好,然后将凌乱的长发再度于肩膀处扎起。 大概就是天天保持着这种大妈造型,让她看起来更没精神。 “我有红糖,还有暖宝宝!待会儿给你!”花晚笑嘻嘻的说:“哇,你看到我们新总监了吗,竟然是萧大神,他设计可牛逼了,我之前还去过他的画展,买过他的网络课堂,没想到……” 她开朗的声音在灵西耳朵里听起来渐渐模糊。 萧云深是个怎样的人,也许自己比谁都清楚,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终究形同陌路,没有半点关系。 像怀抱着噩梦的思念,真的是根深蒂固、不合时宜。 程灵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头脑空空地告别花晚,离开的卫生间。 只不过她一出门,就被个风一样走过的家伙撞倒在地。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闯祸的竟然是萧云深本人,他立刻回身把灵西扶起来道歉。 可是灵西却敏感地甩开他的手,捂住被撞地生疼的鼻子,根本不敢与其对视,就慢腾腾地朝自己位子走了过去。 本还急着去见副总裁的萧云深满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 —————— 注1:saber是日本动画作品《fatezero》中的女主角之一,身份为古不列颠传说中的亚瑟王,超美超美,没看过的小伙伴们向你们强烈安利。 r2 活在这个世界中,的确是有幸运值这回事的。 虽然我们各自生在起点上,但有人的起点偏偏离终点线比较远。 比如程灵西这种和幸运没什么关系的女孩,所拥有的起跑线,就距离终点十万八千里。 —— 家乡在四川某个小县城的她,父亲久病于床、独靠母亲的工资辛苦度日,故而自小就十分懂事,成长过程里几乎没有羡慕过什么新奇的玩具,也没沾染任何少年人的陋习,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拼命读书上面,结果终于如愿以偿的收到清华的录取通知时,家里却拿不出半分钱来供她去北京。 那个对于大部分少女都快乐无比十八岁暑假,实实在在地让灵西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因为父亲的病,家里已经拖了很多亲友的借贷没还了,如今哪还有谁愿意出手相助? 最后班主任无奈地给市里的电视台写信,引来记者举着话筒要她向社会各界的叔叔阿姨求助,实在走投无路的程灵西,也只能在母亲期盼的眼神中低下头,含着眼泪说:“我想上大学。” 她衣衫褴褛、魂不守舍,觉得羞耻至极,却不想放弃那时仅有的希望。 没想到最后如同救世主一样的电话真的从北京打来了。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灵西都记得很清楚,那天刚刚下过雷阵雨,地面是潮湿的,树荫里的知了嘶吼的很大声,她听到邻居叫喊通知,便赶快跑去隔壁接听。 “是小西妹妹吗?”话筒里传来很阳光的男声。 灵西听到被电视台广而告之的昵称,忐忑地说:“嗯。” “别紧张,是这样的,我是北京云深工作室的法律顾问何律师,我的老板看到你的消息,他很希望能帮助你,所以我才向电视台要了你的联系方式。”那个男声很耐心地解释。 听到这里,灵西心里的尴尬和激动都有些难以控制。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但…… “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核实过你的信息,现在把你父母的银/行卡号告诉我,我会代表老板把学费给你汇过去,希望你好好读书。”何律师说道。 灵西发现对方并没有要求自己去出席什么资助活动、抛头露面,不由地红了眼眶,小声问:“叔叔……你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呀……” “萧云深。”何律师说:“他是个插画家,等你来北京,我可以带你到工作室参观。”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灵西伸出细长的食指,在桌面上勾画,想要确认恩人的姓名。 “对啊,果然是个好学生。”何律师似乎很忙:“那就这样,我等你父母的银行/卡号,你发短信到我手机上就好。” 灵西哪懂得寒暄,只是笨笨地重复着感谢。 她挂了电话之后,原地愣了会儿,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继续读书,马上踩着塑料凉鞋手忙脚乱地往家跑,扶住床上病怏怏的父亲说道:“爸,有个画家说愿意资助我,我可以去北京上学了!” “好,好。”多年的病痛和贫苦把男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当然愧疚自己无法负担女儿的生活,眼角的细纹因笑而弯起,却同时渗出了沧桑的泪水。 “爸爸,等我工作赚钱了,就会让你跟妈妈过好日子的。”灵西故作兴奋地说:“我报了计算机系,现在可热门了,以后肯定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治好你的病。” 166阅读网 51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胆小鬼 r1 电梯叮的一声,稳稳的停住了。 易佳跟随女人走出来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那依旧亮着的第二十七层按钮。 原来大城市里的人真的可以住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像自己的家,虽是个顶却只有五楼那么高,每天放学回来高兴地一路喊上去,母亲便能听到,早早的打开防盗门来。 大厦走廊铺着干净的大理石砖,也是异常的空旷,被女人的廉价高跟鞋踩得叮当作响。 易佳就那样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背影,也许应该客套下,却找不到话来说。 女人已经上了四十的年纪,烫了很恶俗的那种小卷发,发尾还有点焦,肥胖的身体飘散着浓浓的香水气。 她是易佳的大姨,是在出事后唯一的能够照顾易佳的亲人,可是把他接来重庆五六天,买了几件新衣服,便又要托付给别人。 也是,不能怪现在世态冷淡,谁生活的都不容易,更何况要平白无顾的照顾一个残废呢? ˙·...·˙`˙·....· 女人看起来也不常到这里,来回的晃了好几圈才找对门牌号。 她局促的清了清嗓子,按响门铃。 这样生分的感觉让易佳也紧张起来,他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裹,想不到以后要发生什么。 反正发生什么日子都不会更糟了。 忽然一个干净而磁性的男声响在空气里,吓得两人微怔。 是头顶上的扩音器:“请问哪位?” 女人回神赶紧答道:“是我,姐姐。” 门很快就开了,易佳仓皇的抬头,他发誓自己刹那间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美好的一幕。 陌生的男人很优雅的站在他们面前,虽然身上只穿着黑白相间的家居服,气质却也和大姨这些讨生活的人不同,更何况男人还有张温和好看的脸,微弯的水眸在细碎的短发下很亲切。 他身后过了门廊便是宽敞的客厅,简约时尚,比电影里那些明星的样板房还要漂亮。 ˙·...·˙`˙·....· 女人看这孩子又傻呼呼的犯愣,便拍了他下:“快叫程叔叔。” 易佳看着传说中大姨夫的表弟程然,那么年轻的脸实在是让这个称呼出不了口,便低下了脑袋。 只当这个瘦的不像样的男孩还没有从灾难里恢复过来,程然并不介意,侧身让开路说:“进来说话吧,不用客气。” 慢条斯理却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易佳被大姨拉着,忍不住偷看了日后他的监护人,又在程然坦荡的目光下慌张的移开了眼神。 ˙·...·˙`˙·....· 很明显的洁癖,就连地板都是米白色的。 易佳坐在软到不像样子的沙发上左手握着右手,一直默默地听他们用重庆话交谈,连口饮料都不敢喝。 大姨说的无非是些我们生活困难你要多担待之类的客套措辞。 程然只是淡淡的答应着,问了些易佳的口味和生活习惯之类的问题,也没得到什么准确的答案。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茶几就被女人吃剩的果皮和外国糖纸弄得乱了套,脚下也踩得脏成一片,看的易佳有些自卑,就好像自己也是如此似的。 其实从前他虽然沉默寡言,却也是个很温和的男生。 喜欢和人谈心,又因为是学美术的艺术生,在学校里人缘非常的好。 尤其是中央美术学院的成绩下来后,易佳在那所不大的中学简直出了名,大家都说他以后是要当画家的。 其实就连易佳自己也这么偷偷的认为。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直到现在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惨剧的话。 大概是为了奖励儿子争气,平日总是节省的易先生易太太也在他高二暑假时大方了一把,全家人都报了去黄山的旅行团。 那里风景好很适合写生采风,易佳为此高兴地好几宿都没睡着。 可谁想到还没达到黄山,大巴车就在路上出了严重的坠车事故,除了被爸妈护住的易佳,全车人无一生还,而易佳也因为大脑受到撞击而影响了对右手的控制力,医生说他再也不能拿起画笔了。 因为贪图便宜,连保险都没有买,自然也没得到什么赔偿。 父母的葬礼之后,被为数不多的亲戚推来推去,还未成年的易佳最终交给了他嫁到重庆的大姨。 可是大姨家并不富裕,三口人还住沙坪坝六十坪的小房子里,一个月开不到五千块钱,再多养个青春期的残疾少年,实在是吃不消。 偷偷摸摸商量了许久,老实的姨夫终于说可以拜托自己当大摄影师的表弟程然,他有的是钱,又是单身,照顾易佳总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很多年也没联系过,电话也是打得战战兢兢。 没想到程然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 再错过减负的机会就是傻子,大姨等都没等,放下电话第二天就带着易佳杀了过来。 ˙·...·˙`˙·....· 眼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女人停止废话,拍了拍都是食物渣滓的腿说:“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事情。” 程然立刻起身:“那我送您回去吧。” 女人随便摆了摆手:“不用,你先帮小佳安顿下,有什么需要再给我打电话。” 易佳表情木讷的坐在沙发上,直到看大姨真的要出了门,才忍不住道:“我妈的钱……” 他很少说话,都是低着那张苍白的脸坐在角落里,忽然发出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 易佳是想父母虽然积蓄不多,但也还是有的,他因为没有看到这笔钱被转交到程然手上而感到不放心。 女人转身急眼了:“你这个孩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姨不是给你存着呢吗,以后你要娶老婆买房子哪个用不到钱了,真是……” 程然笔直的站在旁边朝易佳微微笑了下,仿佛事不关己。 等女人骂够了,他便把她送到电梯口。 生分而客气的说再见。 ˙·...·˙`˙·....· 其实程然不是慈善家的性格,工作也忙到不行。 但他听了易佳的事情,还是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很同情,那时他想,如果自己不答应,那男孩又会被送往哪里呢,一个右手几乎废掉的中学生,真的没办法在这个残酷社会生存。 意外的是易佳比嫂子形容得要好的多,很安静又很乖,父母双亡情绪低落心理自闭是难免的。 自己辗转一夜早就做个更坏的准备。 现在轻松了些,把实在不擅长对待的亲戚送走,程然便快步回到屋子。 ˙·...·˙`˙·....· 他一进门看到易佳在吃力的在把垃圾收进袋子的情景,吃惊道:“你不要管,我叫家政来打扫就好,这家具不能拿水擦的。” 易佳赶紧诧异而自卑的把从厨房找来的抹布拿了下去,大眼睛灰沉沉的:“对不起我不懂。” 程然温和的微笑:“来看看你的屋子吧。” 说着便把易佳拉起来带到里面的一个卧房,推开门,里面漂亮的让人惊讶。 淡淡的绿色墙壁挂着玫瑰的摄影图,大床的精致套被也是白绿相间,木地板上是圈厚实的米色地毯,墙边有组合的书柜衣柜和写字台,设计的很有气质,电脑是崭新而干净的,看不到主机,可能就是杂志上说的那种把硬件都放进液晶屏的新款。 易佳傻傻的看着,直到程然把新拖鞋放到了他的脚下才紧张的说:“……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进屋这么久竟然就穿着运动鞋把人家的地板踩得一团乱,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蹲了下去。 趁着这个功夫程然把小孩的的行李拎进屋,将朴实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挂上原木衣架,随口道:“我不知道你多高便没准备新的,一会我们去商场吧,正好也缺很多东西。” 易佳怯怯的走到他身边摇头:“……不用了,再说也晚了。” 他长得很普通,但有双很大很黑的眸子,此时此刻正对眼前的陌生人装满了戒备与恐惧。 程然英俊的脸露出微笑,抬手看看表:“才五点,外面刚有人流好不好?你不要和我客气,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的。” 易佳低头没吭声。 很随和的摸了下他的脑袋,程然弯着嘴角。 “那个……”易佳想问问程然有什么规矩没,他害怕惹他生气,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 程然很能体会他到新环境的不安,把易佳空掉的包裹放进衣柜下的抽屉才转身很认真的说道:“我就一个要求,你最好能做到。” 易佳满脸愁绪的看他。 程然弯着眼眸笑道:“你能不能别叫我叔叔?” 闻言易佳也没忍住的笑了片刻。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冰凉而阴冷的心还是泛起了丝诧异:原来自己,竟有这样流露情绪的力气。 ˙·...·˙`˙·....· 说起来程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他一直在搞摄影,平日里总是给那些大型的时尚杂志拍封面和特辑,所以甚至比眼下的孩子更知道流行什么,也不怕和小侄子没话。 反倒是易佳极端沉默,买东西什么都不肯要,只是白着张憔悴的脸不断摇头。 沟通不利,程然索性便看上就买,跟流水似的的花钱劲很让习惯过老百姓日子的易佳手足无措。 两个人在外面徘徊了四个小时,再回到住所时包装袋几乎都拎不住了。 程然不许易佳干活,进门后把东西往地上一扔便到浴室看了看喊道:“你先洗吧,我把战利品拿去放好。” 说完便又开始忙碌。 易佳只得躲进去费劲的脱了衣服,慢慢的走进盛满热水的浴缸,洗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泡泡浴。 他受得伤其实很严重,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但对于自己曾经最灵活的部位已经全然麻木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堪忍受。 从出事到住院,到跟着亲戚办丧事,然后便换着家的寄人篱下,易佳早就疲惫至极。 还是头一回这么奢侈,全身的酸痛好像都在这样的温暖中缓解了。 默默的把头藏在了臂弯里,他有点想哭。 166阅读网 52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小宇宙 01 三月的某个清晨,初生的春风拂动着轻盈的窗纱。 蓝嘉树在微薄的凉意中醒来,朦胧间瞧见身边仍旧沉睡的花晚,一刹那便遗忘了整夜沉浮的梦。 这姑娘大概又熬了夜赶毕业设计,面颊和指尖还沾着颜料,带着股独特的墨香,身上随意套着的他的宽大体恤,也有些色彩斑驳的痕迹。 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趴在雪白的床单上,非但不叫挑剔的蓝嘉树恼火,反而从心底觉得可爱。 他轻轻地侧过身体,用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鼻尖。 花晚皱起眉头,长睫毛动了动。 蓝嘉树的手指缓慢下移,滑过她的唇、她的脖颈,最后落在柔软的胸前。 怕痒的花晚再也憋不住笑,忽然间拽起抱枕使劲揍他:“哎呀,我刚睡着,你是不是禽兽啊?” 躲避过并无用处的攻击,蓝嘉树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上亲了亲她的嘴唇:“本来只是想提醒你起床的,既然姑娘都这样暗示了,不禽兽禽兽,小爷岂不是对不起你?” 花晚早就习惯了这个坏家伙随时随地的“兴致盎然”,迷迷糊糊地被耳鬓厮磨了一番,忽然如梦如醒的张大眼睛:“对啊,起床!我还得去面试呢!” “急什么,我送你去。”蓝嘉树舍不得放手。 花晚才不信他的鬼话,拿过床头柜的闹钟一瞧,立刻哭喊着起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还没洗澡化妆呢!你丫怎么不早叫我啊!” 被抛弃的蓝嘉树郁闷地靠在原处,眯着眼睛目送她的两条大长腿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才点燃支烟,开始沉思起毕业工作的事。 眼看着大学时光所剩无几,除却像花晚这种糊涂蛋,身边的同学们几乎都有了着落,成绩优异的他自然也得到了几家企业的录取通知,只不过放弃留学而在北京就业的决定始终被父亲强烈反对,现在该怎么过他那一关仍旧没想好对策。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为了不跟花晚沦落为异国恋,蓝嘉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女孩子的事儿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明明是后起床的蓝嘉树却先穿好了衣服,在梳妆台旁边晃来晃去:“哎呦喂,小祖宗,画好了没?” “闭嘴!”花晚是美术生,画画有一套,化妆的本事也不差,手里描着眼线还有心情骂他:“给我老实等着!” “面试就面试,还涂脂抹粉,给谁看啊……”蓝嘉树很不满意,却还是坐在了她旁边。 “这不是废话吗,去易迅竞争那么激烈,不打扮好看点怎么成?这年头谁不看脸?”花晚在满桌子的化妆品前面挑来减去。 “不化妆就挺好看的。”蓝嘉树申辩。 “这话我爱听。”花晚立刻朝他笑了刹那,而后转瞬变了表情:“你一个直男你懂什么?!你有审美?” 蓝嘉树生怕打开她那腐到世界尽头的话匣子,玩着打火机等在旁边,表现得十分乖顺。 花晚终于满意地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就搞定了个萌萌的日系妆,又卷了卷刚染不久的栗色长发,蹲到男朋友面前眨眼睛:“我漂不漂亮?” 蓝嘉树把她当做心头宝,脸红道:“漂亮。” “我就喜欢你的诚实!”花晚玩心乍起,使劲亲到他的脸上,而后又屁颠颠地跑出去穿鞋拿包。 “喂……”蓝嘉树擦着唇印尾随其后,吃惊道:“你还穿高跟鞋啊?” 花晚回头道:“难道我穿正装配球鞋?” 蓝嘉树瞧了瞧她手里那十厘米长的鞋跟,陷入沉默。 花晚会意而后贱笑:“没关系,我不会嫌你矮的。” “老子不矮!”蓝嘉树被触到雷区,立刻炸毛。 他一米八的个子,注意健身、比例又好,在男生中间属于养眼的那类存在。 无奈花晚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妹,脱了鞋海拔跟他差不太多,穿了鞋就…… “嗯,不矮不矮。”花晚背上包,轻轻松松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保证就穿这么一次,宝宝别哭啊。” “滚蛋!”蓝嘉树嘴上说得凶,却还是体贴地帮她把包接过来,狗腿地跑下楼开车去了。 —— 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性格相近、同一所学校,又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看起来是特别合适、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花晚很清楚,蓝嘉树那个当大律师的单亲父亲眼睛高到头顶去,对儿子宠爱有加、从无二话,却常嫌弃自己家境不过小康,为人不够优秀。 所以这次找工作,她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高薪的游戏公司易迅,想挤进去做个原画设计师,好叫未来公公稍加满意。 然而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单细胞的蓝嘉树却还在开车的路上抱怨:“为什么非找这么辛苦的工作,游戏公司都加班的,你肯定受不了。” “钱多啊,我又当不成艺术家。”花晚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赚那么多钱干吗,我养你!”蓝嘉树这种话张口就来,但眼神却很真诚。 花晚立刻在旁边笑个不停,然后切了声:“谁信你呀,万一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年老色衰,在外面找了个小三,我跟谁说理去?女人还得靠自己。” “我不会的,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女人!”蓝嘉树的声音带了点恼怒。 花晚没说话,车子里顿时只剩下沉默。 过了两三秒钟,她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喂,我开玩笑的,你生气啦?” 蓝嘉树握着方向盘不吭声。 花晚也不顾行车安全,故意把脸凑过去撒娇:“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你还生气,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呀,蓝嘉树,蓝小树,笑一个呗。” 每次听到她叫自己名字,蓝嘉树的心就飘飘忽忽地不知道往哪放,所以他尽管想憋着,却还是不争气地弯了嘴角。 花晚马上拉住他乐个不停。 “别闹,开车呢。”蓝嘉树嘴上这样讲,心里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温暖。 这种温暖,全世界从没有第二个人能带给他。 —— 北京的拥堵程度只能用凶残来形容。 他们住的公寓和易迅在城市两头,又赶上了早高峰,最后眼看着没多远了,却变得寸步难行。 特别希望自己能被录取的花晚翻了翻面试通知,忍不住开始着急:“怎么回事啊,要来不及了,十点就开始,现在都九点四十了!” 蓝嘉树被堵了好半天,也很郁闷,却只能按喇叭撒气。 花晚是个急性子,遇到事情从来都属于行动派,她忽然打开车门说:“算了,也就一公里,我徒步过去都比这快,拜拜!” “喂,你等一下。”蓝嘉树也急着下来,跟在后面看她笨拙的步伐:“你还会走路吗,平时都没穿过这种鞋,别把脚崴了。” “妈蛋,早知道带双备用的了。”花晚痛快地把高跟鞋脱下来,光着脚站在马路边上,加之短裙下裸/露的白皙长腿,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蓝嘉树也是不管不顾的性格,立刻心疼的抓住她:“别别别,我背你吧。” “车怎么办?”花晚纠结。 “管它呢,一会儿再说!你还要不要面试了?”蓝嘉树蹲到她面前。 “要要要。”花晚立刻跳到他的后背上,笑着催促:“快跑快跑,猪八戒!” 蓝嘉树不顾后面司机的叫骂,用最快的速度穿过花丛冲到了步行道上,边朝着易迅狂奔边气喘吁吁地问:“那你承认你是我媳妇了?” “我是你的女王,你是我的小受!”花晚作为美院有名的妖污王,毫不客气地趁机掐他胸肌:“你得听我的话。” 蓝嘉树又好气又好笑:“你再说我直接把你放垃圾桶里,你信不信?” 虽然被路人频频侧首围观,花晚还是笑得花枝烂颤:“我才不信呢。” “哎,我也不信。”蓝嘉树拐了个弯,看到易迅的园区大门,赶快冲过去把她放下,蹲下身帮她穿鞋:“快去吧,别紧张。” 花晚瞧着这傻小子满脸的汗珠,心疼地帮他擦了擦,又亲了他一下,这才拿着面试通知高高兴兴地走了进去。 蓝嘉树拽了拽凌乱的衬衫,当真觉得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 但他觉得很满足,并且发自肺腑的希望:花晚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做个幸福到冒泡的傻瓜,无限期。 02 “哟,妹子你身高多少?” 这个问题花晚这辈子已经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她小时候觉得烦恼、也羡慕过玲珑可爱的女孩子,但长大后就渐渐看得开,反而觉得别人对自己羡慕不来。 此刻面对着考官,花晚笑容满满的回答:“一七九。” 话毕就把自己简历乖乖地递了过去。 考核她的除了负责校招的人事姐姐,其余多是在职的美术总监和资深原画师。 游戏公司的陈腐气息不浓,花晚发现其实随便闲聊就能应付后,便悄悄地放下心来,表达也更加自如。 游戏美术更倾向于商业需求,面试官们对她在学校的作品兴趣不大,听到她画过很多游戏和动漫的同人、在二次元里也算有点名气,反而追问说:“所以你对网络文化很了解了?” “对啊对啊,我平时都泡在微博和论坛上的。”花晚立刻高兴,而后讪讪地补充:“除了练画的时候。” “你功底不错,性格不错。”具有决定权的总监点头:“玩过的游戏也不少。” 花晚一看有戏,忍不住抿起嘴唇露出得意之色。 “你腿长能不能分我两厘米呀?”这位大哥又追问。 花晚顿时懵逼:“啊?” —— 虽然春天已经来了,但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 待到花晚从公司大门出来时,早晨的大太阳已然消失,只剩下微凉的寒风。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到马路对面熟悉的身影,赶快过去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反正我也没事,怕你肚子饿,早晨都没顾上吃饭。”蓝嘉树把她最喜欢的肉松面包递过去。 从来都以吃为己任的花晚像被撒上了魔法粉末,开心到就连眼睛都亮了几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了起来。 蓝嘉树继续蹲下身给她换上刚从附近商场买来的帆布鞋,又根本不顾这姑娘费心搭配了一早晨的造型,粗鲁地把自己的牛仔外套换给她:“都不知道冷?” “谁让你没提醒我呢。”花晚边吃边反驳,在忽然而至的温暖中舒服了起来。 “好好好,我错了。”蓝嘉树从不顶嘴,立刻点头。 花晚眨眼:“车呢?” 蓝嘉树说:“被交警扣下,硬是给拖走了,现在陪我去找人提吧。” 花晚不好意思地笑:“又害了你,是不是分都扣没了?拿我的驾照去。” “没关系,你放心吧,我老爸问起来我也不会提你的。”蓝嘉树拽过她的包,又拉起她的手:“走。” “你怎么都不打听一下我面试的怎么样啊,你都不关心我。”花晚哼哼。 “您出马,那还有拿不下来的事儿吗,肯定过啊!”蓝嘉树早习惯了花晚的喜形于色,要是她失败了,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轻松正常。 166阅读网 53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52赫兹与48分钟 r1 大部分人看到谢云葵的第一眼,都绝不会相信这个清瘦而娴静的女孩儿是个警察。 她皮肤白皙透薄,脖颈和四肢很纤细,明晰的五官所能表达的感情不多,努力的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也带了点不善交际的羞涩。 但云葵的身份却的的确确、如假包换。 作为韩国警察大学的优等生,她刚毕业就通过国家干部考试,成为首尔江南的一个警察局的警卫。 只可惜在新时代中,这个队伍仍旧稍显男女有别,勤勤恳恳的做了小半年的后勤工作,才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第一次出警的机会。 —— 警笛响起,万车避道,深夜的首尔街道流淌着充满了烟火气的金光。 能够实现少女时期就在心里根深蒂固的梦想,谢云葵当然是非常兴奋的。 明亮的光斑照在她年轻的面庞上,闪烁出难得的生气勃勃。 但陪云葵一起前来的邵丛却边开着车,边长吁短叹。 他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办案起案来却异常小心猥琐,喜欢劝同事们以和为贵,常惹得些急脾气的哥们儿发飙。 云葵被叹得如坐针毡,于旁边频频侧目,最后也实在忍不住地开了口:“哥哥,我不会添麻烦的。” “没有的事儿,你想哪儿去了?”邵丛年纪也不算大,对着女同事的态度难免热情又客气:“……只不过懒得收拾烂摊子。” 云葵回忆了下刚才指挥中心接到的报警电话,疑惑:“不就是几个年轻人在娱乐会所打架吗,进去瞧瞧情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呀,什么叫烂摊子?” 她努力读过很多书,涉世却未必深,更何况对这个清潭洞附近的情况了解仅流于表面。 邵丛无奈道:“有情况的南山七号是个上头有人的富二代开的会所,里面进出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小屁孩儿,无法无天,你觉得他们能干什么好事?抓不抓还两说,抓了就能拘留吗?这种麻烦每个月都有,那些人带上手铐都也能笑着跟你扯皮,你之前干内勤不知道,我都快麻木了。” “我们按规执法,担心什么?”云葵平日里讲话都很谦逊,此时却显出了点脾气。 事实上,如只是小纠纷最好现场调解,况且倘若认真要抓人的话,长官也不会叫她一个刚毕业的姑娘,跟着邵丛搭档来办案。 故而邵丛苦笑着摇头:“好好好,你厉害,反正到时候听我的就对了。” 谢云葵看他这样子也不是不明白,整天在外面跑的邵丛自然比自己摸得清门道,愿意讲这些话提醒,应当感激才对。 可她不会忘记自己想要当警察的原因,很多委屈都可以受,而有些坚持,就必须是坚持。 毕竟云葵心里默默地发过誓,再不会对任何不公平的事熟视无睹了。 —— 有钱人消费的地方果然有着普通人在陋室里想象不出的奢华。 警车一路开进南山七号的院子,云葵下去便看到了在被寒气笼罩的首尔里少见的寒梅,它们染着月与夜的色泽,灿然而独立。 风吹花落,让这里安静的像极了她与世无争的家乡。 爱花的姑娘不易察觉的留恋了片刻,暗自深呼吸,而后才拿出最有气势的步伐跟着邵丛顺着旋转门进入了前厅。 抬眼所望,雕梁画栋,灯火通明。 由于他们穿着警服,美丽的服务员立刻迎过来紧张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到报案,380号房间有人打架斗殴,蓄意伤害他人。”邵丛把证件给她看了眼。 “这……我马上联系经理。”服务员跟凑过来的同事小声交流。 “好。”邵丛还真不负他的“好名声”,马上找沙发坐定,一副准备开始耐心等待的模样。 谢云葵站在旁边,心下不悦,生怕如此态度耽搁了救人,默默地看清了指引方向的门牌号码,便忽然独自迈步朝前走去。 刚刚还保证要听话的小丫头片子,现在竟然威风起来。 “云葵!”邵丛叫回无果,觉得很头疼,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衣,无奈地点起了根烟。 虽然谢云葵是女孩儿,但在警校时的擒拿格斗成绩挺厉害,加上新配了枪,倒不可能会吃亏。 向来善于小事化无的他,只是明白这个晚上注定要没事找事了而已。 —— 和普通的歌城不同,南山七号的房间不多,宽敞大气的走廊也极其安静,看来隔音工作做得完美无暇。 偶尔出现擦肩而过的客人,都衣着考究,沉默不语。 很快便确认了380位置的云葵,动了动金色的把手,猛地破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是被滚动的灯光照得光怪陆离的大房间。 烟味,酒味,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叫人嗅得头痛。 报案内容非虚,果不其然,除了沙发上那些衣冠不整的男男女女,屋子最中间还有个瘦弱的身影被个壮男被踩在地上,显然伤得不轻。 谢云葵轻轻皱眉,大喊了声:“住手!” 正在打人的男子显然还处在盛怒之中,用半生不熟的韩语走过来问:“你谁啊?!” “警察。”谢云葵掏出证件,也不管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叫没叫他看清,很快便收了起来,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发生了暴力事件,看来证据确凿。” “你是警察?逗我?”那男人在隐约的灯光中露出了稍显凶恶的眉眼,比云葵高了一个头的身体上横着发达的肌肉,语气里充满不屑。 话音刚落,周围瞧着热闹的男女便都嗤笑了出来。 大家的不信任并不稀奇,毕竟她的脊背再怎么挺得笔直,看起来也仍旧瘦瘦弱弱的。 “你最好讲话放尊重点。”早就习惯被质疑的谢云葵没什么表情,清秀的小脸冷冰冰。 肌肉男撩了下她马尾辫散落的发丝,嘲讽说:“这算什么警察啊,来玩制服诱惑,也稍微换件好看的……” 结果犯贱的话没来得及讲完,谢云葵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和肩膀,狠狠地一个过肩摔,硬是把这壮汉掀翻到地上。 众人皆惊,有些胆小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拉扯好自己不整的短裙。 眼看着情形就要乱套,幸而邵丛已经带着经理赶到:“都停手!” “大家稍安勿躁,可能这里有什么误会,两位警官,先别急,我们有话好好说。”会所的经理关掉了旋转的彩灯,换了大灯打开,笑容满面。 明亮的光芒洒下,满屋子浓妆艳抹的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仔细看来,竟有好几个电视上常见的小明星和熟面孔。 那个肌肉男已经扶着胳膊爬了起来,露出要吃人的样子,狠狠的瞪着谢云葵。 “有什么误会?”云葵不理会馆营业经理,径直走到被揍的人身边蹲下身问道:“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定然是未成年的青涩样,只可惜已经鼻青脸肿,嘴角也渗出血迹。 他含着泪水摇摇头,在云葵的搀扶下吃痛的哼了声。 看来有骨折的可能。 结果警察还没发话质询,却有个极其年轻非常清亮的声音不满意的问道:“谁报的警?”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回答。 “我说,谁报的警!”那声音抬高了很多,带了种与年龄不符的傲慢和自负。 谢云葵抬起头,看到引得男男女女纷纷退让的正主走到自己面前,便也平静的起身回视。 与他的声音很搭,讲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比起周围那些奇装异服,他简约的皮衣牛仔裤反而显得清爽,但染得近乎发白的浅灰色短发和璀璨明亮的钻石耳钉,却像杂志上的外国模特一样夸张,如若不是乌黑的眸子满是愤怒,也应当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美男。 无奈小美男垂下眼,死死地盯了谢云葵片刻,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一副要撕了她的气势,毫不可爱。 谢云葵满脸“你来啊谁怕谁”的坦然。 剑拔弩张的气氛,惹得有个长腿大美女不禁劝了声:“明笙,别冲动!” 约是在意她身上的警服,被叫出名字的青年终于慢腾腾地再度开口:“你们走吧,我会送这人去医院的。” 云葵听到觉得好笑:“你是法盲吗?” 青年眸子里的神色显得不可思议:“你是白痴吗?” 谢云葵知道自己不能用警察的身份吵架,因此强压情绪,问道:“为什么打人?” “他偷东西,再说我就愿意。”明笙竟然还不知死活,拿起杯冰水就全倒在了手上的小正太脸上。 原本就虚弱至极的被害者,立刻狼狈的咳嗽了起来。 整个过程极其顺手,怎么看也不是干了一回两回这样的缺德事儿。 幸好现实没再给明笙什么继续嚣张的机会,失去耐心的谢云葵忽然拿出手铐,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带,紧接着便不留情面地拷住,说:“你们聚众凌霸,妨碍执法,全部跟我回警察局说明情况,伤人的轻者拘留,重者上刑,别怀有侥幸心理!” “云葵……”邵丛欲言又止。 “打电话叫人啊,等什么?!”谢云葵平时里安安静静的很好说话,此刻不知怎么就被惹怒了,瞪了他一眼,就狠狠地拉着手铐,把还处在石化期的明笙拽出了声色场。 166阅读网 54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衣下之臣 r1 手机屏幕上印着指纹的痕迹,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让人心情烦闷。 颜透缓慢的擦了擦,精致的眉宇间流露出了种不易察觉的愤怒。 他已经听到上课的铃声,却执意迈开步子朝着与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父母决定离婚的消息显然让这个□□逸骄傲的少年慌乱到头脑空白、措手不及。 —— 颜透不知道自己该到往哪里,心不在焉的乱晃了好一阵子之后,学校的走廊已经变得非常安静了。 然而在着安静之中,又隐隐约约的回荡起了模糊的歌声。 他把手机放进校服兜里,循迹片刻,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歌声,而是让这个自小就满世界跑的家伙倍感陌生的中国戏曲。 原来是几位老师坐在小礼堂的前排进行考试。 正在表演的女孩儿清瘦高挑,优雅的身姿在淡绿的戏服中透着古典的婀娜。 颜透好奇的靠在后门边上,索性听起这自己半点不懂的艺术。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 完全是凭借聪慧才猜出这是《霸王别姬》,依依呀呀的唱腔,让颜透回忆起了电影里的张国荣。 那没有任何装饰的小小舞台,似乎被女孩儿带回了数千年前的岁月,仿佛那段故事就发生在她的身上,痛苦与爱情透着她毫无瑕疵的声音缓慢道来,如此美好。 颜透的好奇变成了恍惚,明亮的眼睛也有些发怔。 待他缓过神来,舞台上下的几个人已经纷纷准备离开了。 正在此时,颜透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发出铃声,是好友同桌发来的短信:“你丫去哪儿了,刚才班主任来找你被我搪塞过去,速回啊。” 小礼堂里的老师学生都因此察觉了颜透的存在,目光各式各样。 ——他的优秀和独属于混血儿的英俊在雅礼中学可是很出名的。 刚刚唱虞姬的女孩子也瞥过一眼,可那目光却非常淡漠,就像瞥过一排排没有生命的桌椅,转瞬就随她消失在了幕帘背后。 颜透歪过头哼了一声,这才匆匆闪人。 —— 此段插曲并没有迅速的被遗忘。 花心成性的颜透在此后又去小礼堂溜达了几次,可惜再没遇见那姑娘,加之他对新交的女朋友还存在新鲜感,于是心里只留下了种种拿不起放不下的惦念。 —— “这学期班干部的票选名单赶快收齐,因为学习时间紧张就不单独开班会讨论了,我会斟酌具体情况做决定。”自习前班主任随口撇下任务,便又夹着卷子离开教室。 已经做了一年班长的颜透爽快答应,满脸认真正直,将没完没了的小心机藏得非常妥帖。 同学们早就交上大半选票,也必然都继续推选他,可本着“把长辈要求的事儿做漂亮”的原则,他还是起身嘻嘻哈哈的收集起了剩下几张的漏网之鱼。 绕过教室整圈,颜透最后来到转学生面前微笑问道:“陆同学,上星期班干部的推荐名单你填好了么?” 这个叫陆青衣的男生已经到班里好多天了,可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成绩也差的要命,上课被提问始终一问三不知,几乎从早到晚只会躲在角落里看杂志。 多么不讨喜欢,传说和他住同间寝室的同学甚至故意在晚上将他关在走廊不让他进屋。 为此班主任又特意将这家伙安排和人缘最好的颜透一屋,导致离开了好哥们的颜透也有些郁闷。 “哦……”果然又是半死不活的声音。 陆青衣在书堆里翻了翻,找出投票的信封胡乱画了两横便装好扔给他,随即又低头不语。 向来被众星捧月的颜透略不爽,却仍旧笑着说道:“为了大家你要认真对待这件事……” “吵死了。”陆青衣忽然合上杂志,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爱答不理的便与他擦肩而过走出教室。 颜透脸上还挂着迷人的笑,心里的小火球却已经不可挽回的爆发。 “甭搭理他,神经病。”路过的同学搭住班长的肩膀。 颜透弯弯嘴角:“嗯。” ——他被搞得不爽了,每个让他不爽的人,都会发生非常悲惨的遭遇。 —— 中午的电子阅览室一片死寂。 现在的学生几乎都有自己的笔记本,特别是在玩闹的时段,更不会来这里上网学习。 所以难得出现的颜透很容易就找到了房间拐角的陆青衣,不禁腹诽:这窝囊废怎么那么喜欢犄角旮旯呢? 但他露出的表情不可能不友好完美:“真巧,你也在这儿,下午语文课轮到你讲名著的ppt,还记得吗?赶快交给我。” 陆青衣默默点头,显然正疲于应付这个突然的任务。 故意把演讲顺序排到他这里的颜透闷笑,在附近找了个机子坐好,不一会儿又跑出去买了两杯咖啡,示好的递给他道:“你选的哪本书?” 陆青衣没有接,只说:“《在路上》。” “我也喜欢这本书,凯鲁亚克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你有没有读过hol?”颜透讪讪的把咖啡放在他手边,顺便偷看他正在做的画面。 陆青衣不再吭声,微长的头发挡着大半张脸,特别孤僻。 颜透没办法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默默的搞起了恶劣的破坏。 —— 世界上没有比看不爱讲话的人当众讲很多话更尴尬的事了。 遗憾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上语文课的颜透并没有见识到转学生的紧张局促。 相反,陆青衣解说的非常平静,甚至头头是道,没有像面对其他学科那样无知笨拙。 颜透差那么一点就听进去书的内容,可他比谁都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所以神情里总忍不住透出些诡异的期待。 正如计划所料,就在陆青衣迅速展示“垮掉的一代”的其他名著封面时,硕大的投影仪上出现的却是好几张来自岛国的动作女明星的剧照。 他停下按鼠标的手,整个人都蒙在了讲台上。 同样蒙掉的同学们事先回过神来,男生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叫口哨,女生也默默地掩住笑意交换眼神,接下来老师的愤怒和陆青衣的结结巴巴,终于让颜透消化掉了他积压了好几天的不愉快。 “别闹了,这肯定是误会。” 身为班长当然要负起责任,罪魁祸首款款的走到前面关了ppt,礼貌的说:“王老师您先讲课吧,别耽误了您的进度。” 奇怪的是有些面红耳赤的陆青衣没有怀疑他,甚至没有看他半眼,根本像只无声的猫一样,拔出自己的优盘立刻逃出了教室。 —— 教语文的老师是个老古董,被这么恶搞了一番,几乎随着下课铃的响起便冲到班主任那里告状。 请家长,挨骂,被全年级当做笑闻……这些后续的剧情颜透当然要亲眼围观,所以自习课时间他想出一点琐事可以报告,便迫不及待的走进办公室。 当然,陆青衣身边陪着他尴尬的亲人。 不过不是什么中年男女,而是位严肃的爷爷,花白的头发和深刻的皱纹都揭示了他衰老的年纪。 陆青衣低着头嘟囔了句什么,让老爷爷立刻就发起了脾气:“你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伸手!” 然后他矫健的抓起班主任桌上的木尺子,狠狠地抽打了起来。 那货真价实的响声和陆青衣瞬间红肿的手掌看的颜透心惊肉跳,被全家人当做宝的他怎么会见过这种家庭暴力,立刻忍不住与班主任一起阻拦。 无奈老头儿身子十分硬朗,毫不客气的推开他们继续朝自己的孙子怒吼。 陆青衣始终低着头,半点辩解都没有,只不自觉的微皱起眉头。 十指连心,说不痛谁信。 颜透的愉悦顷刻不见了,他毕竟只是个想恶作剧的孩子而已。 r2 浴室里又传出瓶瓶罐罐倒下的混乱声音。 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了。 在书桌前的颜透回过头朝那个方向皱着眉瞅了瞅,不晓得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这家伙还爱干净个什么劲儿。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陆青衣才低着头湿哒哒的走出来,用手腕扶着浴巾勉强擦了擦头发,照旧坐到床上用手机听音乐。 本该成为胜利者的颜透有些无语,他略微担心陆青衣会来质疑唯一能动用老师电脑的自己,可他没有,甚至就像半件事没发生过一样沉默安静。 “你没事吧?”心虚的问了句。 陆青衣纹丝不动。 颜透忍不住上去拽下他的耳机:“我问你话呢,你没事吧?!” 讲完他就有点后悔。 这种和家里人才会出现的任性语气,本来不该展露在同学面前的。 陆青衣有些诧异,淡色的唇动了动,两秒后才发出声音:“没。” 颜透戳了下他的手:“可是你受伤了,你爷爷都不管的吗?” 瞬间陆青衣就像触电一样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痛的更加面无血色,却依然回答:“没事。” 颜透两条长腿往后迈了两步,接着就摔门出了宿舍。 陆青衣有些烦恼的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漂亮的像玩偶又幼稚的像孩子一样的男生,以及他无聊透顶的恶作剧。 166阅读网 55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亲爱的人 r3 他真的很美丽,毫无缺憾的那种美丽。 湖泊似的暗蓝双眼,鼻梁高的恰到好处,个子是西方人的修长高大,皮肤属于东方的细致白皙,微微笑,或者淡淡悲伤,都像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真正的美丽,并没有让人嫉妒,也没有让人觊觎。 而是毫无疑问的卑微。 我就是如此。 一看到他。 自卑就渗到牙髓中去,隐隐作痛。 ——2004年9月17日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定定神,而后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肖老师,作业还差三本,收上来的先给您放这了。”微笑地面对正和同事聊天的肖言,他一如既往的乖巧。 “嗯。”肖言随手拿起老婆从欧洲寄来的一盒巧克力递给他:“给,拿去吃吧。” “我不要…”林亦霖摇头。 “快得了,放我这也浪费,我一个大男人吃它干吗,都是孩子喜欢。”肖言撇撇嘴,随手打开一本作业。 孩子,我还是孩子… 闻言林亦霖愣愣地接过,看着肖言比他高大的多的身躯,心底忽然有些温暖的感觉。 除了母亲带着神经质的笨拙的关怀,他已经很少得到长辈的爱护了。 肖言微笑。 其实他对这个极度听话却又爱耍小聪明的学生无可奈何。 每个老师都喜欢学生努力,但每个人都知道,绷得太紧的弦迟早是要断的。 开学不久,林亦霖几近透明的眼底就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倦青。 “今天周五放假了,下午去干什么?”肖言轻松地问。 “到图书馆看书…” “拜托,”肖言故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还有两天休息呢,什么时候看书不行啊,怎么不去和同学玩,我看你人缘挺好的。” “我…”林亦霖结巴,说实在的,叫他去玩他都不晓得要玩些什么,更何况在北京这个大城市做什么都要花钱。 “这样吧,今天你也别学习了,我给你个任务,你给我完成。”肖言托着下巴弯起眼睛。 “好的。”模范林无条件答应。 “让陈路和杜威把校服穿上,学校规定要穿,就他俩特殊,不像样子。” 听了这话林亦霖为难地看着肖言。 “知道困难才让你去的,老师相信你!”肖言大手在他肩上一拍,怡然自得的便夹着教案走出门去。 “我不穿,傻死了,怎么着,能为这事儿给我开除啊?”杜威拿起包,嘲笑林亦霖:“小林林怎么管起校服来了,难道你觉得它很好看?” 好多女生说他长得像陈冠希,估计就是因为那总挂在嘴角的坏笑。 林亦霖堵在门口:“可、可是你们总不穿,学校会给咱们班扣分的,肖老师不高兴了怎么办?” “他不高兴我才高兴呢。”杜威哼了声往前迈步,见林亦霖还是不让开,他才无奈的说:“班长,我要回家,你挡着道了。” “你要答应回来时穿着校服。”林亦霖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放行。 “成,成,他穿我就穿,可以了吧?像女人一样烦!”杜威指了指在笔记本前看电影的陈路,猛地推开林亦霖扬长而去。 陈路抬了下蓝眼睛,特疏离的又垂了下去,继续看他的《天堂电影院》。 自从丢钱的事发生以后林亦霖就再没主动和他讲过话,虽然一开始看这个穷光蛋在食堂干吃馒头是有点内疚,但时间长了,内疚就成了对自己的恼怒:为什么非要稀罕这种人的搭理? “你不回家吗?”林亦霖留校是心疼车费,他不明白大少爷干吗也蹲在学校耗时间。 “嗯,我妈去深圳了,回家也是自己呆着。”陈路憋了两秒,还是选择回答 “那,那…”林亦霖想问那么多人约他出去他怎么不去,又一想陈路那种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便住了口。 电脑屏幕上正演到结局,男主角功成名就之后,独自坐在影院里看着小时候从老放映员那里捡来的胶片连播,是一幕幕旧电影的吻戏,黑暗中竟有些沧海桑田的尘意。 背景音乐很优美,林亦霖静静的围观了会儿,说:“你喜欢看电影?” 陈路觉得他不和他说话挺别扭的,没想到林亦霖乖乖的被肖言派来说话让他心里觉得更别扭,索性一键关掉电脑,沉默的走进浴室摔上门。 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亦霖傻站在那里,倔劲又上来了,不屈不挠的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大声说:“陈路,上回我没有和肖老师说你的坏话,他也没怀疑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还是把校服穿上吧,为了这些小事把你妈妈找来多不好啊…”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了,陈路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话这么多。” 林亦霖闭了嘴,水亮的眼睛默默地陈路,皮肤苍白而脆弱,像是无害的兔子。 然而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优秀并且功利的兔子呢?陈路眼神一转,直接从浴室里走出来,说道:“好啊,不就是校服吗,你给我穿上。” 头一回见到**的陌生人,林亦霖只觉得那发丝粘在脸庞上的湿嗒嗒的陈路让他头晕目眩,看都没敢看,径直用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陈路嗤笑:“怕什么,你是女扮男装啊?” “不,不是。”林亦霖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来。 “嗯。”陈路尖下巴一挑,对着被林亦霖翻出来的校服。 小林子慢腾腾的走过去拎起衬衫,走向已经抬起手的陈大少爷,很老实的给他套上袖子。 还有些少年的修美,但陈路比起同龄人要成熟得多,白皙结实的肌理上还沾着水滴,真的比电影里的人都要好看。 不知多少个人说他金玉其外,的确,此时此刻陈路正在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很入神的琢磨如何进一步折磨这个已经抖得不成人形的伪善鬼。 说起来,林亦霖并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生中已经算很高了,但他总是在陈路面前低着头,加上那张中性的惨白的脸,显得要多渺小就有多渺小。 “穿好了。”两分钟后林亦霖一身冷汗,系完最后一颗纽扣。 “裤子。”陈路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林亦霖根本不敢往下看。 陈路故意微笑:“我不喜欢穿内裤,你不知道吗?” 林亦霖猛得摇摇头:“我不和你闹了,我要去上自习。”话必猛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路眯起暗蓝的眼睛,睫毛还粘着水气。 转而他一下子拉住林亦霖,轻而易举地把他压在门板上,道:“你到底怕什么,我和你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亲你?拜托,我又不是死gay。” 林亦霖闻言脸又白了几分,皮肤薄的几乎透明,下面细小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动了动淡色的薄唇,没说出话来。 一个人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陈路觉得这样的林亦霖很陌生,却又忍不住低下头去离得更近。 几乎相触的距离,空气有些压缩。 就在此刻,门的另一面却适时传来敲击声。 “林亦霖,陈路?在吗?” 是肖言。 也许他们和他仅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林亦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恳求似的看着陈路。 无声的骂了句脏话,陈路转身拿起裤子走进浴室,薄薄的衬衫下□□的一双修长的腿,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水边顾影而沉醉的少年。 一扇门重重地关上了,另一扇门轻轻的打开了。 “老师?” 林亦霖微笑,侧身给肖言让出路。 不穿教师制服的肖言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他走进来问:“陈路呢?” “他…呃,他在洗澡。” 可是地上满是刚刚流下的水渍 肖言似乎没有看见似的说:“哦,我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呃…”林亦霖结巴。 正在尴尬的时刻,陈路一脸平静的从浴室里出来,照旧他和肖言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哟,你来了啊。” 长辈们总喜欢教育孩子,不要想买明星们代言的昂贵服装,他们和我们的气质是不一样的,即使穿相同的衣服也变不成相同的人。 林亦霖此时觉得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校服上面了。 同样的黑色长裤,雪白衬衫,松松地系着的暗蓝领带在他身上就显出清新完美的样子,让每一个人都能想起那青春时犹如雨后梧桐般干净的回忆。 “这不是挺好吗?看你嫌这嫌那的,多不成熟。”肖言笑着拍了拍林亦霖的肩膀:“还是我们班长有办法。” “要你管。”陈路躲开他们的注视,转身对着镜子随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您又来干什么,我妈差遣的?” “说对了。”肖言挑挑眉毛:“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我想干脆就带你出去吃顿饭逛逛街,看看缺什么买什么,成吧?林亦霖一起来。”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想西餐了吗?”肖言问。 “不爱吃,我不去。”陈路走到桌前拿起古龙水,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傻瓜,你不会,没吃过吧?” 林亦霖摇摇头。 大少爷沉默的喷了两下,继而立刻向门外走去。 屋里的两个人不解的对视。 陈路片刻又在门口转过身,对着肖言不耐烦地说:“还不动换?亲爱的表哥,我晚上还有事呢。” 166阅读网 56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我们的世界 r1 二零零四年初冬,严寒无声的席卷了南方的大部分土地。 周身环水的桃川镇也没有成为例外。 无孔不入的湿冷空气让它沉寂百余年的旧宅冰的透凉,寥寥落落的显出了沧桑的孤寂。 冽风中的古树们也暗淡了稀零的叶子,似乎不堪重负的即将坠落。 这地方像极了已逝诗人笔下与世隔绝的小世界,不知何时来,不知何处去,似与仓皇时间从无关系,蜷缩在江南的一角被人世长久的遗忘着。 直到辆崭新的轿车忽然自远处而来,稳稳的驶过水边空荡的公路,打破沉默。 它始终向前,仿佛要扎进天空厚重的乌云当中再也不回头。 —— 正在开车的何茜深吸了口气,在扑面而来的诡异天气中,不自觉的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如果她记得没错,上次到这里已是六年之前了。 当时整个长江河道彻底失控,无情的洪水把风景迷人的小镇变成了阴湿的地狱,岸边的桃树下横着许多被泡的变形的尸体,解放军和官员都在忙着救援,死亡随时都在降临,根本没谁有精力接受她的采访。 刚刚当上主持人的何记者冲劲儿十足,无所畏惧,想都没想就带头下水拍摄,半个月衣服都没干过。 虽让节目收视率有了些起色,却也染上了终生难治的风湿。 膝盖的隐隐作痛总会在这样的湿冷中如期而至,尖笑着折磨着她的身体。 —— “到哪了……” 身边细碎的动静打断了何茜的胡思乱想。 在副驾驶座上沉睡了一路的女孩儿不知何时醒来,把手伸向暖风的出风口,小声道:“天真阴啊,好像要下雨了。” 她的手细细的很精致,指甲像淡粉色的贝壳似的透亮,看起来便不曾被生活以任何方式为难过。 何茜未婚,也没有孩子,这是她堪比女儿的外甥女赵紫薇。 小丫头虽然性格阳光、心地耿直,常逗的周围大人乐开怀,但因为从小被姐姐、姐夫娇生惯养多年,也算位动不动脾气就要爆炸的大小姐,并没有真的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见过多少世面。 若不是不放心紫薇一个人跑到南方念书,坚持亲自送行,何茜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再有机会来到桃源了。 “南方的冬天可不比北方舒服,你头次到这里会很难熬的,晚上记得开电热毯,别臭美穿裙子了。”她语重心长的劝道。 电视台里向来雷厉风行的大主持人,也只有在外甥女面前才会恢复四十岁女人容易操心的本貌。 赵紫薇有张小巧的脸和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温暖非常,几乎天生就具备了所有被人喜欢的条件。 她习惯性的凑到小姨面前弯起嘴角撒娇:“嗯嗯,我知道你心疼我,是不是特别舍不得我到这儿来啊?半夜有没有偷偷抹眼泪?” “开车呢,别捣乱。”被挡住视线的何茜皱眉,为了安全猛地减慢了速度,结果车子竟然便这样熄了火。 又闯了祸的紫薇立刻坐正,不敢再惹她生气。 “你老实坐着,我下去看看。”何茜打了几下火都没打着,立刻解开安全带准备去修车。 她万事自己面对,早就习惯泰然的处理任何麻烦。 “天都黑了,我给你打手电。”紫薇热心帮忙,下车之后立刻被冷风吹得起了个寒颤。 “别感冒,傻丫头。”何茜熟练地接过手电挂在被掀起的车盖上,低头认真的检查着问题所在。 才十五岁的赵紫薇像所有同龄人一样缺乏耐心,修车的过程毕竟无聊,她瞅了片刻便转身顺着好奇心寻找附近的新鲜玩意儿去了。 公路附近很是荒芜,只有些无精打采的树。 紫薇往前面透着灯光的地方走了几步,才发现了个岔路,挂着电灯的木牌指向南边山路,上面凌乱的写着“桃仙祠”三个字。 这小镇叫桃源,有个供奉桃仙的庙宇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 赵紫薇不以为然的挑挑眉毛,越发呼啸的风让她感觉寒冷。 谁知正准备回去,昏暗的天边却毫无预兆的划过闪电,将荒芜的四周照得雪亮。 轰隆的雷声随之而来。 被吓到的紫薇赶快跑回何茜身边说:“小姨,车子怎么样?变天了。” “好了,没多远就是旅馆,赶得上明早去报道。”何茜拿下手电,把车的前盖一合,而后便带着外甥女在开始噼啪下落的雨点中钻进了还残存着热气的车里。 —— 桃川镇有着悠久的历史,虽然地处富裕的长江沿岸,但毕竟无法与北京的繁华相提并论。 镇上唯一的招待所还是改革开放后才建的,近年简单的装修补救,根本没有办法掩饰它的粗糙。 幸而紫薇很少像还不懂事的同龄人似的喜欢抱怨吃穿用度。 她高高兴兴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光着两条长腿往何茜铺好自备床单的床上一坐,开始翻找行李:“饿死老娘了,我的士力架呢?” “你是老娘我是什么?别吃用不着的,我们下楼买两碗米粉,外面暴雨已经不适合出门了。”何茜扎起披肩的短发,熟门熟路的帮她找出新毛衣:“以后衣服就得自己洗,需要干洗的得送去干洗店,大件洗不动的给我寄回去。” “这地方连商场都没有,会有干洗店吗?”紫薇笑吟吟的瞅着消瘦的她为自己忙前忙后,忽然说道:“小姨,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一辈子单身,这样就不会有小孩子抢走你了。” “我本来就不打算结婚。“何茜无奈她幼稚又动人的话。 “别用自己的幸福赌气,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原谅我妈?”紫薇学起大人的腔调,认真的问道。 何茜不吭声,过了会儿才回答:“不是任何事情讲句对不起,都可以当作没发生。” 闻言赵紫薇情绪转换极快,气愤的表示同意:“这话没错,我就不打算再搭理我爸了!” 何茜不置可否:“你离开他们一段时间也是好事,被惯的实在太不像样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真的替你发愁。” “等我长大了,你就怀念我现在的样子了。”赵紫薇没心没肺咬了口刚找出来的士力架。 “就你会说话,走走走,吃粉去,这里的牛肉粉很有名。”何茜把那罪恶的高热量零食抢下,手脚麻利的帮她穿好衣服,而后就将这丫头拉出了屋子。 ——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冲的玻璃遍布水痕。 在这样的天气中全身干燥的吃着热汤米粉,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我爸和那小三在楼下腻腻歪歪的时候,真的整个人都炸了,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赵紫薇边吃边又讲起父亲出轨被自己抓到的“精彩”过程,哼道:“男人真的没有好东西,最奇葩的是我比我妈还生气,她倒无所谓的安慰起我来了。” 何茜从不对别人的感情妄加评论,即便是自己那貌合神离的姐姐姐夫。 她没办法的苦笑:“既然随了你的愿到了这儿,就别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平时多给你妈打几个电话,该学习学习,该干嘛干嘛。” 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赵紫薇身为北京一流国际高中校长的女儿,竟然会跑到南方的公立中学自费读书。 虽然对大家打着不愿受家庭束缚的旗号,其实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极度愤怒,又遮掩着家丑不可外扬罢了。 她回忆起临走时父亲暴怒的脸和母亲无奈的劝说,食不知味的又吃了口米粉,情绪渐渐低落了下去。 “你会交到新朋友的。”何茜安慰外甥女。 乐观的紫薇瞬间得意着装大尾巴狼:“那是,本小姐人见人爱。” 她琢磨着这小地方的孩子定然性情淳朴,全然不像从前结识的那帮纨绔子弟,说不定在山清水秀中,还会遇见难得一见的可爱小美男呢。 “不许再说这样自鸣得意的话。”何茜一瓢冷水泼下,夹了几块酱牛肉到她碗里:“多吃点。” 隐约的雷声再度响起,紫薇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到了桃源,她变得十分怕冷。 何茜挑眉:“早叫你把头发吹干,就是不听话,吃饱了赶快回屋睡觉。” 想到小姨明天就要离开了,紫薇便也不觉得她的唠唠叨叨很多余,甚至面对面的,就生出了些想念出来,因此摇头拒绝:“我还不困,我们再多待一会儿。” 和蔼的旅店老板路过,忍不住逗起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孩子,下雨天可不要出门,桃女会把你带走的。” 紫薇的筷子停在空中,眨了眨大眼睛:“桃女是什么呀?” “多半是像什么老虎吃人似的吓唬小孩子的话。”何茜等着老板到后厨去忙,才不屑的说:“老地方总有些神神鬼鬼的传说,都是以前百姓愚昧时传下来的,你以后可别跟你妈一样,变得喜欢烧香拜佛。” 166阅读网 57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这段日子的麻烦好像都堆在一起了似的,正当江皓饱受术后治疗之苦、蒋司不见踪影之时,追到北京来的伊藤家律师和黄莉也开始迫不及待地与周舟频繁接触,想要确认那家老店的归属权问题。 周舟的大部分心思都在江医生身上,最终从医院出来见面有点不情不愿,进到约定的咖啡馆就说:“莉姐,我最近真的是没时间,答应你的事我是不会变主意的,你急什么呢?” 特意回北京的黄莉也很无奈:“不是我急,是我和健一真的不好过。” 周舟没再多言,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耐下心来仔细阅读每行文字。 也是江皓教给他的,不管在任何时候,多么信任的人给的合同,都必须理解清楚才能签字负责任。 好在黄莉也并没有其余过分的要求,只是要那家老店的继承权,并且开出了还算合适的现金额度作为补偿。 她感觉很抱歉:“对不起,这家店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的经济价值,而是它的名声,如果是其他东西,我不会跟你抢。” 讲不清楚原因,原本谈不上利益关系的两个人忽然拉扯起这些,反而让之前的感情显得生疏了。 “店归你,钱我也不会要,我当初留下来,只是想跟你学学厨艺,没有其他的。”周舟把自己对合同的修改慢慢写下来:“师父说过,做菜和做人一样,莉姐,你特别自信、特别强势,这样挺好的,但我学不来,我就是我,所以我们就此告辞吧,麻烦把我留在餐厅的东西邮到医院就好。” 黄莉自己也明白,她也就是遇上周舟了,否则不管换哪个厨师、哪个人,都不可能轻易松口这种从天而降的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从来不是开玩笑的,所以等到周舟把新打印出来的合同签好,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很庸俗、很贪婪?” 周舟慢慢地摇了摇头:“莉姐,你做的是你该做的,我不接受任何补偿,一方面是无功不受禄呀,另一方面是……我不原谅健一的爷爷对我师父所做的一切,我不想让他在天之灵感到难过,所以我不想再和伊藤家接触了。” 如果是之前,黄莉还有立场去追问,可是她此刻正在周舟手里讨要餐厅,再多的好心都显得虚假。 “好了,我还要去买菜,再见啦。”周舟把签过的合同递过去,起身背包。 “我送你吧。”黄莉跟着站起来。 “不用不用,都不远。”周舟摆着手离开了咖啡馆,他穿的似乎是江皓的棒球外套,简直大得离谱,被风吹鼓就显得他人更渺小,很快便消失在北京朦胧的夜色里。 黄莉呆望了片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是真的喜欢周舟这个男孩子,也是真的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但这些对其他人的关心,敌不过自己人生的重要。 所以原本以为纯粹又坚固的友情,用手指稍微一碰,就完全破碎了。 —— 由于江皓没有伤到腰椎和背,身体素质和复原速度都还不错,便在做完手术两周后出院离开了病房,他向来自立惯了,也不想老让周舟推着轮椅费力气,坚持从医院拿了个拐杖一路爬回宿舍,推门就感受到了暖气的温暖和食物的喷香,坐到床边问道:“好像是炖牛肉的味道。” “嗯,土豆烧牛肉。”周舟跟在后面收拾来收拾去,把在医院拿回来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翻到有内裤又站到水池边用手洗,没有半点抱怨。 “我自己洗就好了。”江皓又拿起拐杖凑到卫生间门口,语气难得局促。 “你还会不好意思呀?”周舟低着头冲泡沫:“洗什么,你就一只手,赶紧坐回去吧,再摔了就麻烦了。” 江皓只好回到床边,瞅着周舟忙来忙去的背影发呆。 “饭做好啦,一会儿吃完就洗洗睡吧,我去沫沫那儿借个沙发睡,这就一个单人床。”周舟支起宜家的伸缩桌,盛着排骨饭这样说。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我家住吗?”江皓抬眸。 周舟打开果汁的动作停顿了下:“我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但如果你想说的话,会主动告诉我的。” “我把房子卖了。”江皓突然道。 “为什么?!”周舟满脸惊讶,尽管江医生没有讲过,他也明白他有多留恋那份有个家的安全感。 “你会开车吗?”江皓忽然下定决心去讲出那个迟早要讲出的事实,老实憋着的忐忑与空荡,反倒因此而消失不见。 “勉强会吧……不走高速的话……”周舟摸摸头。 “那等吃完饭,你带我去个地方。”江皓露出笑来。 “神神秘秘的……”周舟把勺子递给他:“多吃点儿,今天骨科的那个主任说你恢复的不错呢。” —— 由于装修队的日夜开工,凉川小筑已经完全翻新好了,一层是原木风格的宽敞餐厅加开放厨房,二层是私密优雅的雅间,后院里的绿植准备就绪,还有推开门就能看到阳光的日式小居室,精致的新店灯光温馨而明亮,以至于刚刚靠进那条街,周舟就看到了绿玫瑰的logo和精心设计的招牌,下车后更是震惊,起码半分钟都没有讲出话来。 被遗忘的江医生只好自立自强,拿着拐杖从车后座走出,在周舟身后解释道:“左煜出国前已经决定关店了,我觉得你在这里好几年了,一直都很喜欢凉川小筑,就接手下来,重新设计后看着也是家不错的餐厅。” “你卖房子,就是因为这个?”周舟从震惊中回神。 “没办法,我只是个外科医生,不是说买下家店就买下,所以只能有取舍。”江皓吃力地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道:“平时沫沫会负责收拾,刚才跟她说带你来看,估计她留着灯就走了。” “买的……”周舟正是一直想开店,才对这个地段的价钱特别清楚,跟着大美男走进餐厅,又被里面还没染上尘埃的漂亮模样震惊了一次,望着每个餐桌上的吊灯所投下的玫瑰型光斑,目光有点呆滞。 “嗯,左煜只肯卖,不肯租,我也觉得买下来当户主安心点,只是跟银行借了五百万,这辈子有的还了。”江皓站着不方便,在餐台旁的可爱椅子上坐下,将拐杖放到旁边,认真地说道:“我一直不敢跟你讲,是怕像道德绑架一样,把你束缚住,我做这件事是因为我想做,而不是逼你回应什么,所以一直等到感觉你渐渐原谅我了,才带你来看,我想和你一起开这家店,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特别诚恳,没再藏任何心思。” 周舟望着江皓几乎不剩防备的眼睛,心思复杂地沉默。 “从前你总跟我聊开餐厅的理想,聊着聊着,好像那也变成了我的理想,你向往的生活,也成了我向往的生活,所以你离开的时候,我才会无比难过,在这方面我是很迟钝的,因为……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东西。”江皓说完莫名有点紧张,立刻用笑掩饰了一下。 “你觉得我原谅你了吗,如果我不接受呢?你会怎么办?”周舟终于开口。 江皓微怔而沉默,最后道:“我没想过,我可能会一直等。” 当梦想和爱情同时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不感动,周舟吸了下鼻子,立刻低下头。 “我不是要你立刻决定什么,也接受你拒绝,只是既然你留在北京了,我就觉得,是时候该和你坦白……”江皓不安。 “我这个人,看起来就不配拥有什么完美的东西,和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样,扪心自问,都没有完美的感情、完美的事业、完美的人生,因为早就明白这个真相,所以总是甘于接受残缺的可能。”周舟哽咽地说:“蒋司是个烂人、我自己还是个烂好人、没怎么上过学,明明可以去找更好的工作却安于现状、害怕失去左煜和沫沫便对他们言听计从……所有事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我没感觉,我接受,唯独碰到你……明明你并没有跟景照做什么、没有回头、没有要复合,就只是还想着他,我却没办法忍耐,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得到全部你的,明明你这种人,对我笑一下就已经很幸运了,我却还是想得到全部的你……” 餐厅里空空荡荡,就只有他们两个。 坦露心声,无异于用刀把心剖开给别人看。 周舟说得泣不成声,捂住眼睛说:“我们吵架分开的时候,我知道你很急,你说的有可能是气话,但我更生气,我不懂放下从前怎么会那么难,不是很容易吗?蒋司让我难受了那么几天,我就忘掉了……直到去日本自己生活,总是想起你,每一天,做每件事,都会想起你,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真的喜欢谁,是很难很难忘记,也许永远都要记在心里的……我尚且如此,你对景照又何尝不是呢?所以我慢慢慢慢地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真的没想过你会回来找我,为我做这些事,我心里很乱……就像一道步骤已经错掉的题一样,怎么解也解不开了……” “如果你还爱我,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江皓努力保持着镇定的情绪:“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想用事实证明我的感情。” 周舟没有看起来那么呆笨,他会做选择,而且总是比别人选择的更快更坚定,此刻亦然,不过抬头望向江皓同样泛红的眼睛,便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坐在高脚椅上的他,哽咽着说:“我们一起开店,一起还钱,一起生活……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不再想别人、不再想过去……永远都在一起……你要发誓你做得到……” 江皓用没受伤的手用力回抱他,将下巴抵在周舟的肩膀上,声音有点沙哑:“嗯,我发誓。” 周舟看到吊灯中江医生的倒影,看到他面颊的反光,就知道他哭了,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情,本可以好好记住、好好嘲笑的,可惜小厨子自己也泪流满面,没有多么了不起的大出息。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痛哭,真是特别狼狈的一幕。 可是他们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因为这就是人生的样子,人前的多少风光坚定,都比不上人后这份因为信任才会有的泣不成声。 166阅读网 58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当一件事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遍万遍,它在成为现实的时候,就会进行得格外顺利与迅捷,对于周舟来说,他人生中的这件事就是开餐厅,全新的凉川小筑和失而复得的江皓同样都叫小厨子睡不着觉,两人挤在医院宿舍的单身床上浅睡了一夜,不到六点他就精神地张开眼睛,趴在枕头边上悉悉索索地写字。 江皓缓缓睁眼打量过,又带着困意伸手搂住。 周舟不安:“我吵醒你啦?” “不是,打着石膏,睡得累而已。”江皓闭眸回答。 “都说我可以打地铺睡呀,好怕碰到你的伤,一晚上紧张得要命。”周舟叹息。 “没关系,就跟身边多了只小猫差不多。”江皓淡笑:“我喜欢抱着你。” “你才小猫,不许嘲笑我长得矮,谁让我爸妈都不高呢?”周舟很郁闷:“你都这样了,真的要去上班吗,我会抓紧时间把行李搬去小筑的。” “嗯,虽然不能做手术,但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最近已经害同事帮我分担不少了。”江皓似乎渐渐醒了,嘱咐道:“找搬家公司,你不用费心。” “不要,我们要节省,我自己开车拉就好了。”周舟很认真地拿着记下债务、自己存款、江皓底薪和预计的餐厅利润,摸了摸纸说:“尽量早点把银行的钱还了,才能安心过日子。” 江皓朦胧地看过两眼:“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算错了吗……”周舟皱眉头。 江皓没有回答,只是用完好的手扶住他的脸亲了下,露出慵懒的微笑。 周舟默默地回视。 “怎么了?”江皓问。 周舟摇头,重新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果真像只温暖而柔顺的猫咪。 江皓感受着他的体温,渐渐可预见自己的一生,那种感觉所带来的安全,也许很多年轻人会觉得窒息而无法欣赏,可对于上半辈子漂泊如孤船的江医生,却成了生而为人最美的港湾。 —— 恐怕做家事的能力小厨子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江医生大部分的书籍和电器都已经放在凉川小筑,宿舍的东西并不多,以至于周舟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就搬完收拾好,中午还抽空去送了个饭。 久违的漂亮便当盒,又让羡慕嫉妒恨的火焰在新医院点燃。 待到周舟晚上再去接驾时,瞬间冒出一群小护士围着他要学烹饪。 “等开店了,一定欢迎你们来吃,再见。”江皓生怕找麻烦,立刻挥手告别。 周舟拿着衣服跟在旁边唠唠叨叨:“你把外套穿上啊,外面可冷,腿都瘸了就别逞强了,还是拿轮椅推你吧,万一再摔了怎么办?” “没事,电梯直接到车库,冷什么?”江皓残疾的模样很纯良,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打折绷带和石膏,也别想如平时那么气势十足了,可惜美丽的脸摆在那儿,依旧招蜂引蝶,惹得几个从楼上下来的姑娘在电梯角落窃窃私语,傻笑个不停。 周舟无奈地摇摇头,刚想盘问他有没有把饭吃光,就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 “喂?”他疑惑接起。 “姓周的你有毛病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向警察告发我,我告诉你,我就算想杀人,也先杀你!”景照的咒骂声立刻传来,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找到这号码的,肯定是最近被上海警方盘问过,气得不轻。 周舟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男人,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但很快又淡定地说:“你打错了。” 说完就挂掉拉黑。 江皓在旁边问:“怎么了?” 周舟回答:“没事儿,推销的。” 江皓瞅着电梯缓缓降到地下一层,先扶着拐杖走出去,而后才回头笑笑:“你手机声音很大,我都听到了。” 周舟边翻找车钥匙边郁闷地说:“刚回国那天,警察问我你有没有跟人结仇,我哪晓得是因为蒋司,就说你前男友一号比较疯狂。” 江皓无语:“什么一号二号的?” “本来就是,哼!”周舟表达完自己的不满才上车。 江皓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了,还是装得不介意了,至少小厨子没有像从前一样提都不敢再提景照,生怕触及伤情似的。 太多的废话,说了也不会有用。 能证明一切的,除了内心的态度,就只剩下时间了。 —— 改头换面的凉川小筑里只有通风后的木材味,厨房里那么纤尘不染,被五颜六色的食材铺满还是头一回。 周舟从来不是个混吃等死的懒蛋,虽之前是因为心情太悲伤才才躲去日本的,但跟着黄莉兢兢业业的几个月,还是学了很多东西。 他在案板上熟练地切好各色萝卜和洋葱,将雪花牛肉煎得三分熟,又混入其中爆炒,而后撒上用料理机做出来的碧绿酱汁,轻松地摆入盘子中,将精致的料理做得美如画册。 江皓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等吃,忽然道:“你做菜的样子真好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周舟浅笑片刻,转身去做他最喜欢的天妇罗,随口道:“我在东京认识了个大叔,做天妇罗三十年了,还指教了我一下,一会儿你尝尝我有没有进步,我真的佩服他们能够专心做一件事半辈子不动摇的匠心。” “你也有这份心。”江皓回答;“我已经尽量有条理了,还是会把厨房弄乱,有次看到院长他老婆做饭,简直就像战场一样狼藉,可是你不管做什么,身边都干干净净的,好像一件多余的错误都没犯。” “这是我的工作呀,要是叫我去做手术,我会当场吓昏。”周舟的心情因为靠近厨房而变得非常好,抬头笑道:“每次看到血腿都是软的,那天你出车祸,我推门进病房的时候,简直快要缺氧。” 江皓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随口道:“想起之前有来个实习小护士,晕血。” “什么?那怎么做手术?”周舟吃惊,而后侧头问:“你快吃呀,你的任务就是帮我试菜!” “等你一起,不然都没有吃晚餐的感觉了。”江皓悠闲地支着下巴,并不见白日在医院工作的疲惫。 “好,你就是等着我喂你吧?”周舟无奈地把天妇罗捞出来吸油完毕,又将刚买来的三文鱼薄切,配上白萝卜丝和芥末粉,捧到他身边落座。 “是的。”江皓无耻承认。 周舟没办法地端起碗:“先把蟹肉粥喝掉,垫垫胃。” 可是江皓没有等他吹凉勺子里的美味,就倾身吻了下小厨子的嘴唇,温软的唇碰到一起,弥漫出幸福的气氛。 周舟是个内向又腼腆的人,瞬间脸发烫,躲开他说:“好好吃饭,一身油烟你也不嫌脏。” “不脏,暖暖的。”江皓露着与他长相不符的温柔:“而且我答应过你,等开店以后,我下班就回来给你帮忙,我也要兼职当厨师。” “你的手艺,也就切切菜吧。”周舟笑话他,不晓得是不是外科医生都很灵巧的关系,江皓切出来的各种食物,大小均匀,十分美观。 “还瞧不起我,切就切。”江皓这才接过他手里的粥:“逗你的,我能自己喝,小心烫。” “这些餐具真好看,都是你找人定做的吗?”周舟端详盘子和碗底的绿玫瑰logo,显得爱不释手。 “嗯,”江皓颔首:“还有些其他纪念品,已经买了版权,过节日可以做成小礼物送给客人。” 他从来没做过生意,却有着左煜难以企及的细心,大概是认真地把这辈子计划在此了,才那么不嫌烦扰吧? 意识到这点,周舟忽然心底一软,鼓起勇气伸手抱住他,扑到他怀里。 江皓被吓了一跳,低头无奈:“还说我呢,自己都不好好吃饭。” 周舟抬起黑亮的眼睛看他:“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江皓颔首。 周舟问:“哪里有进步?” 这下能言善辩的江皓也说不出来,他本就不是个美食家,况且从来都觉得小厨子的手艺没得挑,最后只能道:“味道变丰富了。” “诶,还真有点味觉嘛。”周舟张大眼睛,他跟黄莉所学最多的的确是为食材精细调味。 “这叫什么话?我像没有味觉的人吗?”江皓无语。 周舟回忆起他自己搞的恐怖泡面,一时无语。 江皓趁机又低头亲了小厨子,颔首:“嗯,甜的。” “胡说八道。”周舟被逗笑了,直起腰拿住筷子开始享受两个人的晚餐,认真说道:“我想给咱俩换个新冰箱,原来那个就放在店外面,如果我们每天有没卖完又可以吃的食物,就放在里面,也许会有可怜人需要呢。” 这种不太合时宜的善心,也许是小厨子无法改变的特质。 江皓并未阻挠,甚至颔首:“嗯,还可以放个饮用水过滤机。” 周舟本以为要被他教育自找麻烦,闻言不禁使劲点点头。 正在两人情动相视之时,忽有两个鲁莽的年轻姑娘在外敲门。 小厨子赶快跑过去询问状况。 “这里是营业了吗,没有人呀?”其中一个姑娘问道。 “没、没呢,下个月开张,我们在吃饭。”周舟摸摸头。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姑娘赶快摆手:“我们看灯火通明的,还以为……” “没关系,如果你们饿的话,就进来一起吃吧。”周舟倒是不介意。 但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厚脸皮,两个姑娘哪敢靠近表情冷淡的江皓,立刻万言拒绝,又忍不住称赞道:“那个哥哥好帅呀。” 周舟迷茫地笑了笑,送走她们又降下落地窗帘,这才回头叹气道:“都缺胳膊断腿了,还帅呢。” 江皓立刻恢复温柔的表情,笑道:“说明我很有市场,你要把我看紧一点。” “哦。”周舟坐到他身边端起碗来说:“我要把你喂胖,胖到全世界就我一个人喜欢。” “好啊,就怕你不够我吃的。”江皓似乎觉得小厨子的嘴唇比桌上的美食还要有吸引力,又想倾身亲吻。 “不要闹了,好好吃饭。”周舟抬手边遮挡边瞪眼睛。 “嗯。”江浩答应。 结果周舟一放下胳膊,终而还是被他得逞。 “讨厌、讨厌,你听话!”周舟被逗得精神崩溃。 还没有染上烟尘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却又似乎有着全世界,半点都不荒凉、半点都不孤独,甚至比门外的任何美丽的地方,都要幸福而温暖,有种什么都不缺的圆满。 166阅读网 59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虽然江皓有两处严重骨折,但因身体条件比较好,又得到周舟精心的照顾,终于赶在开店前把石膏拆掉了。 此刻满街已是圣诞贺新年的气息,一眼望去,便有种浓浓的幸福感。 小厨子在餐厅门口装饰完青翠欲滴的松树,见江皓悠闲地从后院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哑铃,站在落地窗前瞧着自己的倒影举了又放,不仅被吓个半死,冲过去急道:“你干吗呢,不要刚好就胡闹,要是胳膊再断掉我就不伺候你啦!” 江皓不以为然:“适当的锻炼有利于伤处复原,我又不是被撞了一下,就成瓷娃娃。” “唔……”周舟还是不放心,皱起小眉头。 “警察打电话说抓到蒋司了,在北京机场,大概刚从韩国整容回来。”江皓忽然道。 “是吗?”周舟愣了下,而后显得更不高兴:“希望他坐牢。” 江皓被这耿直的诅咒逗得微笑,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原谅他了,你不是很宽容的小朋友吗?” “我不是小朋友!”周舟哼哼:“伤害你的人不值得原谅。” “得了,别为哪种人坏心情。”江皓微微笑。 “我才没坏心情呢,有功夫在这里浪费力气,不如陪我去买个新的料理机。”周舟说不过他,又怕他不小心再度伤到自己刚刚愈合的骨头。 “好,去换件衣服。”江皓伸手把哑铃递给他,转身朝后院走去。 毫无防备的周舟一下子拎到四十斤的重物,差点被坠得趴在地上。 —— 像北京这么大的城市,永远都可以装下数不清的人群,再复杂的喜怒哀乐融入这人山人海之中,都会显得无比渺小。 周舟被江皓拉着逛商场,再度毫无例外地因他而承受着过多的惊艳目光,那感觉好像和从前一样,又完全不一样,毕竟江医生再如何夺目出众,都已经是渐渐独属他的温暖存在了。 这样想着,小厨子不禁紧了紧握着他的手指。 江皓稍微感觉到,侧头疑惑。 周舟立刻露出结巴的小牙:“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呀?” “给我做好吃的。”江皓立刻回答。 “哪天没给你做啦?再说每周一休息,就是江医生专属美食时间。”周舟笑得很开心。 “那就够了,倒是你,想要什么礼物?”江皓松开手,顺势揽上他的肩膀。 “我……我想要只小狗。”周舟深吸了口气,像个忐忑的小学生似的说出自己琢磨了好一阵子的愿望。 爱心缺失的江皓微怔,然后故意问:“你说的是毛绒玩具吗,这还不简单?” “我说的是活的狗,会汪汪叫的那种。”周舟屁颠颠地在旁边仰着头哀求:“我会照顾好的,不会吵你,也不会弄脏小筑。” “怎么叫?”江皓的问题莫名其妙、 周舟不明所以地重复:“汪汪。” 江皓笑了:“好吧,要什么品种的?” 周舟没想到这个典型处女座如此容易就答应了,忙趁热打铁:“我就想收养餐厅附近流浪的那只小黄狗,我觉得它好可爱,养狗要什么品种呀,狗都是一样的。” 又是没法控制的好心,江皓还真怕他哪天捡个孩子回来,忍不住摸乱小厨子的头,半晌才道:“其实小学时我也养过狗。” “真的吗?”周舟很少听他讲那么久以前的事。 “在孤儿院的时候没半个朋友,放学后常有个小京巴跟着我,好像是被人丢弃的,我喂它剩饭,它就赖在孤儿院不走了。”江皓露出回忆的神色:“后来每天放学,那个小狗都在孤儿院门口等我,只可惜它年纪很大,在我读初一那年就老死掉了。” “那你很想它吧?”周舟总是觉得曾经小小的江皓很可怜,很让自己心酸。 “当然,那毕竟是我从前唯一的朋友。”江皓耸肩。 “胡说呀,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的。”周舟忽然拉住他风衣的衣角:“那座孤儿院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江皓没想到小厨子有这个要求,他不太喜欢回忆过去的岁月,但冒然拒绝,又好像要故意掩藏什么似的,所以无奈地回答:“当然,但有什么好看的呢?” —— 节日就像孩子生命中的年轮,承载着他们一岁又一岁的喜怒哀乐,记录着摸不着也看不着的时间,想要给没有家的孤儿们以幸福的福利院更是看重这种日子,随着冬日寒气和圣诞气氛的蔓延,小院里全是张灯结彩的装饰。 周舟特意买了很多吃的,但和江皓拜访到这里时,难免有些紧张。 毕竟三十多年前,江医生就是在此处开始了他自己漫长而坎坷的人生。 和孩子们一起拥挤过来的,还有位白发苍苍的阿姨。 “院长,好久没来看您了。”江皓并未有想象中的绝情,甚至面带微笑,把礼物给曾经照料着自己的老师递过去。 “皓皓……”老院长显得异常激动,显然她对这个漂亮的孩子印象深刻。 不善交际的周舟看着他们寒暄,始终乖巧地弯着嘴角,直到院长带着大家往屋里走去,才眨眨眼睛,小声跟着模仿:“皓皓?” 江皓瞅见周舟难得调皮的样子,不禁失笑,伸手便捏了下他被冻的又冰又软的脸。 —— 喜欢一个人,就会心心念念他的曾经。 这对谁都不会例外。 明明江皓是个很遥远很完美的对象,可是走在他孤独长大的福利院里,看到他睡觉的地方、跑步的地方、读书的地方,就像隔着时光见证到他成长的过程,给周舟带来了种陌生的亲切。 两人逛了一圈后,在安静的小图书室里坐下,翻看孩子们平时的彩笔画,一时无语。 周末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江医生安静的侧颜上,远比那些天马行空的画作要美丽的多。 周舟偷看片刻,才小声问道:“我非要到这里来,没让你不高兴吧?” 江皓反问:“为什么不高兴,我有空也会来,送点他们需要的东西,就像送给曾经的自己。” 周舟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就是想更了解你,离你更近,没有别的目的。” 江皓勾起笑意:“上大学以前,我经常在这里看书,很多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乱七八糟的书,全都如饥似渴的读过,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自己的零花钱,能去书店把喜欢的书全都买下来,不用取舍、不用犹豫。” “所以之后你才会买那么多书吗,你靠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小小的理想,真好。”周舟支着下巴说:“我在那个年纪就胸无大志,整天瞎琢磨。” “琢磨什么?”江皓反问。 “就看好些日本动漫,然后希望有个和动漫男主角一样的男朋友。”周舟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思春少年啊。”江皓调戏他。 周舟做了个怪表情,伸手翻了翻书架上的旧书,终于讲出心里话:“其实大部分不了解你的人,都觉得你冷漠,只会自我保护,又瞧不起别人……可我从来都没那么觉得,我若是和你一样的遭遇,恐怕对世界的提防过犹不及,所以你已经很好了,从相识到现在,我都觉得你很好。” 江皓搂过他的肩膀:“若是真的好,就不会把你气到日本去。” 周舟低头又抬头:“谁都有想不开的事情,这也是难以避免的,每次我难受的时候,就喜欢瞧着大街上的人想——其实谁没烦恼呢,谁过得一帆风顺呢,谁的生活完美无缺呢?都没有的,但我们还是活着,这就是活着,若是事事完美\无忧无虑,活着反而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知道吗,你比我小十岁,可是很多道理,却是你让我明白的。”江皓发自肺腑地这样说完,便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周舟的额头。 “我才不想让你明白那些没用的道理,我就想让你觉得幸福。”周舟红着脸说。 正在亲昵的时候,福利院的老师忽然进来招呼他们包饺子。 腼腆的小厨子立即松手,慌张地起身迎上去:“我来包,我来包,我包的可好了。” —— 跟孩子们相处从来不是轻松的事情,毫无经验地周舟差点就被福利院的宝贝们累瘫,晚上在小筑临睡觉前,还是觉得腰酸背痛,边铺被边说:“难道世界上就没有安安静静的小天使吗?” “有啊,我。”江皓刚洗完澡,短发湿漉漉地有些凌乱,裸着上身躺在旁边的模样也很有悠闲。 周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腰:“有你这么大的小天使吗?” “我哪里大?”江皓反问。 周舟将目光从他波光深邃的琥珀色眸子移开:“污浊!” 江皓闷声笑。 周舟看到他胳膊上的手术伤疤,轻轻地按了按:“疼不疼?” “一点感觉都没有。”江皓回答。 “哎,要是留疤怎么办呀,会留疤吗……”周舟追问。 “手术创口很容易组织增生,可以祛除,但是麻烦,无所谓了。”江皓用遥控器关掉卧室的大灯,窗口顿时投进隐约的月光。 “那怎么行?你这么完美!”周舟不开心。 “我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个干什么?”江皓翻身回抱住他:“快开店了,紧张吗?” “有点儿,不过有沫沫帮我们,新雇的厨师和服务员也很棒,会没问题的。”周舟终于自己升级成小老板,不禁心脏发颤。 “别有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江皓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的背:“有影视公司约我去录美容的节目,当顾问,有偿的,实在不行用这还贷款也是可以的。” “嗯,再看看吧,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去了……”周舟缩在他跟火炉一样暖的怀抱里不禁泛起睡意。 两个人每天晚上相谈这些琐事,真像“老夫老妻”似的安详。 可是江皓的手却不怎么老实,越摸越往下,最后竟然伸进他的睡裤里,暧昧地捏住了小厨子光滑浑圆的臀部。 周舟害羞地挣扎:“你稍微收敛点吧,我明天还有事呢……” “复健就要全方位的复健,这是你的责任。”江皓索性欺身压住他,用灼热的吻堵住他的抱怨。 “复什么……之前也没见你清心寡欲……”周舟在他怀里越扭动越失势,最后也没出息地融化在了太过甜腻与温柔的感觉里,就像喝醉了似的,失力地扶着他结实的肌肉无从反抗。 “笨蛋,我爱你。”江皓咬着他的耳垂说道。 与此同时,一圈微凉的东西套住了周舟的无名指。 小厨子懵懵地想借着月光偷看,却被按住手腕,越吻越深。 同志嘛,这辈子可能真的不如异性恋安稳,夫妻之名的太多东西,真的与他们无关。 可爱情也都与那些俗事无关。 周舟不知道江皓是什么时候买的戒指,又是什么时候准备在旁边蓄谋给自己带上的。 这么无声而仓促,倒好像是害羞了的模样。 江皓会害羞吗? 这个问题完全是千古之谜。 但周舟很清楚,江医生一定是不想听到拒绝的话。 这样真傻,自己是不会拒绝的,无论是爱着他,还是被他爱着,都会敞开心去迎接,哪怕未来的路还很远,哪怕仍有受伤的可能。 活着就是这样,不是吗? 166阅读网 60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两年前的冬天,蓝嘉树坐在同一家的火锅店,窗外除了路灯的明亮,还有冬雪的缤纷。 他正在跟登山社团的成员们聚着餐,边喝酒边听他们吹牛聊天,时不时还笑着插上两句嘴。 气氛其乐融融之际,背后忽然飘起了凛冽的寒意,定然是有人进出,掀开了挡风的帘子。 “喂喂。”对面的社长赵硕莫名其妙地朝他挤眉弄眼起来。 蓝嘉树本是无辜入社,之后又成了他们“设备赞助商”,自然跟学长也讲话随便:“干吗,你抽筋儿啊?” “傻啊,大长腿来了。”社长假装支着下巴,捂住嘴说道。 听到这句话,蓝嘉树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立刻坐得笔直,愣了两秒,才忍不住地朝门口偷偷望去。 果不其然,那里正站着位非常高挑的漂亮姑娘,简直如同会发光一般,顿时让百无聊赖的火锅店熠熠生辉起来。 ——当然,这很可能是暗恋她已久的蓝嘉树的幻想。 事实上,那姑娘正处于满身怒火的状态,拍了拍长发和军绿外套上的雪花,皱着眉头扫视一圈,最后盯上了壮汉最多的桌子,走过来问道:“你们是登山社的?” 她本来就是学校里的名人,又因成了蓝嘉树这小子整日花痴的梦中情人,故而社员多半都晓得她的名字。 “对对对,你是花晚吧?”赵硕看到已经脸红石化的某个家伙,决定体现自己的领导风度,于是起身应声。 “看来没找错。”花晚插着衣兜,气呼呼地问:“高翔是谁?” 蓝嘉树本来就紧张到脑袋空空如野,猛地听到她提起其他男生的名字,莫名其妙便站了起来。 花晚打量了下这个表情奇特的小白脸:“你就是高翔?” 蓝嘉树第一次跟她正式讲话,声音都不太自然:“……有、有什么事吗?” 高翔本人坐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合不拢嘴。 瞧蓝嘉树这衰样,简直够他们在背后嘲笑一年的。 花晚丝毫没有注意到男生们的嬉闹眼神儿,只觉得眼前的臭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竟然那么不是东西,不由怒上心头,伸手就甩了蓝嘉树一巴掌:“在我面前也敢姓高?!” 蓝嘉树完全是满头雾水、眼冒金星。 要他对女神还手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这也太…… “诶诶,花同学你干吗啊?”赵硕赶快带头阻拦。 可本就是跑来揍人的花晚已经扑到了蓝嘉树身上,使了吃奶的劲儿拳打脚踢,气愤的骂道:“揍死你丫的陈世美!敢欺负我妹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快给我按住,别让她打了!”赵硕情急之中撞翻了凳子,和兄弟们一起把花晚拉到旁边。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女生打架、不、女生揍人,简直叹为观止。 悲惨的蓝嘉树已经被她推倒在地,衣冠不整,完全陷入了懵逼状态。 “谁再碰我我告你们非礼!”花晚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左胳膊刚被控制,右胳膊又得以自由,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蓝嘉树砸去。 结果杯子虽被蓝嘉树躲开,碎掉的玻璃却划伤了他的脸。 就在情况乱到无法收拾之际,有个红着眼睛的小女生急匆匆地冲了进了火锅店,带着哭腔阻止道:“花姐,你认错人了,不是他。” “啊?”花晚微怔。 真正的高翔显得有点心虚,朝着小女生叫了句:“筱筱,这是你朋友啊……” 花晚顿时怒目而视,趁此机会猛地甩开身边的人,抬脚就朝他的命根子狠狠踹了一脚。 由此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都他妈冷静点,流血了!”赵硕把蓝嘉树扶起来骂道。 蓝嘉树疼的七荤八素,对视上花晚慌张的大眼睛,却强颜欢笑:“没事儿,擦伤。” 说完血就从额头上滴落了下来。 枉费他幻想了一年自己该以如何英俊帅气的姿态被女神注意到,结果却狼狈成这个熊样。 花晚也不是不讲道理,马上挠挠耳朵说:“哎呀,我送你去校医院吧。” —— 幸好蓝嘉树的伤口不深,被医生消毒擦拭过之后,随便开了点简单的药品便算了事。 始终陪在旁边的花晚已经平静了下来,觉得这男生虽然看起来很花心,但行为举止都挺有礼貌的,况且压根不是她要揍的对象,不由地跟在后面解释道:“筱筱是我表妹,才大一,她考到这儿的时候我老姨就让我照顾她,结果、结果今天晚上她竟然跟我借钱内个……做流产……我一问才知道,筱筱的男朋友高翔发现她怀孕,不仅不认账,还要跟她分手,所以我一时间气不过……” 登山社的那群人早就识趣地撤了,忽然跟她独处,蓝嘉树紧张得快要魂飞破散,想也没想就表态:“这种人活该揍他,男的就要懂得负责任。” “他不是你朋友啊……”花晚觉得今天自己的行为十分丢脸,又有点埋怨:“你不是高翔,干吗非要站起来接话?” 蓝嘉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根弦搭错了,此刻只得装得跟绿茶gay一般通情达理:“我就是想沟通下,看看有什么事。” “是我鲁莽了,对不起。”花晚郁闷着说完,发现他要自己付药费,赶快抓住他的手,拿出学生卡来:“刷我的,这事都怪我,怎么能你自己买药呢?” 蓝嘉树平时也是聪明又嘴贱,可此时此刻盯着自己被花晚握住的手,瞬间就冒烟当机。 花晚不觉有异,把药品买好后递给他:“如果伤口有什么事你再找我吧,我是美院大二的,我叫花晚。” “我知道。”蓝嘉树连自我介绍都想不起来。 “你脸怎么老是那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花晚觉得奇怪。 蓝嘉树只想溜到没人的地方狂跑几圈发泄下心中的兴奋之情,扶着额头上的纱布结巴道:“喝、喝酒上头。” 花晚又拿过他一直拎着的被搞得脏兮兮的外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赔你件……啊,这么贵的,我帮你拿去干洗可以吗?” 蓝嘉树发现她看到商标又反悔,定然是零花钱不多,赶忙抢回来:“不用、不用。”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花晚有点尴尬,并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我送你吧,很晚了。”蓝嘉树道。 “不用,我宿舍就在这儿。”花晚指了指校医院旁边的女生宿舍楼,忽然露出笑来:“同学,再见啦。”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么明亮而温柔,仿佛有一团光融化了,转而又落到了蓝嘉树的心头。 他傻愣愣地拎着自己的脏衣服,直到花晚的背影完全消失掉之后,才跟做梦似的往学校停车场走,总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云彩上。 ——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不把外套给她啊,至少还有个再联系的机会! 还有她说以后有问题找她的时候,干吗不交换手机号! 这些也就算了…… 我的名字叫蓝嘉树! 这几个字,有那么难说吗! 大!傻!逼! 回到车上之后,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十九岁少年终于恍然大悟:刚刚究竟犯了多少个错误。 他郁闷至极地趴在方向盘上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 而后想到花晚的模样,她讲的每一句话,和她的酒窝。 压抑不住的愉悦又从蓝嘉树的身体里冒了出来,叫他一路上傻笑个不停,压根不像计信院的高材生,简直就是纯种的智障。 04 花晚活泼开朗又热心肠,加之她极有安全感的身高,平日在妹子堆儿里就是大姐姐般的存在,总能吸引些萝莉在身边转来转去。 火锅店一役之后,这丫头瞬时间又在民间火了一把,“英勇事迹”被那天有幸围观到的同学们传成了无数个版本。 大家都抱着好事的态度瞎打听,只有花晚的舍友梁凉很担心,某日下课后数落道:“你也太虎了,那群大男生几乎全是练体育的、健身的,要是被惹急了揍你一下,你可怎么受得了?” “那我不管,难道我妹就白白受这气?”花晚背着画夹,迈着大步,跟梁山好汉一般:“高、翔,真的是一坨翔!见丫一次揍丫一次!” “哎哟,你慢点走。”梁凉迈着小碎步跟上:“筱筱现在怎么样了?” “真的做流产了呗,那能怎么样……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我老姨把她接回家去了。”花晚气道。 “回家也好,虽然挨骂免不了,但好赖亲妈能帮着养身体。”梁凉正叹息着,忽然发现男朋友正在前面路口等待自己,便笑起来:“不跟你说了,我约会去啦。” “什么,让我一个人吃食堂啊,见色无情……”花晚立马扁了扁嘴巴。 “你不是说小餐厅今天有糖醋排骨吗,还不去抢?”梁凉朝她摆手:“我晚上给你带蛋挞回来!” 吃这件事完全是花晚的致命软肋,她听到排骨两个字,顿时满心欢喜,独自飞跑着朝食堂冲去,把所有烦恼都抛在了身后。 166阅读网 61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礼物》 r1 哈尔滨的冬日有种近乎于极致的寒冷,它容不得人再在街边挑三拣四的扭捏做态、摆出更为优美的姿势行走。冷风夹着大雪,完全在瞬间就能穿透我们的衣物,彻彻底底的冻到骨子里面去,所以低着头、埋住下巴步履飘忽的顺着斑马线前行,是大自然逼我们现出的面对寒冷最真实的原型。 那么是不是,当灵魂同样遭遇**所承受的温度时,也会如此现出狼狈不堪的姿态?又或许那是种更为严酷的经验——因为比起身体能回到温暖的家或驿站,心灵无处是归乡。 这辈子,或者在已经过去的三十几年的时光中,梅夕曾经听过无数人绝望的精神世界和灰暗沉重的生活,他总是试图以最有力量的乐观帮助他们击退黑暗,也曾因此便觉得自己有了坚不可摧的内心世界,可是随着挚爱之人远赴巴黎,母亲忽然辞世,这半年的日月还是令他消沉了许多,那感觉就像与这世界所有忠贞的链接忽然全部断掉,令人在悲哀之后陷入了无所适从的空虚。 .·°∴☆..·°.·°∴☆..·°.·°∴☆..·° 红绿相间的圣诞书贴纸被金色的丝带挂在店门口,伴着优美的音乐在缤纷的大雪中显除了温暖的微光。 梅夕从心理诊所开车往家走的路上,无意识的看到了这家甜品店。 恰巧前方红灯,他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便打过转向朝那儿开了过去。 反正他已是孤身一人,再不用忧心琐碎的时间问题。 .·°∴☆..·°.·°∴☆..·°.·°∴☆..·° 粘着雪的短靴触到店里空调的热气瞬间就变成了水珠,梅夕拉下围巾朝店员笑了笑,而后才俯身观察橱窗里色泽可爱的蛋糕。 友好的态度是不知不觉形成的习惯,一方面他身为心理医生总要给人舒服的印象,另一方面他精致美丽的脸,也的确适合没有悲伤的表情。 微微挡住眉毛的斜留海也因落雪而显得有些湿润,梅夕低着尖翘下巴观察片刻,侧头露齿笑道:“哪个比较好吃,我不喜欢太甜的味道。” 卖东西的姑娘显然对此美男颇有好感,她热情介绍:“那你可以选这款咖啡的,它……” 正在此时,梅夕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因为担心病患出事,他总是第一时间接听,顺便朝小姑娘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陌生的询问:“请问是……梅夕先生吗?” 梅夕回答:“是的,您是……” 对方飞快的答道:“这是宅急送快递公司,有您的一个包裹六点半送到,您能签收吗?” 梅夕看了看表,有些疑惑的说:“能。” 工作人员痛快的应道:“那好,打扰了。” 话毕就断掉联系。 好久没有谁邮过东西给他了,梅夕在外地根本没有朋友,今天又是圣诞节,因此感到非常好奇。 他片刻才回神道:“那给我两块咖啡蛋糕,谢谢。” 服务员熟练的给他打包结账,让梅夕很快就顶着寒风走了出去。 其实他完全不喜欢吃这些女孩子热衷的东西,只是从前母亲看到了会高兴,便渐渐养成了购买的规律。 .·°∴☆..·°.·°∴☆..·°.·°∴☆..·° 梅夕的母亲是在程然离开的那个秋天逝世的,他爸爸在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所以梅夕对这唯一的亲人感情很深,虽然因为性向问题有过许久的隔阂,但毕竟血浓于水,放弃彼此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老太太生前很健谈,这和她独自养着梅夕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有关,说话总是掷地有声,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完全不像儿子这么温柔神秘,能够捧着书在屋子里整天不动地方。 她忽然间因为急症到了另外的世界,梅夕的耳畔便突兀的变得太安静了,安静的太适合发呆走神。 爱情上的不如意,致使亲情深重。 双双失去了,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梅夕的平静只是太想自控罢了。 .·°∴☆..·°.·°∴☆..·°.·°∴☆..·° 平日结缘无数,到了这样需要祝福的节日,手机竟然除了那个电话安安静静到诡异的地步。 梅夕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从中学就独居的社区,远远的便看到了快递公司的车停在楼下。 他顺手拿起刚买的蛋糕和诊所的实习生分发的搭着玫瑰中的一朵后,才大步下车走上前去。 快递人员也被这寒冬冻的够呛,他躲在驾驶室取暖,见来了人才探出脑袋问:“取包裹?叫什么名字?” 梅夕拿出证件给他看过,小伙子立马跑出来拉开后车门,拿出个大大的扁平盒子举着递给他:“请在单子上签字。” 被这突兀的形状吓了一跳,梅夕莫名其妙的照做后接了过来,宅急送的车子很快就在风雪中跑没了影。 他只好艰难的举着包裹,蛋糕和玫瑰花,侧着身子走进已经有了年头的单元门。 .·°∴☆..·°.·°∴☆..·°.·°∴☆..·° 猛的冲进温暖的屋子,梅夕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飞快的关了门,才摘下围巾俯身仔细看了看邮件人。 北京朝阳某社区,韩扬。 已经因为漫长的时光而显得生疏的名字,让梅夕的诧异的情绪升到了顶峰。 虽然自从上次与这个人见面已有十年,但记忆还在。 因为这是他第一个病人。 .·°∴☆..·°.·°∴☆..·°.·°∴☆..·° 迟疑的站直身子,梅夕先去衣柜把风衣挂好,利落的把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在木地板上的t恤扔进垃圾桶,茫然的在毫无人气的屋子里转了几圈,才下决心坐到沙发上把这份圣诞礼物打开来——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强烈到足以引起抵抗和恐惧。 礼物被包装的很仔细,在宅急送的包装里还有被塑料封条订好的棉布,梅夕拿着剪刀弄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一封信笺飘忽的落到了脚边,还没来及捡起,目光就已经被手中所展露美丽容颜的油画吸引住。 深深浅浅的红色勾勒出海边落日的景色,在不知何年落下的笔触的涂抹中显出了壮丽非凡的气质,而这壮丽却也是模糊的,深邃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安静在里面,整幅画都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只在最下角才沾染着微微的宝石蓝,荡漾的海水也通透出那般瑰丽无暇。 这无疑是值得珍藏的美好作品。 梅夕轻轻的抚摸过画框上韩扬的名字,脑海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已经成为往事的只言片语,一如曾经那太过特别的叛逆少年所展示出的令人心悸的激情一般,把心激荡的隐隐作痛。 .·°∴☆..·°.·°∴☆..·°.·°∴☆..·° ——“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 ——嗯? ——这是奥登的诗,是他死前的绝笔,你知道是怎样的天色渐晚吗? ——应该很美丽,很宁静。 ——是壮阔,是濒死之前蔑视所有生的壮阔,不管美丽还是丑陋,不管宁静还是喧闹,它都会像暴风雨中咆哮的海洋一样发出慑人的夺去所有呼吸的完美色彩。 ——你很喜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那些精神强大的人身上,或许也可以摒弃这些,创造出自己的思想,只有如此你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你的情感才是真实的,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心灵上的偶像固然能够提升我们的境界和品位,但它们也是富有智慧的人继续前行的绊脚石。 ——…… ——怎么了? ——梅夕,我爱上你了。 ——你只是找了到愿意沟通的对象,不要把它与爱情混为一谈,爱情很复杂,它不仅仅是精神的契合,也会包含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东西…… ——你紧张? .·°∴☆..·°.·°∴☆..·°.·°∴☆..·° 在沉默的瞬间,少年温柔的吻就落在唇间,带着羞涩和试图掩饰羞涩的故作大方。 那样突然,那样可爱。 .·°∴☆..·°.·°∴☆..·°.·°∴☆..·° ——……喂,我在同你好好说话。 ——我也是,等着我长大,等着我爱你,等着我。 .·°∴☆..·°.·°∴☆..·°.·°∴☆..·° 他的手心如此温暖,他笑颜如画。 166阅读网 62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江皓带周舟来参加的会议,其实是设备提供商组织的活动,伺候好各个医院在一线的主任医师,能够卖出更多的医疗设备,就是他们利益的来源。 周舟跟着听了会儿无聊的宣讲,得以自由后,便在度假村随意吃喝玩乐了起来。 “久经沙场”的江皓很会躲避商人的骚扰,和小厨子到偏远的靶场打飞碟,虽然两个人都不怎么会射击,却在教练的指点下玩得很开心,特别是周舟终于打中后,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又蹦又挑,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具备的样子,而非像从前那般唯唯诺诺。 “我们来比赛怎么样?”江皓重新上好子弹:“输的人就得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好!”周舟自信心爆棚。 结果正跃跃欲试的时候,有个同在打飞碟的妹子凑过来问:“是不是江皓医生啊?” “你是……”江皓垂眸对视。 “我常看你当顾问的节目呀,你家餐厅的直播我也有看,他是周舟吧?”妹子特别兴奋。 头次遭受这种待遇的周舟很忐忑,僵硬地应付着微笑。 待到妹子雀跃地走了,江皓才摇头道:“我们好像太高调了。” 和喜欢的人一起被大家知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人们对同志很难以平常心对待,不是厌恶,就是没来由的狂热,实在很增负担。 “是呀,来店里看热闹的观众越来越多,我还是跟那个公司说说,不直播算了。”周舟端起枪,等着飞碟被放出,立刻放出子弹,可惜什么都没有打到。 究竟什么时候同性恋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呢? 周舟从来不觉得两个男人有什么值得憎恨,又有什么值得喜爱,他和江皓,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人类。 “别人的评价无所谓,想直播就直播,反正还有那么多观众等着看你做菜呢。”江皓也调整好自己手里的枪,抬手即中。 周舟不安了起来:“啊,你要赢了。” 江皓挑眉笑道:“既然答应我要比赛,我是不会客气的。” —— 热气腾腾的室内温泉在冬天显得幸福感十足。 疯玩了整天的小厨子满足地趴在水里:“啊,当医生的福利真好,早知道我也该好好学习了。” “嫁给医生不也是一样?”江皓在旁边揉他的短发。 “嫁个头啦!”周舟躲开不停骚扰自己的大手,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不怕我了。”江皓一把将他搂过来,捏住他的脸说:“不可以在温泉里睡觉,会生病的。” “可是我好困。”周舟的脸粉扑扑。 “那就吹干头发进房间去睡。”江皓忍不住亲上去。 “可是我又好饿……”周舟嘟囔。 “你想吃什么,好像这里有日料。”江皓翻了翻这个度假村给的菜单。 “不要,整天都是日料,我、我想吃烧烤。”周舟忽然提议:“好几年没吃过了!” “嗯,那一会儿开车去找找,不过这个地方有点偏,或者我们直接回市区。”江皓依然答应。 从前周舟没想过世界上会有个人无条件地满足自己的要求,此刻也非常难以适应这种厚待,他小声道:“其实你也不要对我那么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江皓笑。 “对你自己好啊。”周舟张大眼睛。 “有你对我好不就够了?”江皓说完又暴露了亲吻狂魔的本性,搂住周舟的小身体就亲了上去,还将手伸进他因为害羞而穿上的泳裤。 周舟扑腾起来:“……这、这是在外面呢……” “就我们两个,你怕什么?而且你忘了打飞碟输给我?”江皓吻住他的脖颈,因着越来越了解他的身体,而将小厨子撩拨地面红耳赤。 越发适应床事的周舟再也感觉不到第一次的痛苦,只是心跳到快要无法承受,哼唧道:“……好热。” 在五十度的温泉水里血气上涌,真的是每寸皮肤都开始发烫。 江皓坏心眼地摸过水台边给酒准备的冰块,慢慢地塞进了他的身体里。 周舟被吓得惊叫出来,虽然冰很快就化掉了,却还是气鼓鼓地揍了他一下。 江皓笑了,总是冷漠而疏离的深邃眸子弯如新月。 多么美丽的人啊,他竟然是属于自己的。 即便江医生很高冷,可是每天观察到他的手机会有多少短信和未接电话,就晓得惦记他的人有多少个。 这让周舟难免有些相信命运,把之前坎坷的人生和此刻的幸福用玄学联系在了一起。 他咬住嘴唇呆了半晌,忽然扶住江皓的肩膀,慢慢地像个小动物似的吻上那优美的唇,而后温柔浅啄。 这份少见的主动让江医生也失了分寸,一下子将周舟抱了起来,用力地压倒在了水池边。 蒸腾着热气的水蔓延的到处都是,冲得高脚杯接连倒下。 从带着弧度的杯壁里透过他们交叠的身影,难免带着梦幻的暧昧。 —— □□过后是难免的疲惫。 周舟在度假村的屋子里睡得昏昏沉沉,再被叫醒时只知道外面天都黑了。 “不是说饿了吗,吃点东西再睡。”江皓身上还带着冬风的寒意:“开着车找了半天,原来度假村里面就有烤架。” 周舟还没从梦中回神,傻坐在床上努力呼吸,头发翘得乱七八糟。 江皓瞧见他的傻样就想笑:“吃什么,各种烤物都买了点,还有炒饭。” 周舟揉眼睛:“炒饭……” 江皓翻出勺子,坐在床边盛了勺喂给他。 周舟嚼啊嚼,被食物的香气完全唤醒,而后便自己接过来慢慢吃。 “偶尔这样出来玩的感觉也不错,有时间我们去旅行吧。”江皓拉过椅子,没什么形象地陪他吃垃圾食品当宵夜。 “忙都忙死啦。”周舟无奈:“以前还说去大理的。” 江皓想起小厨子在手账本里认真写下的云南旅行计划,顿时有点心酸,瞬间想要实现自己鲁莽毁掉的承诺。 “不过什么时候能都玩,年轻时先把正经事做好吧。”周舟很懂事地点头,拿起鸡翅膀递到他嘴边:“来,你的最爱。” “这叫什么最爱?”江皓不接,反而倾身亲他:“这才是。” “哎呀,都是油。”周舟狼狈地擦嘴巴,而后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享受着眼前的片刻安宁。 —— “是周先生吗,这样的,我们是《北京生活》杂志社,下周想要采访下凉川小筑,然后请歌手袁妙在店里拍照,将明星和美食结合起来,你看行吗?”电话里编辑甜美的声音搞得周舟发懵,他片刻后才点头:“好、好呀,周一可以来,不营业的。” “嗯,那我们跟袁妙协调下时间再联系您,到时候还需要您在场准备几道招牌菜。”编辑补充。 周舟见对方没提江皓,不由地松了口气:“没问题。” 他终究不太喜欢被当做猎奇的对象,仿佛同性恋的活标本一样被人欣赏。 沫沫特别好奇地凑过来打听:“怎么啦,有谁要来店里吗?” “嗯,美食杂事采访。”周舟在日本已经有些经验,态度还算淡定。 可是沫沫却胡乱激动:“哇哇哇,周舟你成功啦!” “这叫什么成功呀?”周舟无奈。 “以前肖老板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杂志要来采访我们呀。”沫沫认真道。 “嗯,这倒是。”周舟点点头,美滋滋地把消息发给江皓,然后便开始琢磨:“所以我们的招牌菜是什么好呢?” “黄瓜蘸酱。”沫沫边偷吃着刚送过来的水果黄瓜边笑。 “……那我可真要出名了。”周舟一脸无语。 —— 这家充满波折的小店难得获得一丝认可,江皓自然要鼓励,他下班后特意去花店给周舟挑选礼物,原本已经看好了纯洁的向日葵,可是挑了几束,又改拿了白玫瑰。 象征着无暇之爱的花朵开得茂盛,拿到宾客满门的店里面,自然蓬荜生辉。 江皓不是个愿意掩藏性向的人,日子过得越习惯,他的表现也就越自然。 虽然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网络直播也在演,却还是进到厨房里亲了下周舟,才回去后院居室换衣服。 挥之不散的消毒水味变成了食物的香气,整个人也仿佛从冰冷走进温暖,身心平静。 “你们感情真好啊,还有这么家店,人生夫复何求?”有位常来吃饭的食客说道。 仍在厨房忙碌的周舟很不好意思地把玫瑰花插在瓶子里放在食台上当装饰,全然想不到自己此刻的幸福与善意,却终会受到社会的恶意相向。 或许幸福本身就是会受到嫉妒的,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看到别人过得好,更何况,是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拥有了自己得不到的幸福。 166阅读网 63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雌性和雄性的诞生,大概是神需要生物在地球上繁衍。 男人和女人应该在一起,千百万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 既然如此,神为什么又要男人爱上男人,女人爱上女人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产生痛苦吗? 或许这个问题大部分同性恋都曾思索过。 某天夜里,周舟躺在榻榻米上抱着枕头追问江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儿的?” “高中吧,当时疯狂地迷恋张国荣,还因为他读过李碧华所有的书,因为一直对漂亮女孩没有任何感觉,自己也就明白了。”江皓在旁边轻声道。 “嗯……”周舟没想到江医生也会追星,只可惜哥哥已经离开人世,不再会有新电影和演唱会,轮不到自己表示什么。 江皓又问:“那你呢?” 周舟窃笑了两声:“也是中学呀,觉得隔壁班有个男同学很帅,虽然没多少接触,却整天胡思乱想的,后来不是跟爸妈都闹翻了吗……” 江皓挑眉:“有多帅?” 周舟讪讪道:“现在想想也还好啦。” “小白痴。”江皓楼过他,闭着眼睛淡声道;“我们要是在一个学校就好了。” 周舟噗嗤一笑:“那你当我老师还差不多。” “嫌我老?”江皓摸到他腰间怕痒的地方。 周舟立即缩成一团可怜哀求:“没、没有,才没有呢!” 江皓这才抱紧了他:“最近我常在想,我们在相遇和重逢的时间是有意义的,人生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嗯。”周舟信服地点点头。 “睡吧。”江皓吻过他的额头,渐渐堕入梦想,养精蓄润地去准备应对明日的辛劳。 —— 周舟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两个平凡的人是同志,因为相爱生活在一起,就会获得额外的关注。 这是异性恋不可能得到的“福利”,也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面对的压力。 随着直播观众数量呈几何数量爆炸,网上的议论和照片越来越多,小厨子难免因此而感到恐惧,甚至和江皓担心抱怨多次。 永远活在自己世界的江医生不以为然,反正他从小到大都引人注目,对此并没感觉任何不妥。 直到现实的无奈被直接摆到眼前,才对这个时代有了点儿幡然醒悟。 “江医生,下期节目我们不能请您录了,已经录好没播的也不能播了,上面的文件白纸黑字,我们公司一点办法也没有。”美容节目的制片人十分客气,在收到禁令后还亲自跑来跟江皓解释:“主要是上面不允许过分炒作私人生活的原因,也许过阵子就不管了。” “私人生活?是同性生活吧?”江皓无语:“况且是我炒作,还是你们炒作的?” “总而言之,真的对不起,之前录制的酬劳,我们下个月就会结清。”制片人满脸郁闷,毕竟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摇钱树,结果现在鸡飞蛋打。 江皓答应录节目的最大原因就是为了还贷款,想想最近攒得也差不多了,便道:“没关系,我都理解,有机会再合作。” “一定一定。”制片人满脸笑意,毕竟干她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钱是投资商出的,给自己多交个朋友总没坏处。 江皓拿起公文包微笑:“我下午还有手术,今天就不能久留了,改天请你吃饭。” “该我请,注意安全。”制片人摆手。 江皓往咖啡馆外面走去,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性向而遇到坎坷,其实他没有多少失落,表情依旧淡定。 —— 与此同时,周舟的料理直播当然也被网站停掉,理由是他与江皓在镜头前表现过分暧昧,有伤风化,账号都被批注销。 虽然小厨子早就想停止了,但被迫放弃和主动离开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打烊之后,他没心情收拾东西,呆坐在食台前跟江医生抱怨:“为什么呀,我们做错什么了……” “我们什么都没错,是这个时代错了。”江皓并不愤世嫉俗,摸摸他的头道:“社会会越来越开放,只不过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掌握话语权的人不喜欢我们这个群体,不代表他可以永远掌握话语权,所以虽然要接受现实,但别质疑自己,好吗?” “嗯。”周舟听话地颔首,弯起嘴角说:“只要我还可以做菜,你还可以救死扶伤就够了,别的事本来就是玩玩的,不重要。” “没错。”江皓揽过他的肩膀:“上次杂志拍的怎么样?” “挺顺利的,还得到了明星的合照和签名,我放在照片墙上了。”周舟露出微笑:“做的菜他们都很喜欢,拍的特别好看。” 江皓最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也随之弯起嘴角。 正在这时,落地窗忽然砰地一声巨响。 原来是几个喝醉了的青年砸过来个大石头,他们看到江皓大步走近的身影,立刻拔腿就跑。 蒋司早就消停了,左煜在美国也乖乖的,景照更不可能再来丢人。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会做这种事儿的人,除了恐同的直男恐怕别无他选。 江皓怒上心头,本欲冲出去抓人,却被周舟从身后拦住。 小厨子特别担心他再受伤,所以说:“明天找人来修,装摄像头、去报案吧,我们自己去吵闹于事无补。” 江皓深吸了口气,答应道:“知道了。” “一定是最近水逆,原本好好的,结果各种倒霉。”周舟傻笑说:“不过有你陪着,我觉得没有什么,刚刚你还劝我,我们没做错事,所以不要自己生气,反而叫他们开心。” “是,周老师,您说得对。”江皓把外面的铁门降下来,然后又借着灯光迅速地帮他把杂物收拾好,说道:“我去看会儿论文,你早点来睡觉。” “嗯。”周舟打开正熬着的肉汤,待到他消失,才重新把目光移向被打出裂痕的落地窗,心痛得要命,却又不能表现太多。 —— 虽然玻璃被小砸了下并没有影响凉川小筑的生意,但小厨子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其影响。 后来他总是闷的表情,直到新玻璃装好,才稍微缓和过来,但待人接客也都显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对方再爆发恐同症的模样。 “哎哟喂,甭搭理那些傻逼直男,他们除了在家喝热水,就是出门搞事情。”沫沫把新窗户擦干净,故作轻松地劝道。 周舟被逗得一笑,问道:“你过年回老家吗?” “不回,我爸妈来北京了。”沫沫回头笑。 “那你就回去陪他们吧,反正北京人少了,客人也不多。”周舟体贴地说道。 “有男朋友陪就好,当老师会放寒假的。”沫沫忽然惊喜:“咦,那不是江医生的车吗?他怎么大中午就回来啦?” 周舟同样吃惊,瞧着大美男进门便问:“你不上班吗?” “稍晚点再过去,给你们尝尝,有个病人送的,说在鼓楼排队要排很久。”江皓把一堆蛋糕和甜点放在桌上。 “哇!我上次去,看到那条街都堵了,没敢排!”沫沫立刻扑过来,摸出个包浆绿豆沙糕,吃到嘴里,满足得要命。 周舟也掰开一个,注意力却更多放在分析这个热门的点心是怎么做出来上。 “我们过年去大理吧,今天我订了机票。”江皓坐到餐台前说道。 “啊?”周舟微怔。 “虽然你说要把时间用来做正经事,不过春节总可以休息下。”江皓安慰道:“而且我保证,等回来后,那些无聊的人的注意力,早就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 周舟咬着点心犹豫。 “从前我们说好要去的。”江皓又道。 “好吧。”周舟点点头。 在旁边偷听的沫沫眨眼睛羡慕:“你们要去旅游呀,真好,记得带礼物回来。” “嗯。”周舟答应:“好什么呀,等你结婚了,蜜月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出国玩。” “还是算了,想省点钱,因为我想要小孩儿。”沫沫叹息:“在北京养孩子太贵了,男朋友倒是有户口,但是……” “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周舟没想过普通夫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由担心。 “没什么啦。”沫沫支着下巴要甜点:“就是随便吐吐槽,你们也不容易,要操心的事比我多太多啦。” 江皓不太会加入这种琐碎的聊天里,却旁听的很耐心,不知为了周舟,还是本身的性格与心态都有所改变。 沫沫朝他们笑:“大家都劝我别这么早结婚,说结了很多感觉都会变的,我现在也有点害怕,反倒有点羡慕你们纯粹的关系。” “该在一起的人,怎么样都会在一起,日子是自己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江皓平静回答。 沫沫瞅着他说:“江医生,我觉得你有时候挺明智的呢。” 江皓问:“我什么时候不明智了。” “嘻嘻,反正自己犯过的傻,都是为智商交的学费,我就不多说啦。”沫沫咬着甜点走去整理冰箱。 站在厨房里的周舟噗嗤一笑,好心拍下江皓此刻的表情。 166阅读网 64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今年过完春节,周舟就二十六了,长这么大的男生,爹不亲娘不爱的,加之一直在北京为生计奔波,竟然从来都没有旅行过。 哪怕之前他去到东京,也都是矜矜业业地工作,连最近的寺庙都没来得及游玩。 所以大年三十那天,跟着江皓在热闹非凡的机场领完票,小厨子自然而然有点忐忑:“这是我第一次旅游。” 江皓拿着登机牌和行李牌边查看边说:“好像也是我的第一次。” “啊,真的吗?”周舟不太相信。 “读书的时候基本都是欠学费、打工还钱,恶性循环,哪还有心情出门玩?工作了以后去其他城市或者出国,也都是忙着正经事,最多去咖啡馆坐坐。”江皓笑了笑。 其实周舟是想问“难道他没有跟景照旅行过吗”,但看来是没有,也便闭了嘴。 江皓何等聪明?立即伸手揉乱他软软的头发:“小脑袋就会胡思乱想,上飞机前吃个饭吧,飞机餐不好吃。” “啊,我带了,早晨做的!”周舟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我说你怎么起那么早旅行就轻松点,别折腾了。”江皓无奈。 “不折腾,外面又贵又不好吃。”周舟走到哪儿都像要过日子的人,追问道:“订的酒店带厨房吗?” 江皓被他逗笑了:“到云南也想做饭啊,你就不想尝一下当地人的饭菜,长长见识?” “也对呢”周舟一脸茫然。 江皓越来越觉得找个比自己小的爱人挺好的,有时候觉得他足够坚强,有时候又觉得他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锱铢必较的对等,无拘无束的关系特别温暖。 —— 堪比美食画册般的日式便当在中国很少见。 当小厨子和江医生在歇脚的咖啡厅打开午餐时,自然受到了来来去去路人的瞩目。 江皓已经习惯此待遇,就着美式咖啡吃得若无旁人,周舟的手艺经过黄莉的指导,的确调味技术提升了不少,每样小而精致的菜品都很值得回味。 没想到正在这时,忽然有个小萝莉走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周舟抬头,叉起个芝士蛋卷:“你要吃吗?” 小萝莉没能禁得住诱惑,犹豫之后伸手接过,咬着走开了。 大约是味道不错,两分钟后,她又眨着大眼睛默默走回,企图继续混吃混喝。 一直在跟朋友聊天的萝莉妈妈终于发现状况,慌里慌张地凑近道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孩子拽走教育。 周舟忍不住笑:“小朋友真好玩。” “想养一个?”江皓问。 周舟被呛得咳嗽起来:“你、你生啊?” “可以收养,如果你喜欢,我是没意见。”江皓从前做梦也想不出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现在他只想让小厨子活得开心、让他们的家变得完整。 “我不知道,也没有心理准备,看缘分吧。”周舟摇头。 江皓微笑:“我讨厌他们吵吵闹闹,但如果有个小孩儿像你,我应该会喜欢。” “那你养我就好了。”周舟笑。 江皓立刻伸手捏他的脸:“叫爸爸。” 周舟最紧张在大庭广众秀恩爱,立刻打开他的胳膊:“讨厌,一边儿去。” “周舟啊,你这样的态度,爸爸对你很失望。”江医生摇摇头。 周舟忍不住做了怪表情,永远说不过他,闭嘴才是正确选择。 —— 陈绮贞有首歌叫旅行的意义,小厨子中学时很爱听,但从未旅行过的他,完全不知道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理的空气很干,天空是在北京无法想象的高远和湛蓝。 身边有很多背着大包的游客。 去酒店的路上,出租车司机带着陌生的乡音。 所有的一切,都叫周舟觉得新奇而陌生。 他很自立,所以被人照顾的时候,心里便会格外敏感。 路上所有的琐事都是江皓来来回回地完成的,刚刚上了车,他便又给前台打电话确认房间。 周舟呆坐在旁边,偷看江医生如画的侧颜,仍旧和在凉川小筑时一样充满安全感。 他不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看风景的人,或许离开家来到陌生的地方,其间所有的快乐,都因为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人陪在身边。 —— “视野还不错。”江皓带着周舟走进好不容易才订到的海景大床房,打开灯如此说道。 装修精致的美丽房间在灯光的照映下散发着暖融融的金,而床前落地窗外的洱海却在暮色中摇曳着深邃透亮的蓝,两种颜色水乳交融,真的是美不胜收。 “好漂亮啊。”周舟激动地跑到窗边瞧了瞧,忍不住拿出单反相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本来是江医生送给他拍菜品的,结果换个镜头用来出门游玩也不错。 江皓摘下太阳镜,看着小厨子高兴模样,比看到洱海更愉悦。 “瞅镜头。”周舟忽然回身,对着他拍了张,而后低着头查看:“哎,好看的人怎么拍都好看。” “傻样儿,洗个澡去吃饭吧,我订了晚餐。”江皓把两人的衣服都在衣柜里挂好,又拿出堆瓶瓶罐罐:“云南和北京的气候不一样,用这些。” 他最近经常在医院自己调配护肤品,由于效果奇好,总是被沫沫那群妹子席卷而空。 “真讲究,你应该去化妆品公司工作。”周舟讪讪接过,满头雾水。 “经常有人找我去,不过我不喜欢。”江皓淡笑:“但凡涉及到商业的事,为了钱就要开始学着撒谎。” 周舟点点脑袋,满眼信服。 “快去吧,你洗完我再洗。”江皓摸他的头:“还是你要一起洗?” “不不不。”周舟赶快跑进浴室,他从飞机上下来就想找东西吃了,要是不小心中了江医生的“圈套”,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填饱肚子。 —— 大年三十这天毕竟是中国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虽然酒店里的客人也不少,但在露天的情侣位赏夜景、吃大餐的却并不多。 大概来旅行的也是一家老小,全在雅间里喝到昏天黑地了。 周舟自然落得清净,望着离作为近在咫尺的夜色中的洱海,被微微的晚风吹得皮肤痒痒,心情好得不得了。 特别是看到服务员端来的满桌云南鲜花料理,瞬间感慨着说道:“我太幸福了!” 江皓失笑:“这就幸福了?你也太容易满足。” “容易满足有什么不好,容易满足的话,每天都能很开心。”周舟拿起筷子尝了尝极有当地特色的鸡丝凉面,边点头边说:“再说哪里容易啦,这么漂亮的地方,这么漂亮的菜还有这么漂亮的人陪着我!” 江皓勾起嘴角,默默地看着他吃东西。 “你怎么不吃呀?”周舟很莫名。 没想到这个时候,服务员又用大托盘端来捧红到不能再红的玫瑰花,以及两个天鹅绒盒子,还有酒店的纪念金章说,说了些欢迎入住之类的客套话。 周舟诧异接过,打开盒子后对着里面两个银色的链子发呆。 “原本想今天送你戒指的,可是那次买了,就怎么也忍不住地想给你带上,一天都不愿意等。”江皓认真地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表达一生的东西,但我的后半生,只想和你一起过,我想把我有的一切,全都献给你。” 周舟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红起,整个人被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江皓拉过小厨子的手,把那枚难得带上的钻戒摘下来,轻轻地套进项链,然后起身帮周舟带上,微笑:“这样就可以不离身了。” 周舟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毕竟外科医生和日料厨师,都是不可以带首饰工作的,钻戒带了摘、摘了带,总叫人担忧会丢失。 “怎么傻了?”江皓重新落座,端起酒杯说:“小傻瓜,过年好。” 周舟还没有忘记上一个春节,他是怎么因为江皓而伤心的,更没有忘记这些年寂寞的春节,自己是怎么煎熬过去的,所以此刻此刻的红掉眼圈的幸福感,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也端起香槟酒,小声道:“以后的每个大年三十,你都要陪我一起过呀。” “当然。”江皓答应。 周舟本想忍住,却还是低下头哭了,边哭还边用纸巾擦,结巴道:“对、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很开心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晚风吹得他的呆毛一晃一晃。 江皓微怔,而后竟然拿出手机对准他。 周舟茫然抬头:“你在拍什么” “拍你啊,以后可以回顾。”江皓笑。 周舟不顾脸上的眼泪,气急败坏地起身去阻拦:“不许拍,这有什么好回顾的,快删掉!” 江皓一把拥抱住他,轻声道:“我也很开心,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166阅读网 65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离开北京的时候,原本周舟还满心满眼地担心着凉川小筑。 可是真的一出门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开始玩,便不受控制地将所有思绪抛之脑后,走走拍拍笑个不停。 江皓在当地租了辆车,带他到洱海附近的林子散心,虽然已是冬天,五彩缤纷的云南却并未显得萧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桠,投在地上全是灿烂的斑驳。 “老是看到这么蓝的天,我都不想回去看雾霾了。”周舟靠在床边吹着风,眼睛眯起,像只惬意的猫。 “那就不回去。”江皓微笑。 “瞎说。”周舟打了个哈欠,他这辈子似乎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 “你也练练车技,等明年我们去西藏自驾游。”江皓提议。 “我肯定不行”周舟立刻怂:“西藏那么远的地方,想都没想过。” “远什么,不就挨着云南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江皓握着方向盘道:“我想去西藏看雪山和星空,露营在外面,一定很美。” 周舟答应:“好吧,我回去就练车以前没觉得你喜欢出门呀,老是坐在书桌上就不动换了。” “现在年纪大了才发现,自己错失了很多人生。”江皓在小厨子面前渐渐没有保留:“其实我唱歌很好听的,你知道吗,大学时想过学个乐器,可是每天学习和打工实在是太累很多事都是这样,蹉跎过去就会把它们忘在记忆里,越活越单薄。” 周舟眨眨眼睛:“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陪你实现。” “真的吗?”江皓笑得露出白牙:“我一直想在外面做一次。” “做什么?”周舟微怔,而后崩溃:“你有毛病!” “喂,你反悔的也太快了。”江皓就知道生性腼腆的他会是这种反应,笑个不停:“车里也行。” “啊啊啊!”周舟捂住耳朵:“我不要,你别说话了。” 江皓很乐,空出只手乱揉他的脑袋:“好啦,到前面我们就休息下,吃个当地餐馆,然后徒步去爬雪山,衣服都带好了吧?” “带好了,你都嘱咐好几遍了。”周舟点头。 正在这时,江皓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用蓝牙耳机接起,听了几声就皱眉头:“这么严重?可是我在云南,嗯,要不先联系下别人,我给王院长打个电话,好。” 周舟感觉出不对劲儿:“怎么啦?” “有个地方烟花爆炸了,外地来的一家子都生死未卜,还有小孩,全部都烧伤,现在医院人手不足,院长又去美国参加论坛。”江皓所知也很有限。 周舟想都没想,握住安全带说:“那我们回去吧,如果现在能订到票,晚上就可以到北京。” 毕竟这次旅行两个人都很开心,江皓没料到小厨子会如此通情达理。 “以后还有机会来的,万一有病人没有得到正确的救助而出了什么事,你肯定会愧疚。”周舟握住他的胳膊:“我无所谓,反正回去研究下新菜色也挺好的。” 江皓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对待新工作的态度和从前在整容医院明显不同,沉思片刻,终而还是调转了车头:“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傻呀,你补偿我干什么?叫你们院长补偿你,以后多给你放两天假。”周舟并没有不开心,仍旧笑嘻嘻地:“还好昨天游过古镇了,我满足啦。” 小厨子永远懂事,永远为别人着想。 这并非没有自我的表现,恰恰相反,他是把所有的事都想得很清楚明白。 而且越是如此懂事,就越让江皓想要对他好,再不讲限度。 —— 谁也无法控制意外的发生,不知道是因为爆炸和大火带来的灾难,还是过年期间的过分冷清,总而言之,在凌乱中回到凉川小筑后,小厨子总是心神不宁的,收拾好东西又煮好饭,等到后半夜都不见江皓的踪影,实在是没办法悠闲地睡下,索性打包了几个便当盒带去医院。 很多江医生的同事都已认识了周舟,有个护士见他从电梯出来,主动靠进说道:“还在手术台上呢,有个小朋友情况比较复杂。” 大约是急救的关系,走廊里仍旧堆放着些没有及时收走的床单等物,隐隐约约的血迹叫人紧张。 周舟担心道:“是不是很严重?” “哎,死了三个。”小护士怯声道:“你可别跟别人说,特别是记者。” “肯定不会。”周舟从包里掏出便当:“你们忙饿了的话就拿去吃吧。” “哇,你是天使!”护士也是被从家里叫出来的,刚结束两台手术,饥肠辘辘。 周舟腼腆微笑:“那我去江皓办公桌那里坐着了,不打扰你们。” “你俩从云南赶回来的吧,还是别等了,估计要很久呢。”护士劝道。 “没关系的,反正我回家也睡不着。”周舟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摆摆手便离开了混乱的走廊。 —— 凌晨三点,急救手术终于完成,其中很多问题都与江皓的专业相去甚远,但在大年初三这个节骨眼上,他作为主任医师总该担起责任。 看着小患者被推走后,江皓疲惫地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摘下口罩深深喘了口气。 精神高度集中之后的放松,就是无法抑制的劳累。 “江医生,周舟来找你了。”护士妹子此刻才敢打扰他。 “现在?”江皓抬头看了下时间,又扶着墙站起来,匆匆地走出去换手术服。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同样不得休息的周舟已经没出息地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可是推门的细微声音还是惊醒了他,瞬间直起身子揉眼睛:“手术做完了?” “嗯,不是叫你在家待着吗,傻瓜。”江皓俯身亲了他一下:“又不是我躺在那儿,你怕什么?” “还过年呢,不想你自己那么辛苦”周舟从包里翻出汤罐和便当盒:“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我这么幸福呢?”江皓微笑落座。 周舟瞧着他开始吃东西,又在旁边捏肩捶背:“你太辛苦。” “今晚本该在大理泡酒吧、看洱海,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江皓用勺子盛起炒饭喂他:“别按了,你吃了吗?” “嗯。”周舟点头:“我不饿,你吃你吃。” 江浩这才低头继续,用还带着温度的美味,安抚着自己已经元气耗尽的身体。 周舟看他这幅样子,便觉得很满足。 其实自己身在何处根本就无所谓,只要能和江医生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幸福到飘飘然。 世界那么大,其实每个角落都有人。 人在乎的并不是风景,而是身边的陪伴,但凡走到对方的的心里,真的就不再想去别的地方。 —— 整夜鸡飞狗跳的抢救和手术,直到次日新闻见报,这件意外带来的惨痛后果才为人所知。 ——非法储存烟花爆竹的库房,因为没有禁烟火而引发了严重爆炸,一人当场死亡,两人医治无效,重伤死人,包括痛失父母的五岁小男孩儿,倘若不是江皓定住了压力,手术得当,恐怕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真是太可怜了,为什么就没点安全常识呢?”周舟拿着手机边读边说。 在家补假的江皓很无奈,靠在懒人沙发上边翻书边说:“没办法,这种悲剧见怪不怪,孩子是最无辜的。” “我觉得你好厉害,我特别崇拜你。”周舟从地毯上趴过去说道。 “这种话我爱听,多说几句。”江皓伸手摸他的头,惬意地犹如抚摸小动物。 “没了,说完了。”周舟笑嘻嘻地眨眼睛:“为了嘉奖你,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江皓侧视他。 周舟得意地拿出手机:“咨询了沫沫的老公,选了这把吉他,还有一年的网络课程,你学会了可以唱歌给我听吗?” 江皓微怔,这家伙平时节省的要命,恐怕唯一舍得花钱的原由,就是因为自己了。 “我说啦,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现在学个乐器也不晚。”周舟露齿而笑。 “小傻样儿。”江皓放下书,把他楼过来说:“我最想做又最没来得及做的事,已经实现了。” “什么呀?”周舟好奇。 “不告诉你。”江皓傲娇。 “什么事呀,你说说呗。”周舟一脸哀求相,他总是对任何能够更了解江皓的讯息如饥似渴。 江皓笑而不语,默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回忆起自己与他重逢,一路吸引,一路靠近,终而解除了心魔的过程,不由地有些感慨万千。 三十五岁之后,总觉得人生多半就要如此结束了。 原来上帝总会安排一段合适的缘分,或早或晚,在自己能够明白的时候,款款到来,无可失去。 166阅读网 66 - 欧皇与非酋[阴阳师] - 连城雪 生活之所强大,就是因为它的平淡是日复一日、水滴石穿的力量。 谁也说不清哪一刻就是结尾,时间永远在向前推进,但恍然回首,昨天就与今天截然不同了。 春天再降临到京城时,凉川小筑的营业已经渐渐稳定。 仍有很多人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来看热闹,也仍有些恐同的白痴来捣乱。 不过心态平静的周舟也已经不太在意了。 赚到能过日子的钱、用心做好每道菜、照顾江皓生活的开开心心。 这就是他愿意付出精力的全部。 —— 从小周舟就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害怕去看医生。 可是跟每天都握着手术刀的江皓在一起后,这种味道也开始变得可爱了起来。 他照常跑去送饭,因为带的是容易烂掉的面条,而急着找到正在带实习医生查房的大美男,在门口怯怯地喊道:“午休啦,吃饭了。” “稍等。”江皓回头微笑。 他们正围在那个在春节爆炸事故中受伤的小患者床边,认真地分析着伤情的走向。 过了几分钟,江皓才走出来说道:“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排骨面和几样蔬菜,你总爱吃荤的,要补充维生素。”周舟最近报了个夜校,常去听听营养学的课。 “是是是。”江皓答应。 “就会敷衍我。”周舟拉住他的袖口:“那个小孩怎么样啦?” “已经稳定了,就是外伤的修复很艰难,全身有百分之五十的地方都有痕迹,几乎不可能恢复平滑。”江皓叹气。 “加油,你可以的。”周舟鼓励。 江皓失笑:“我又不是超人。” 周舟说:“你是的,你比谁都聪明。” 江皓忍不住摸摸他的头,推门进了休息室,坐下道:“问题是小患者的表姨已经不愿意再掏钱治了,她觉得人还活着就行,这期的医药费还是我垫付的,暂时还没劝说成功。” “真可怜他爸妈都死了,其他亲戚肯定舍不得钱的。”周舟顿时心情差。 江皓道:“别跟着胡思乱想,我再找找办法。” “嗯。”周舟赶快打开饭盒,把高汤倒进面条和排骨里拌了拌:“赶紧吃,再放就坨掉了。” 然后便打开自己那份,在旁边低头用起午餐来。 “说不让我吃肉还放那么多。”江皓夹起排骨放到他的面里,然后说:“有时候倒希望那小孩儿没什么亲戚,我就可以收养他,给他治伤。” 周舟笑了下:“你才是一直都在胡思乱想,养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你真的想把他治好,垫付医药费,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江皓无奈:“傻瓜,医院每天那么多病人,我若是可怜哪个就帮哪个,那自己就变成了最可怜的人。” 周舟托着下巴琢磨:“或者找个有钱人资助,只要免费,小孩儿亲戚们没有不治的道理。” 江皓说:“这倒是个办法。” 周舟笑嘻嘻::“你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去出卖下色相,肯定会有好心的人愿意帮忙的。” “我不都卖给你了吗?”江皓忍不住推了下他的头:“越来越不像样。” —— 难得的春雨给帝都带来久违的湿意。 雨点不断地洒落在落地玻璃窗上,伴着金光朦胧的夜色,让仅有的几桌客人也显得寂寞异常。 周舟把最后一份寿喜锅做好,让服务员端了过去,而后便擦干净厨台瞅着外面走神发呆。 忽然间,有个莫名熟悉的身影从窗前经过,穿着一身黑衣,打着黑伞,仍旧引人注目。 黑衣人带着水气进到店里来,在关上伞的同时,露出张年轻的脸。 周舟惊讶:“小老板,你回国了?” “看看我爸妈,下周就走。”左煜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没再像从前那般夸张的打扮,因而显得微微成熟,他四下看过后,哼道:“还装修的挺像模像样。” “江皓找人设计的。”周舟不好意思道。 左煜没再多问,看到服务员都是些熟面孔,思及小厨子是个念旧的人,便无奈叹气,坐到食台前说:“我要吃螃蟹。” 驾轻就熟的要求,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似的,其实已经物是人非了。 周舟答应了声,便在案板上制作了起来。 “咦,小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沫沫从楼上端菜下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凑过来高兴。 “昨天,就待一礼拜。”左煜笑:“你快结婚了?” 沫沫回答:“是啊,你也别打光棍了,赶紧找个靠谱的姑娘吧。” “知道,怎么跟我爸似的念咒,急什么急。”左煜不耐烦。 沫沫提议:“你走之前,我们小筑的人聚个餐会吧,阿南他们快回老家了。” 左煜交朋友并不分高低贵贱,答应说:“好,想去哪儿,我请客。” “吃火锅!唱歌!”沫沫拼命地想要抹去曾经的尴尬,追问说:“周舟,一起去、一起去。” “嗯。”小厨子点点头,他不是随意芥蒂从前的人,更何况对方是左煜。 —— “所以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吗?” 晚上江皓听周舟老实汇报了这件事,忍不住追问道。 周舟趴在枕头旁边看新买的菜谱,小声道:“你不相信我吗?” 江皓说:“我是不相信他。” 其实过了这么久,周舟已经觉得小老板带来的波折没什么了,故而道:“他就是个小孩子,激动地来跟我闹过,但是看到男人的身体,还是吓坏了吧?” “身体?”江皓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周舟抬住书,一脸懵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本在安心翻手机的江皓瞬间就翻身压住他:“什么男人的身体,他干吗了?” “哎呀,喘不过来气儿了。”周舟挣扎着扯过被子,觉得不该瞎隐瞒什么,便结结巴巴地把左煜去日本干的破事讲了出来,而后又道:“谁都有一时冲动犯错的时候,他现在肯定已经想明白了,否则不会回来的,你可不要再引起争执” 江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原来就不怎么喜欢左煜,此刻自然发展为仇恨。 周舟叹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小孩儿等他安安静静回美国,就万事大吉,若是你乱激动去翻旧账,让他再干出点出格的事儿,才是得不偿失。” 江皓早就是个大人了,只不过任何大人都有无法忍耐的状况,因而在旁边不高兴地说:“你们聚会,我也去。” “哦。”周舟眨眨眼,反而笑了:“你吃醋啊?” 江皓嗯了声。 周舟捧住他的脸,望着他比宝石还要透亮的眸子,半晌,便没头没脑的笑了出来。 —— 旧老板和新老板凑在一起,都是凉川小筑的员工们所熟悉的人,所以计划中的聚会并没有太尴尬。 特别是有沫沫那几个嘻嘻哈哈的姑娘,吃完海底捞又去钱柜,反而玩的很是热闹。 并不太善于言辞的周舟只是微笑,负责夹菜和结账,坐到包房里也是呆呆的模样,看到话筒递过来就摆手:“我不会啦,你们唱就好。” 不晓得是不是为了提防左煜,这个晚上江皓始终寸步不离,闻言便给他倒了杯橙汁:“没酒精的。” “江医生,他不唱你唱嘛。”沫沫笑嘻嘻。 “好。”江皓收到小厨子送的吉他后,还真把年少时喜欢的音乐捡起来开始练习。 他同样很少出入娱乐场所,在点唱机前戳了会儿,才选中自己的要的音乐。 周舟看到屏幕上“丑八怪”三个字,忍不住噗嗤一笑。 大美男唱这种寂寞的心情,还真的是很有趣的场景。 正如江皓自己所言,他的歌声动听,让员工们开心地开始点唱,一直闹到半夜还不消停。 实在熬不住的周舟不禁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皓给他盖好衣服,起身去到洗手间。 结果一进门,左煜就跟了进来,哼道:“装什么护花使者,你以为我会对周舟做什么?” “对犯过错的人,当然要有所警惕。”江皓转身淡淡说道。 或许是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或许是年龄和阅历的差距,左煜有点底气不足,最后切了声:“我始终都看不惯让他难过的人,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所以你不要担心什么,我明天就回美国去了,但如果你没有珍惜,就不要怪我还会回来。” 江皓挑眉:“我当然会珍惜,轮不到你操心。” “但愿吧。”左煜扭开头:“归根结底,你跟他是同一种人。” 虽然外在和人生都千差万别,可是,内心真的无比相似。 或许这才是他们两个能够走到一起的理由,并且是唯一的理由,和世俗对错都无关。 —— 北京的深夜从来都没有星光。 周舟穿着江皓的大外套从ktv出来,挥别众人后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问:“小老板怎么提前走了?” “他说家里有事。”江皓喝了酒,便用手机找代驾,随口回答。 周舟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哼哼着“丑八怪咿呀咿呀咦——”,结果因为完全不成调,而忍不住傻笑起来。 江皓抬眸,目光温柔。 “以前我觉得自己可丑了,害怕任何人多看我,真的。”周舟忽然道:“每天最安心的时候,就是抱着垃圾食品写手账,不与任何人交流。” “那现在呢?”江皓问。 周舟呆想片刻:“也许是瘦了吧,也许是和你待得久了,已经不会想那么多了,谁规定美和丑的定义呢?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活这一辈子、过这几十年,不是为了在别人的标准下垂头丧气的,只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做的人,不要缺乏勇气追求进步和幸福,就足够了。” “这样的你就很美。”江皓说:“你本来就挺可爱的。” “哦。”周舟并不相信:“丑的人才需要这么多解释,你就不用什么解释,反正你这么帅。” “我知道。”江皓颔首。 “自大鬼。”周舟忍不住鼓起脸颊。 “上帝给了我这张脸,也许就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用处了。”江皓继续自大:“为什么你没对我一见钟情呢?” “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好吗?”周舟失笑。 “现在懂了吗?”江皓摸他的头。 周舟说:“懂了。” 江皓笑:“懂什么了?” 周舟瞬间耳朵发红,恼道:“懂你很坏,不许再讲话,不然今天都不再理你。” 江浩果然没再讲话,只是笑。 谁说北京的夜没有星光? 星辰万里,都倒映在他的目光之中。 “完” 166阅读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